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燎原之火

既希望她欣喜地跟自己說--我當然願意啊，我知道你心裏的抱負，你只是被你大哥壓着，志向得不到施展而已。

可他又希望她能親口說--不希望，因為那不是真正的你。

這樣的想法，讓他分不清楚現實還是虛妄，好像這樣的答案其實是說給自己的。

站在背後的葚兒動作微頓，她面色平靜地看着這個男人，低聲道：“不願意……”

“為什麼？”

司馬玉聞言，眼眸一亮，他是有一瞬間驚喜的，他在想是不是她心裏終於有他的那一天到來了。然而，她接下來說的話，卻讓他的一腔欣喜全部化為了無奈。

“作為朋友，我只是擔心，你這個時候被人推舉當了梁王，形勢只會對你不利，沒有任何好處，司馬玉，你要三思。”

他靜靜聽着，沉默地聽着，心裏某個位置，忽地由先前的熱切溫涼下去。轉為了一絲絲一縷縷地海水，沖刷着自己那點期盼已久卻不得而求的心思。

書房裏很是寂靜，只有夜風吹過的沙沙聲響，外頭的奴才已是將燈籠掛了起來，院子各處都透着朦朧的紅色光暈，他抬起頭，目帶笑意地看着門外，語氣非常無奈。

“知道嗎，生在帝王家，哪有願不願意和想不想之說，事情來了，只有生生受着，不能退縮，這是我的命，我早就知道了。”

“不是的，司馬玉，你可以迴避的！你知道嗎，你這個時候當梁王，你的大哥只會懷疑你，只會覺得這件事情是你搞出來的鬼，是你在蓄意陷害他於不義之地，你懂嗎！”

她急了，見勸不住，便是跑到他跟前來站住，目光急切地緊盯着他。

而他卻笑笑，疲憊地揉揉眉心，苦笑道：“我知道，我想到這一層了，可是葚兒……我該怎麼辦……”

他微微直起身，兩手輕柔地拂過她的臉頰，然後描繪着那一雙靈清深秀的眼睛，語氣十分低沉無奈。

“後梁幾十萬百姓指着我們生活，他們的命很重要，我一直覺得生於皇家的人，天生就是為了蒼生而在付出所有，他們得來的一切都是百姓給的，皇家任何一個貴胄都沒有理由在何種境地下放棄他們，就像現在，國庫正在虧損，是你想像不到的虧空……”

葚兒慢慢地蹲下身來，昂着頭怔怔地看着他，她心頭頗為震動。這一刻的司馬玉耀眼的讓她不敢直視，他像一個神般包容着天下眾生，心胸開闊，容納着萬象。

這樣的司馬玉，讓她心疼地說不出話來。

“司馬玉……”

“你知道嗎，葚兒。我已經將我自己所有的積蓄，甚至是私庫全都拿出來用以填補國庫虧空，可還是杯水車薪，我想，用不了多少時日，後梁就會因為國庫這個事情而慢慢地瓦解，到那個時候，百姓無以為繼，就會爆發起義，對皇室群起而攻之了。”

他嗓音低低地，將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說與她聽，“所以，葚兒，如果我大哥還是目前這個狀態，我是不能看着後梁再交到他手裏執政的，後梁的正統命脈就我們兄弟兩個，他下來，就只有我上去當梁王。”

話說到這裏。她知道，已是無法在勸，司馬玉什麼都懂，可還是勇往直前，她已是沒有任何理由來組織他了。

她站起來，走到桌子跟前。將那盅早已放涼的銀耳羹端着，輕聲道：“知道你沒用飯，我給你頓了銀耳羹，但是現下已經涼了，你等我，我去熱熱。”

說完。她逃也似的奔出了房門外，鼻頭感覺酸澀難忍，為著司馬玉這樣的性格，感到無言以對。

國庫虧損這個事情，已經發生好幾個月了，看似自然，就好像是司馬坤為了一個愛好突發奇想，忽然間變得狂熱起來一樣。

可是仔細想想，她總是覺得這件事的背後不簡單。

循着蛛絲馬跡仔細推敲，就會發覺，司馬坤有個愛好很平常，誰沒個愛好啊，為了愛好也會做出些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來，這可以理解。

但是像做到司馬坤這個地步的，就不正常了，他執政後梁也有三四年了，按理說，能坐到這個位置的人。心性上多多少少都會學會自控，沒有理由這個時候忽然爆發出如此狂熱的興趣，所有人勸過後，他居然還會變本加厲。

她想着想着，腦海里便是不由自主地蹦出樓釗熠的面容來，即使是停留在她腦海里的印象。他的面容也是面無表情，嘴唇緊抿，黑沉沉地眼瞳沒有絲毫起伏地看着她，像個萬事捏在手裏的帝王。

他的面容在腦海里越來越清晰，她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顫，使勁兒搖頭，努力將腦海里的這些想法不與他做聯繫。

可是，等她熱好了銀耳羹，從廚房到司馬玉這僅僅的一點點路，她卻走的甚是遲疑。

心底里翻滾齣劇烈地水花，讓她無所適從，她苦笑着不得不相信。即使沒有任何證據，即使她迫使自己將他從腦海里驅散乾淨了，可這件事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將他聯繫在一起。

耳邊有個聲音在驅使着她被動地相信，這件事與他脫不了干係。

一路手心發涼地將那銀耳羹遞給司馬玉，見着他默默地用了，她都還是恍惚地。

忽然間。司馬玉輕輕的聲音響起，問她，“葚兒，你相信我大哥這件事情是有預謀還是自然發生的？”

她聞言後身子便是一僵，收拾着盅碗沒有回話。

見她垂着眼睫，他的心裏便是微微一沉。眸底有幾分失望，“葚兒，若是我說，這件事情發生的一開始，我就在懷疑樓釗熠是幕後主使呢？”

“他不會的！我相信他！”她猛地抬頭，那一瞬間。大腦不經過思考，由着埋藏在最深處的情感支配着自己，衝口而出道。

話一出口，兩個俱是沉默了，司馬玉看着她半響，那眼中的神色，有猜忌，有悲涼，有傷痛，有凝望，最深處還有失望，很是複雜。

他淡淡地笑了：“你和他分開這麼久。下意識做出的反應還是選擇相信，不論他人品多麼糟糕。”

比起後梁正在走下坡路，最讓他難過的便是眼前這個女人，無論自己陪在她身旁多久，都捂不熱那顆早已冷掉的心。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了，曾幾何時。自己也是個毛頭小子，也是個被奶娘捧在手裏長大的皇子，可是直到遇到這個女人，一切都變了，由一開始的互相利用，到合作共事。到現在的猜忌。

葚兒壓下心底的悲涼，目光有些冷地看着他，道：“你既然懷疑我，那我也沒有必要在勸你了，梁王你想當就去當吧。”

她提着食盒走出了司馬玉的府邸，卻是一陣茫然。腳下的路不知道在何方。

司馬玉說的太對了，她悲哀地發現，無論何時何地，自己還是逃不開樓釗熠的影子。

他好像從上一輩就開始的那般，將她的一生全都照進了黑暗當中，自己所做的所有努力。所尋找的一切光源，都不過是那個男人高興之餘，願意給她指的明路而已。

事情發生后，到頭來卻還是會選擇想起他，相信他，即使那些記憶被深埋在心底，可關鍵時刻，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冒出來提醒自己，她在曾經是多麼在乎這個男人。

司馬坤購買玉石金器作為收藏的事情舉國皆知，慢慢地，他的名聲在民眾口中逐漸敗落，原本愛國愛民地好形象。在此時，一落千丈，成了人民口中的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