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陳府崔泫

“上好的緞子，做貼身衣物，冬暖夏涼，物美價廉！”

“又粗又脆的黃瓜！賤賣了！都是新鮮的，沒有用過！”

“汪！汪！”

崔封拄着木杖，走來人來人往的一條主街之上。各種叫賣聲沸反盈天，街沿上，趴卧着無家可歸的野狗，不時亂吠幾聲。

座安城中，還有來回巡邏的衛兵。

但崔封看得明白，一些僻靜的巷子中，依然發生着種種見不得光的勾當。

低頭看了眼座安城的格局，崔封問向一個迎面而來的中年婦女：“大嬸，叨擾一下，陳府是在這個方向么？”崔封指了指岔道左邊。

那婦女眸子中流露出怪異的神色，一言不發，點點頭便避之不及般逃離了去。崔封心中奇怪，旋即便將之拋諸腦後，想來是這城裏人戒備心都很強的緣故。

大約半個真時后，街道兩側的店鋪逐漸減少，腳下的青石路，也逐漸變成一種名為“琥理石”鋪就的大道。

走到這裏，幾乎再見不到過往行人，琥理石道也是一塵不染，清掃得極為潔凈，空氣中也沒有那股市井的俗氣味道。

“一個家族，竟然能左右一個城鎮的佈局，也不知勢焰強盛到了何種地步。”

遙遙地，崔封便看見，兩尊威武不凡的獸形石像，蹲坐於一扇朱漆大門前。門上有匾，“陳府”二字鎏金，燦光閃爍。

兩尊石像栩栩如生，毫末處雕琢得細緻入微，彷彿當真被賦予了生命一般。

崔封走近，渾然不顧自己已被數道目光鎖定。一道冷叱聲猛地劃破寂靜，險些嚇得崔封跌坐在地：“來者何人！陳府也敢擅闖？不要命了么！”

“灌注了靈力的吼聲？！連守門的都是修士么！”崔封心中震動，他忙躬身垂首，朗聲道：“魯莽之處，多有得罪。還請諸位通稟一下，陳府之中求見故人！”

暗處，一道略有些年邁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友，你要找誰？”

崔封答道：“我找崔泫，鄙人乃是她的小弟。因遭逢變故，這才來尋她，有話要告知。”

一道影子倏地出現在崔封眼前，來人年逾古稀，眉目和藹，正是方才出聲詢問之人。老者微微一笑，道：“原來是小泫的弟弟，呵呵，那便是我們陳府自己人了。”

崔封聞言，如沐春風，老者語調不輕不重，讓崔封心中的驚惶陡消。

老者說完，轉身便朝着陳府大門內走去，崔封拄着拐杖緊隨其後。

陳府內，不同於大門外的人煙稀少，府內可謂是生機勃勃、人聲鼎沸，小溪潺潺而流、泉水叮咚作響，亭台樓閣星羅棋佈，僕役婢女奔走其間，熱鬧非凡。

老者笑道：“我是陳府的守衛總管，名叫陳懿，還不知小友名諱？”

崔封擺手道：“陳前輩不必客氣，小廝不過一介村人，哪裏有什麼名諱不名諱的。我與泫姐同姓，單名一個封字。”

陳懿捋須，暗暗點頭：“小泫為人忠厚，再加上模樣清麗可人，咱們陳府上下，可都喜愛她得緊。”陳懿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前方毗連一片的樓宇，道：“你先去那迎客樓中歇息，我這就去通稟小泫，讓她來與你敘敘。”

崔封感激，先有洪晨珀出手相救、不吝錢財，後有陳懿禮待有加，並未倚老賣老，這讓崔封覺得，城鎮中人，不愧見多識廣、知書達理，比竹篁村中那一干莽夫蠻鄙，要強出不知幾籌！

陳府深處，幽幽竹林後方，一座樸素的木屋坐落於此。

陳懿身子拖出一道道殘影，瞬息之間，便落在了木屋外。他微微躬身，拱手朗聲道：“家主，那崔封找上門來了。”

屋中沉寂一片。

“他說要找尋崔泫，老奴暫時穩住了他，看樣子是抱了坐地起價的心思，該如何是好？”陳懿問道。

木屋四周，青竹搖曳，蕭蕭風聲宛若鬼哭神嚎。一道悠長的聲音從木屋之中傳出：“我們仁至義盡，可這些刁民，得寸進尺，早在意料之中。罷了，讓瑜兒去解決吧。一切因他而起，亦由他而結。”

陳懿應了聲“是”，倒退離去。

迎客樓中，崔封品着上好的香茗，他年紀不過十四，對萬般事物皆一知半解，一盞香茗，立時讓他露出驚艷的神色。

數分后，陳懿去而復返。他面帶老人特有的樸實微笑，擺出一個邀請的姿勢，道：“崔小友，這邊請，小泫脫不開身，在那庫房中等你。”

崔封心中欣喜，連拐杖也不拿，迫不及待地跟着陳懿，一瘸一拐地走向遠處一個破敗的平矮房屋。房屋牆面白壁剝落，四面無窗，只有一扇沉重的鐵門嵌在石壁之中。

崔封猛地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那房屋，分明就是一個牢籠。但陳懿面無異色，還適時出聲解釋道：“這裏是陳府堆放廢舊器物的庫房，小泫今日負責打掃那裏，她現在便在門后等着你呢。”

說到這裏，陳懿停下腳步，笑道：“你們姐弟二人，定有許多話說，我一個外人，不便參在其中，崔小友，你自己過去吧。”說完，陳懿轉身便走，光明磊落，絲毫沒有奸佞之徒畏畏縮縮的樣子。

崔封轉念一想，這座安城三大家族之一，於自己也無甚可圖，完全沒必要設計謀害自己。念思及此，崔封不再猶豫，對崔泫的思念摧垮了一切，他邁步朝着那平矮房屋走去。

鐵門未掩實，崔封轉頭環視，四下無人。他使力將鐵門推開，一股霉味傳入他的鼻中。

“泫姐！”崔封呼喚，聲音在屋子之中回蕩。

屋中，陡然亮起燈光，那扇鐵門則“嘭”的一聲嚴絲合縫地關上。崔封神色大變，這勢態……不對！

“哈哈，泫姐？崔泫，有你這麼個不知進退的弟弟，也真是悲哀。賠償都已經給你了，你卻還敢找過來！看來，你馬上就能跟你姐姐團聚了，不過是在陰間。”

陰冷的聲音砭人肌骨，崔封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一道人影，自破爛的木櫃後走出，他生有劍眉星目，氣度不凡，但滿面陰霾，嘴角含邪笑。

“你是誰！我姐呢？！你們究竟是什麼意思？”崔封後退，脊背緊緊地貼在鐵門之上，鐵門紋絲不動，他十指微屈，心中又驚又怒。

“我是誰？我是陳家嫡長子，陳泓瑜。而你那泫姐，嘿嘿……”陳泓瑜伸出猩紅的舌頭，掠過自己的嘴角，臉上露出享受的神情：“那小丫頭，味道極美，只不過，僅僅被我採補了一次，精魂便潰散了……抑或是，我用力過猛，將她脊骨折斷了吧，哈哈哈……誰知道呢？當時的情況……一片混亂。不過，還真是可惜吶……”

陳泓瑜面露遺憾，微微搖頭。

貼着鐵門的崔封，目光渙散，口鼻之中，已是有着鮮血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