第43章 讓你看清楚
她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扶着牆壁,隱在袖子裏的一隻手卻緊緊攥着,放佛要掐下一塊肉來。
看着樓釗熠,忽地苦笑一聲。
她想起兩個人一開始的那段日子,寵她至深,如今也是如此,可是為何人就變了呢,在什麼時候變得呢,她怎麼完全沒有感覺呢……
周遭的吵鬧聲全都離自己遠去。只剩下那個男人,牽着別人手得男人。
望着他,她的腦海里忽地響起樓釗熠跟她說過的一句話。
為夫便是在原地一直等你,瞧着你永遠不放棄我。
這還是她剛嫁給他的時候,要去娘家歸寧,那個時候她還很是怕他,瞧見他便是連頭都不敢抬,容易臉紅。
而他卻給了自己一套嶄新的衣裳,說讓她穿的光鮮亮麗地和他一起去歸寧。
多美好啊,現下回想起來,就好像還在眼前閃現一樣。
可是如今,她在心裏問自己,是時候了吧,放棄的時候真的到了。
只有放棄,才能迎來新生。
樓釗熠只是看了她很久就牽着長公主的手進去了,倒是葚兒身旁猛然多出了好幾個人。
為首的男人給她行了一禮,聲音沉沉地道:“主子,屬下是奉命請您回去的。”
葚兒看着這個男人,沒說話。
他的叫法很奇異,不喚她王妃,也不說別的稱呼,聽起來是尊敬,仔細一想,便是生冷。
看面相,也是個精明幹練的。一身氣度都跟樓釗熠有三四分相似,跟在他身邊的人久了,多多少少會受他的影響吧。
“回去哪兒?”到了這時候,葚兒居然還能微笑出來,輕聲問他,“你叫什麼?”
“屬下名喚承曄。”承曄對她道:“屬下奉命護送您回別院。”
隱在袖子裏的手死死攥緊,到了這個地步,她決不允許自己有絲毫失態,不會讓任何人看出她在悲慟。
在毫不相干的人眼裏表現出弱勢和眼淚,只會換來白眼,這種事情,從小到大,她已經體會的夠多了。
“好啊,你護送我回去吧……”她淡淡而笑,看起來雲淡風輕。
她很明白樓釗熠這樣做的舉動,無非是怕她跑,便先一步採取措施困住她。
可是,她怎麼會一走了之呢,她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他們不能沒有娘。
承曄將她護送到別院門口便是停住。然後領着剩下的人散開,將前後兩個門都把守住,自己則守在了大門口。
葚兒轉過身徑直走了進去,沒管那些人如果動作,左不過就是軟禁。監視而已,這是樓釗熠對她的一貫作風,她已經非常清楚。
回到了屋裏,四個婢女迎了上來,準備伺候她梳洗。
葚兒卻見到她們,就像看見仇敵一般,撕心裂肺的大叫了一聲,“滾!”然後便是狠狠推開她們四個,走進屋將自己關起來,誰也不見。
四個婢女面面相覷,皆是不明所以,只有文茵皺起了眉頭,忽然跟另外三個低聲道:“王妃這樣大的反應,只怕是,發現我們四個是被王爺派來留在她身邊的真實意圖了。”
她們四個還不知道山下發生了什麼事。便聚在一起根據情況猜測。
葚兒將自己關在房裏很長時間,她抱着身子靠坐在門背後,屋裏黑漆漆地,便是連劉嬤嬤領着兩個孩子過來敲門,她也不開。
她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抱緊了身體,抽抽噎噎地開始小聲哭泣。
外面有人聽着,她不能哭的太大聲,不然,外面的人就會第一時間報告給樓釗熠。她已經不想再聽到任何關於他的消息了。
整個人已經痛到窒息,就求老天爺給她一點喘息之機,讓她盡情釋放一下眼淚。
今夜是他的大婚之夜,迎娶的還是長公主,舉國歡呼。恐怕現下的榮王府都是一派熱鬧華貴景象,不用想都知道全京城的皇權貴胄,在此刻恐怕是全都在爭相恐后地巴結着他。
一個是名動天下的戰神後代,世襲三代的榮王,一個是大齊長公主,手中權力滔天,真可謂是般配。
只留有她就像個傻瓜一樣,走到哪裏都是多餘的。
她在地上枯坐了一夜,山下就熱鬧了一夜。
直到第二日天剛蒙蒙亮,她便是聽見梓姝的哭喊聲,由劉嬤嬤領着由遠及近地過來,拍着門喊她,“王妃,您快些出來吧,您一晚上不在,小主子便是哭得讓人甚是心疼,老奴哄不住,得您來。”
梓姝已經能說幾個字出來,雖然磕磕巴巴地,但現在卻憋着嘴,哭的滿臉是淚。
找不到娘,便是結巴着地叫喊:“娘……”
小手一下一下拍打着屋門,哭的滿臉都是淚花,將一張小臉都哭紅了。
屋裏的葚兒愣愣地,沒動,過了一陣子,她才像是反應過來般,猛地起身拉開門就跑出去。
待看到梓姝一雙霧蒙蒙地眼睛蓄滿了淚水,整個人一看見她,便是叫喊着往她懷裏撲。哇的一聲哭出來。
葚兒也是緊緊抱住她,心裏空洞洞地,哭不出來。
聽着女兒細弱地哭聲,她努力壓下自己心裏的情緒,盡量用別人聽不出來的正常語氣。跟梓姝說話,“娘的梓姝乖,是個好孩子,好孩子要堅強,不能想哭就哭哦。”
梓姝被她哄着。漸漸止住淚,但還是撇着嘴,肉呼呼地手捂着自己的小肚子,跟她磕磕巴巴地道:“娘……梓,梓姝。餓。”
瞧着女兒的小臉,葚兒的心裏便是缺了一道口子似的撕扯着發疼,揉揉她的小腦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好,娘的乖孩子,這就帶你去吃飯飯。”
喂梓姝吃完飯,梓煬便是醒了,又是一番吵鬧。
而她卻是已經沒有心力再照顧他,便是將梓煬交給劉嬤嬤代為照看。
又到了晚上。她一個人去了別院後面那棵梅花樹下,盤腿坐好,便是一直望着那株梅花長久地沉默。
樓釗熠娶了長公主,皇家禮儀眾多,他既然娶了她。就不可能這個時候過來找她。
葚兒淡淡笑了笑,她直到此刻才終於看清,感情再深,也抵不過權利。
達不到他的目的,他是不會放棄,更不會為了她而過來。
她忽然想起那個道長跟她說過的話,梅花自來孤芳自賞,現在她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傲立於人世間,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爹娘,對得起自己的心,又何必將自己囚困於一方小天地中不得自拔。
人總是要積極向上的,前路在腳下,就看自己會不會走。
她站起來,嘴角浮起一絲笑意,衝著山上的道觀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然後回了屋。
第四天的時候,樓釗熠獨自上了山。
葚兒還沒睡,屋裏亮着燈,他在門外站了站。背在後背的手相握,淡淡望着那屋裏的燈光出神。
就在這時候,裏面的葚兒忽然打開門,對着他微微一笑,輕聲道:“既然都來了,為什麼不進來,這可不像你。”
樓釗熠瞧着她的反應,不動聲色地微微蹙眉,一瞬不瞬地瞧着她,沒說話,卻抬腳走過來進了屋。
兩個人像陌生人一樣,分坐一張桌子兩邊,誰也沒說話。
許是太沉悶了,葚兒主動打破沉默,輕輕笑着問他,“長公主美嗎?”
室內寂靜。
她笑了笑,又道:“你的目的達到了嗎?”
樓釗熠長久沉默,就在葚兒還想說第三句的時候,他抬起頭,看着她淡淡而笑,然後輕聲開口,“葚兒,你知道嗎,世上有很多不同的人,不同的人選擇不同,成就的價值就不同,就像歷史的齒輪,不停歇的轉動,直到老死。而當你還沒長大,身上就突然多了很多東西要為之努力付出的時候,從那個時候開始,你,就不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