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告訴我,你是誰

第30章 告訴我,你是誰

本以為王婆婆會寬慰她幾句,而王婆婆卻摸着她的腦袋和藹地笑了笑。

她讓葚兒看她的一雙手,葚兒不明所以,擦完眼淚聽話地捧起那雙手看。

那雙手佈滿老年斑,皮膚鬆弛,瘦骨嶙峋,手背上面的血管瞧起來甚是明顯,肉眼看過去都呈現深黑色。

王婆婆確實很老了,葚兒瞧着這一雙手,疑惑地抬頭望着她。

“孩子,夫妻之間吵架很正常,誰都會有老的時候,這些個溝溝坎坎總會過去,你又何必如此計較。”

“可是,如果一個人連做什麼都不告訴你,那是不是代表不信任對方呢?”葚兒也明白王婆婆說的這個道理。

她對於樓釗熠沒有任何要求,只想知道他到底是什麼人,在做什麼,難道這點很難給她說?

“一個人瞞着你,總會有理由,好的壞的理由都有,如果你相公堅持不告訴你,你還想和他好好過日子,最聰明的做法就是做到不聞不問。”

當初娘也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再一次聽王婆婆跟她說,她倏然低頭,望着自己肚子,心底有些難過。

就連孩兒出生,也不告訴嗎,要讓他們就這樣長大?

因着她們兩個一個是老人,一個是孕婦,集市上人又多,遂只能在外圍逛了一圈,便是早早回來。

進得家門,一切都靜悄悄的,葚兒知道,樓釗熠照例出門了。

她臉上浮現失落,即使吵架了,他在最初的生氣之後,也不會過多停留在自己身上,她的心情永遠影響不到他的事情。

她一個人默默地進了屋,翻出早先縫製到一半的嬰兒衣服,往針上穿了線,便開始繼續縫補。

外頭天氣晴朗,白雲悠悠的,葚兒索性搬了板凳,抱着針線籃子做到了院子裏,邊曬着太陽邊縫補衣裳。

就在這時候,從外面傳進來一陣陣清脆悅耳的童聲,唱着歌謠一路走近,還伴隨着叮叮噹噹的鈴聲。

“秋風瑟,聲聲寒,家家戶戶放羊來,你問我,多少只,二十三十四十隻……”

葚兒聽見這聲音,就放下針線,走過去開門。

果然見兩三個小男孩趕着一群羊正從自己家門前過,領頭羊的脖子下面拴着一個通黃通黃的小鈴鐺,走動起來便是叮叮噹噹響着清脆的鈴聲。

走在最前頭的那個小男孩眼睛尖,老遠就看到葚兒正站在門口望着他笑。

他忙不迭地跑過來,跟她有模有樣地行了一禮,胸前還吊著鼻涕,笑道:“葚兒姐姐。”

“小壯,你娘還好嗎,葚兒姐姐可是好久沒見着她了。”她見小壯那通鼻涕還掛在鼻子上,便蹲下身抽出手帕給他擦拭掉。

小壯的娘劉氏早年和葚兒是手帕交,兩個小姑娘經常在靈橋河邊邊洗衣服邊憧憬着將來自己的婚事,無話不談。

後來,劉氏的娘親把她嫁給了鎮子外一個小村落的劉姓漢子,那漢子脾氣不好,動輒喝酒就要打罵她,沒想到不出幾年,那漢子被馬車壓死了,劉氏就成了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的寡婦。

村裡少了男人,日子過的一落千丈,劉氏便帶着兩個孩子回到鎮子上住下,做些小活計掙錢養兩個孩子。

小壯是家裏老大,給一戶老地主家放羊,幫襯着家裏掙些銅板改善生活。

“葚兒姐姐,我娘也整天提起你咧,還偷偷一個人抹着淚,說替你嫁個好人高興。”小壯吸吸鼻子笑道,露出還沒長齊的小牙來。

葚兒聽着便是紅了眼眶,她就這麼一個手帕交,自從劉氏嫁人後再也沒來往過,現下想起兩人各奔東西,過着不同的日子,便是感慨萬分。

她給小壯塞了很多好吃的,交代他回去後記得讓他娘過來找她說說體己話,小壯便是應了,轉身拿過另一個小孩手裏的拐棍,吆喝着羊群準備要走。

那拐棍怎麼看怎麼眼熟,葚兒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她仔細盯着那拐棍看了半天,忽然腦子裏靈光一現,驀然想起,這是那個綁架她上了俞山,要害她性命的劉伯的拐杖!

眼看着小壯趕着羊群走遠,她趕緊加快了腳步追上去,指着那根拐杖,急急問他:“小壯,這東西你是打哪兒來的?”

小壯被嚇了一跳,低頭看着自己手裏拿來吆喝羊群的棍子,道:“我們經常去俞山那裏放羊,所以在山腰發現有好幾堆死人白骨,山下還有一個,這個拐杖就是山下那個白骨旁邊撿的。”

山腰,白骨,拐杖……

葚兒現下什麼都串起來了,她呼吸有些急促,蒼白了臉。

又小壯說道:“對了,葚兒姐姐,山腰處那裏有個廢棄的獵戶房子,那幾堆白骨就在房子前的空地上,旁邊還有好多大刀,都生鏽了,真是太可惜了,生鏽就不能賣個好價錢了。”

小壯趕着羊群走遠了,葚兒面無表情地進了家門,什麼都不做,只等着樓釗熠回來。

她一開始就起過疑心,因着這件事跟他鬧過,也吵過。

樓釗熠不是本地人,每天早出晚歸,前期的日子還會見他打獵,後面索性見不到了。

即使不打獵了,他也還是晚上才會回家,而且也沒見他做什麼營生,卻能隨手就給她很大一筆銀兩。

還有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事情,自從跟了他后,她遭遇綁架,被來路不明的人抓走,甚至威脅到性命,若說是他不是尋常人,她便是已經想不到別處了。

轉眼到了晚上,葚兒在凳子上一坐就是一下午,她直直望着門口,等着樓釗熠進來。

可是不知怎地,今日樓釗熠回來的遲,之前也有過這種情況,但是不多,她一連等到油燈初上,他才風塵僕僕地進門。

葚兒看着他回來,便是抿了抿唇,走上前給他倒了一杯水,柔聲笑道:“你回來了……”

他聽后淡淡笑了,眼眸沒有任何波瀾,順勢而為,“嗯。”

她問了這麼一句,便是沒在說話,而是坐到了一邊,拿起一旁的針線開始細細密密地縫補起來,將樓釗熠完全涼在了那裏。

樓釗熠淡淡瞥了她一眼,走到她跟前坐下,和她平視。

望着她笑,“你想說什麼?”

葚兒停下手中活計,抬起頭望着他。

這個男人有着一雙微微上挑的狹長鳳眼,瞳孔烏黑,睫毛粗長而濃密,臉龐冷峭般凌厲,皮膚也不像一般男人那般黝黑,而是透着健康的古銅。

他總是面無表情,見着誰都是溫和地笑着。

那雙好看的眼眸微微笑起來總能輕易帶出一片柔色,讓人無意識深陷。

只有葚兒知道,這個男人的眼底深處,沒有任何情緒,永遠都是冷靜如一汪死水。

“我都知道了……”

她望着他,想要看進他眼睛裏去,奈何這個男人就像堡壘一樣,密不透風,她無法捕捉絲毫他的情緒。

樓釗熠聽后,露出潔白牙齒笑起來,揉揉她的腦袋,溫聲說:“還不笨,知道的不算晚。”

想起小壯說的那些白骨,肯定就是她遭遇綁架時候的那些人,竟然被樓釗熠就那樣扔在了山上,屍體也許餵了野獸。

她紅了眼眶,眼裏氤氳着淚花,怔怔地望着他,慢慢地低聲問:“告訴我,你是誰?”

他沉默,垂下眼帘,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片陰影。

葚兒還以為他又像以前一樣,敷衍地跟她說句葚兒乖,不要鬧的話來。

就聽到他沉沉的聲音驀然響起,“葚兒,知道嗎,有時候人的命運如此不同,卻能在錯的時間相識。”

“京城的榮王府已經空置很久,我離開也有很多時日了,這裏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會帶你去那裏”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底有淡淡寒芒劃過,幾不可查地冷笑,“從自己手裏失去的東西,總要慢慢拿回來……”

“你……”他說的話已經很明顯,葚兒能聽懂,當即瞪大了眼珠難以置信地望着他,半天說不出話。

只那麼一瞬,她便是顫着身子站起來,彎身就要跪倒。

樓釗熠倏地臉色鐵青,眼神兇狠地盯着她,冷聲道:“你跪一個試試……”

她猛然流着淚抬頭,滿臉悲戚,眼眸中的神色很是痛苦,“為什麼到現在才讓我知道,為什麼?如果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份,我絕對不會嫁給你!”

命運本不相同,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何來高攀着飛上枝頭變鳳凰的說法。

那都是假的,那都是給心存幻想的少女編織出來的一個夢。

她只覺得可怕,沒有任何喜悅。

榮王因着平定南蠻和突厥而立下奇功,麾下群臣遍佈朝野,祖上三代都是世襲爵位。

心裏空蕩蕩的,自己相公的身份名動天下,她竟然毫不知情,還丟了心。

從來都是她仰望這些權貴人家,他們就像高高在上的神一般,主導着自己的命運,想讓自己死那她就活不到明天,這樣的人,居然是自己的相公。

她說完那句話,便是看到樓釗熠徹底地鐵青了臉,他望着她半響,眼底深處有着淡淡的受傷,沒說話,起身出去了。

留下葚兒一個人面對着空蕩蕩的屋子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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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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