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請辭

今年的冬季來的特別早，北風呼嘯着，便是連梓煬和梓姝兩個孩子，也是不怎麼出門了。

榮王府的書房裏，嵐熙懶懶地靠在一架書櫃旁，笑眯眯地絞着手指。

“你這招還真是狠辣啊，自己從來不露面，就是將位子唾手可得。”

樓釗熠半斂着眸子，面無表情。

見他不說話，她眼珠一轉，輕聲道：“接下來你該怎麼做？”

“等……”他淡淡道了這麼一句。

跟她想的一樣，如今到了這個地步，登上那個位置，只是差了一個時機而已。

只是這個時機不能由樓釗熠說出來，需得有個同樣功高震主的三朝元老提出來。天下人才不會對他有詬病。

國不可一日無君，而齊姓的皇子都死絕了，就剩下她這麼一個長公主，是不可能榮登大位的，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找一個無論是智力，手段，心智，還是兵力上都符合條件的人出來擔任。

而這些，從樓釗熠承襲親王伊始。就在準備了，他已是等這一天，等了太久。

不過他心思縝密，都到了這一地步，也不差這麼一兩天，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等得起。

何況，齊姓的長公主還是他的榮王妃，就算有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存在，但是畢竟天下是齊家人打下來的，想要名正言順，就需得迎娶長公主才行，否則，就是謀逆。

“那……”她微微閃動着眼神，語氣帶了些試探，“你打算將我如何？”

他淡淡笑了，眉眼溫潤，“你還是榮王妃，名正言順地榮王妃。”

得了這麼一句話，她便是笑着離開。

時機來的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恰巧在小年初。

空置了數月的皇位，終於有個三朝元老站出來，奏請了朝榮長公主，期望她站出來主持大局，她畢竟是大齊最後的一絲血脈。

奈何朝榮長公主只是一介女流，就算鐵腕高明，治下嚴明，可是她不能坐上皇位，讓一眾朝臣可是費破了腦袋。

一個國家改名換姓可不是小事。那是要載入史冊的。

百姓不管天下歸誰，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吃飽喝足就行，但是掌管着天下權利和命脈的朝臣們可要三思而後定，不能盲目，更不能一味地擁護某個人。

一時間。本就政派分明的朝臣們更是分的明顯起來，推舉出了幾個可以榮登大寶的人選，就開始激烈地爭吵不休。

而重新開始垂簾聽政的嵐熙，坐於皇位後方的聽證軟席上，始終沒說話，似笑非笑地望着下方那一群爭得面紅耳赤的人。

近半數臣子都表示支持榮王繼承大統，他為大齊打下了後梁，擴充了國土，光是這一個功勞，便足以說明一切。但是同樣有朝臣提出不服，支持別的王。

而樓釗熠繼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成日裏窩在房裏躲清閑，任由那些臣子吵來吵去。

這個節骨眼上，敏感時期，他連葚兒都不去見，只是一個人在書房裏寫寫字，看看書，所做的事情俱是些閑散玩意。

這日，他府上來了一個相熟的人，他朝着樓釗熠跪倒，恭恭敬敬扣了三個響頭，然後直起上半身，露出一張稍微有些圓的臉容來，是萬宗明。

“想離開這裏？”樓釗熠只是掃了他一眼，便是明白他心中所想。

萬宗明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腦海里浮現康婉如那張清純純澈地面容，眼角眉梢都是帶出了笑意，點點頭。

“宗明跟在王爺身邊，一轉眼已是十年了，從一開始的小商人，聽從您的建議和策略，一步步將茶莊的生意做大，直到今日的規模，您對宗明有恩，宗明就是有十條命都報答不起，只是……”

他頓了頓，眉目愈發地柔和下來，笑着跟他道：“只是婉如跟着我東奔西跑，餘下的日子裏我不忍心她在跟着我奔波了。想要找個地方定下來，好好照顧她。”

他一口氣說完，便是俯下身，叩首於地，恭敬又謙卑地道：“求王爺成全宗明！”

從跟着樓釗熠做事開始，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到來。

榮王爺心思深沉，他總是猜不透他的想法，跟在他身邊做事，萬宗明的心裏往往總會生出一種朝不保夕的感覺。

他也算是個聰明人，料想終有一日。如果榮王爺坐了皇帝，那麼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替榮王爺做了那麼多事情，每個皇帝坐上皇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清理異己，和剷除對自己有任何威脅存在下屬，他不想將自己置於如斯境地，他有婉如要保護，他不敢想像，假如婉如沒有他，她該如何生活。

與其等着榮王爺登上皇位后剷除他，還不如現在就過來自行請辭，還能落個消除他心中疑慮的好處。

樓釗熠平靜着神色，淡淡瞧了他一眼，許久沒說話。

他不說話，萬宗明心裏便愈發地沒底，整個人在沉沉往下墜。

來這裏之前，他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先是把婉如送出城，然後轉移了一部分財產，他家大業大。地契之類的東西是無法跟着帶走的，只能扔掉。

提前做這些，就是怕自己前來跟榮王爺請辭，他會翻臉治他的罪，如果他就此死了，那麼婉如也能安全地出城去生活，帶着他留下的財產，足以夠她生活一世無憂。

然而，樓釗熠只是沉默了下，就點頭，輕輕‘嗯’了一聲，“離開也好，只是你離開了，我們也許不長見面了。”

聞言，萬宗明怔怔地抬起頭來，眼瞳里有些濕，他心下頗多感慨，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功成身退。

又感念樓釗熠對自己的寬容，他再一次叩首，“宗明多謝王爺成全，真的謝謝您！”

“沒事，我挺看好你們夫妻的。”他淡淡搖頭，表示不在意，倒是眉目舒柔地笑了。

聽着他的誇讚。萬宗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又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康婉如來，跟他笑道：“王爺，婉如說，想在臨走之前見一面葚兒。她說，走了后也不知道哪天會再見面，只怕是姐妹倆會分隔兩地了。”

“嗯，這是應該的，你家內子想見葚兒，隨時都可以。”他有些百無聊賴地半垂着眸子，低低應了聲。

萬宗明見他神情恢復面無表情，心下便是知曉，樓釗熠不想再多說了，自是最後一次叩首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終於在小年過後的第六日，樓釗熠被一眾朝臣聯名奏請着請出了榮王府。

他出去的時候，還相得益彰地擺着手，表情甚是受寵若驚，並表示，這個位子自己沒有資格得到，應該讓賢與其他更加比他根基深厚的親王來坐。

一眾朝臣一聽，俱是紛紛推舉他，更加推崇他，還說長公主親自點名的駙馬，榮登大寶最是名正言順不過，這種說法，使得樓釗熠更加地謙恭起來。

小年完了緊接着在後幾日便是大年，人們開始紛紛張貼對聯，高掛燈籠，舉國上下一派喜氣洋洋。

加冕儀式就定在了大年初一的晚上，之後緊接着就是登基儀式，還有祭天儀式，最後是授印儀式，攏共舉行下來，需要一月之久，因為還要制定新的龍袍，和選擇良辰吉日，這件件都是大事，不能有一絲馬虎。

晚上的時候，嵐熙本來都已經將頭飾取下，要歇着了，樓釗熠忽地找來。

她很是詫異，連忙披着外衣，然後重新將頭盤起來，由着庄姑姑領着走去了外間。

“王爺今日怎地深夜過來找我？”她永遠都是艷紅着唇色，笑起來的時候，便是噙着幾分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