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太監宮女聽命將柳九九押了下去。
柳九九還算老實,她可不信這唐賢妃敢真打她?直到她被太監摁在長條凳上,瞧見太監手中舉起的大粗棍時,她登時嚇得眼睛發昏,用力掙開太監束縛從凳子上摔下來,堪堪避開那往下落的第一棍。
小安子見狀況不對,忙叮囑景雲看着,自個兒朝乾極殿搬救兵。太后讓蕭淑妃、唐賢妃教柳姑娘禮儀,必然是存了讓二妃壓她氣勢、磨她稜角的想法,小安子同景雲雖然明白太后「苦心」,但可見不得自家主子受苦,三十杖,哪兒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小安子前腳剛走,柳九九第二棍沒躲過,太監將棍子抽在她屁股上。
今兒個挨了不少打,柳九九火氣蹭蹭蹭往上冒,這回踢倒凳子就要跑。
太監們受命給她杖責,若是打不滿三十杖,他們也要受罰,於是幾名太監追着柳九九屁股後頭舉着棍子打,場面看來混亂好笑。
柳九九在廚房幹活慣了,手腳俐落靈活,東竄西竄的四處跑,她跑至一旁看好戲的唐賢妃身後,抓着唐賢妃的腰,同幾名太監玩「老鷹抓小雞」遊戲。
太監們被她搞得暈頭轉向,一個不小心,棍子打在唐賢妃高高豎起的髮髻上,將唐賢妃的髮髻打散,金釵步搖散了一地。
唐賢妃扶着自己亂糟糟的頭髮,氣得跺腳大叫,「你們這群廢物!給我抓住她!」
都到了這個地步,柳九九哪裏會任由他們打?那三十棍下來,她屁股還不得開花啊?
她拔腿就跑,第一反應當然是跑回景萃宮,找大花庇護,只是她腳上還穿着不合腳的鞋,跑起來十分不舒坦,她乾脆脫了鞋,光着腳跑。
從芳庭園沿着御花園的路往前跑,她凍得腳趾發麻,一直跑到御花園假山,她忽地被一隻手給拽進去,躲在山石后,對方死死捂住她的嘴。
柳九九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男人,登時嚇得渾身哆嗦。
等追她的太監走遠,周澤才鬆開她,「蠢貨,這麼笨怎麼進宮的?」
柳九九想跑,但被周澤抓住后衣領,一把給拽了回來。他將柳九九摁在石壁上,蹙眉道:「蠢貨,本王會吃人嗎?你跑什麼?」
「我……我……」柳九九想起他那一腳,下意識揉了揉心口,點頭,「你會殺人……」
「你是蠢貨嗎?本王在皇宮殺你?!本王腦子有病?」周澤看見柳九九這張臉,便想起她那晚一屁股坐在他臉上的事情。他微微闔眼,真想捏死眼前這個女人。
他思量片刻,好聲好氣道:「蠢貨,你給齊北虎到底灌了什麼迷魂湯?為何它不聽本王指揮?為何它死賴在景萃宮不走?」
「齊北虎?你是說……大花?」柳九九訝然張嘴,頓了片刻才道:「那個……那個,大花它喜歡我嘛。」雖然有些不要臉,但她也是說大實話,不然作何解釋?
周澤警告她,「我知道你心裏想什麼,憑你一張嘴,小皇帝還治不了我的罪。」他眼神一橫,抓住柳九九衣襟,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你若是不讓齊北虎恢復原樣,信不信我宰了你?」
「你……」周澤離她的臉不過一拳之距,她嚇得撇過頭,求饒道:「你別離我這麼近,離這麼近是想親我嗎?小心告你非禮啊!」
「告我非禮?」周澤濃眉一挑,掐住她的脖子,「今日之事你若敢告知第三個人,我定讓你屍骨無存!我給你三日時間,讓齊北虎恢復原樣。」
柳九九想說話,可被他掐着喉嚨卻怎麼也說不出,她慌忙地指了指自己喉嚨,示意他別把自己掐死了,周澤這才放開她。
她咳嗽連連,好不容易緩過來了,問道:「你總得告訴我齊北虎它原先是啥樣,我才能想辦法讓它恢復啊。」攤上這麼一個不講理,且視排骨大哥如糞土的人,算她倒了八輩子霉。
周澤沉着臉,掃了她一眼,言簡意賅道:「會吃人。」
柳九九:「……」這要是讓它恢復,她還能活命嗎?
她用雙手護住自己喉嚨,吞了口唾沫,弱弱點頭,「好……我……儘力……」這種時候當然得先應下,否則這位情緒不定的王爺將她一掌拍死,誰又曉得她是怎麼死的?
「走吧。」周澤陰沉的臉瞬間轉變為溫煦笑臉。
那臉色轉變之快,讓人措手不及,柳九九都看傻眼了,周澤看到她的呆樣,伸手抓住她的肩膀將她從假山後給拽了出來,她踉蹌幾步跨出假山,光着腳踩在石子路上,腳底板被扎得好疼。
周澤看了一眼她的腳,忍不住罵道:「蠢貨,跟我走。」
「走……去哪兒啊?」柳九九楞在原地,縮了縮紅腫的腳指頭。
「回景萃宮。」周澤瞪了她一眼,「你這是還想被捉回去挨打不成?」
柳九九「哦」了一聲,她赤着腳,寒風一吹,冷得直打顫。她慢吞吞跟在周澤身後,盯着他寬厚的脊背,忍不住疑惑,這人不將排骨大哥放在眼裏,且豢養一幫刺客,他到底存的什麼心,想殺了排骨大哥,取而代之?
她覺得他膽兒也忒大了,就不怕排骨大哥在皇宮裏了結了他?
她懷揣着種種疑惑,跟在他後面安然無恙地回到景萃宮,小安子和景雲已經在宮門前等候她多時。
【第十二章半夜廚房有賊】
陽城旱災,周凌恆剛同大臣商議完賑災諸事,小安子便急匆匆跑來稟報柳九九出事了。
說是出事,倒不如說是她在後宮內鬧了一場。周凌恆一直在景萃宮等她回來,不想卻等到她跟周澤。
周凌恆上前,拽住柳九九蓮藕般白嫩的手腕,將她護在身後,虎視眈眈地看着周澤,「有勞皇叔送九九回來。」
「本王順路,舉手之勞。」周澤的目光在柳九九臉上停留片刻,意味深長。
柳九九拽着周凌恆的胳膊,打了個寒顫。
周凌恆沉着臉瞪了眼周澤,恨不得將對方眼睛給剜出來。「皇叔,漢林別苑梅花盛開,別有一番風情,皇叔這幾日可搬過去,煮茶賞梅,也省得在這宮中束手束腳。皇叔,您覺得呢?」
周澤仍面帶微笑,溫潤儒雅地回道:「臣,謝過陛下。」
周凌恆爽朗笑開,「皇叔有何需要就跟朕提,自家人莫要客氣才是。」
等周澤離開,柳九九一雙腿發軟,幾乎要癱軟在地,好在周凌恆手快將她扶住,見她赤着腳,腳趾凍得發紅,忙將她抱進去。
殿裏火爐滾滾燃燒,一片暖和,殿內外溫差太大,柳九九麻木的手腳開始發疼,景雲備了冷水過來給她泡手腳,以此緩解疼痛。
景雲正給柳九九搓腳,周凌恆袖子一拂,讓伺候的太監宮女紛紛退下,自己蹲下身,仔細給柳九九揉腳。
他將她冰涼的小腳摁在冷水裏揉搓,柳九九幾番想要掙扎出來,卻被他摁了回去,「別動。」
「冷……給我用熱水泡泡。」柳九九有些許委屈。
周凌恆皺着眉頭,用力揉搓着她紅腫的腳,「熱水?你想廢掉自己的腳不成?」他沉下口氣,抬頭望着她,「你知道自己今天闖了多大的禍?」
柳九九咬着唇搖頭,「哪有……是她們欺負我。」
周凌恆悶沉着不說話,將她一雙小腳從水盆里撈出來,擦乾淨,放到榻上,用厚厚兩層錦被給她裹嚴實。
「周澤跟你說了什麼?」
「大花是他的,他讓我想辦法把大花恢復……讓大花咬人。」雖然周澤威脅她不能將此事告訴第三個人,但就算她告訴排骨大哥,周澤也不會知道的吧?
聽她說了實話,周凌恆很滿意。皇宮內院四處是他的眼線,周澤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他都一清二楚。他抬手在她臉頰上摩挲,對她這個沒心眼的丫頭是又憂又氣。
他正要開口說話,卻被柳九九一巴掌拍開,她一臉嫌棄道:「你剛才摸了我的腳,又來摸我的臉,好噁心啊。」
周凌恆皺着的眉頭豁然舒展開來,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自己的腳你還嫌棄?」
「我自己的腳也是腳啊!」柳九九鼻子裏輕哼一聲,又道:「排骨大哥,那個南王不是好人,你可得提防點他。他太囂張,絲毫不將你放在眼裏,我要是你就把他給關進大牢。」
「這些話你在我面前說說就行,萬不可被別人聽了去。」周凌恆變得嚴肅起來,聲音低沉,「這朝中諸事後宮女子不可插手,朕不想讓你落得個禍水紅顏的名聲。這些事你就別管了,朕自有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