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聞言,汪襲綠忙不迭的盈盈下拜,真切地道:「此事既是真的,襲綠斗膽請姨丈賜葯,助襲綠脫出褚家泥淖,襲綠願將娘留下的嫁妝全數拿來彌補姨丈的損失。」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也不是笨的,明白了她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要詐死,高高提起的心安穩的放回了心窩,江家三兄弟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至於江聚峰則是看了眼早已泣不成聲的妻子,想起了這幾年妻子的愧疚,這回只怕這個忙他要是敢說一個不字,妻子就會立刻哭死在他面前。

為了妻子,也只能對不起祖宗了,反正葯嘛,就是要讓人吃的,就算吃了一顆少一顆,那也不過就是顆葯嘛!

主意既定,江聚峰正色望着汪襲綠,問道:「你可想仔細了?」

這是攸關一輩子的事,可不能貿然去做,汪襲綠的那些嫁妝,在旁人眼中看起來或許眼紅,可在他江家卻是不算什麼,他在乎的只是汪襲綠會不會後悔,因為一旦詐死,便是拋去原有的一切。

「自然是想仔細了。」面對姨丈嚴肅的垂問,汪襲綠馬上頷首回道。

若非早已想仔細了,她又怎會冒失上門呢?

望着她堅決的表情,江聚峰沒再多說什麼,應允了,「好!」接着便和三個兒子熱切的討論着該怎麼做,怎樣才能天衣無縫。

汪襲綠瞧得又是一陣眼眶發熱。

忽而,她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胸懷,她知道這是姨母,因為姨母的身上總泛着和娘親一樣的溫暖,便在這一刻,她終於覺得不再寂寞。

夜裏睡不飽,日裏又是大喜大悲的,汪襲綠打自姨母家回來,便有些懶洋洋的躺在窗邊的榻上,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着書冊。

半屏和紅串對視一眼,倒沒有出聲擾了主子的清靜,這幾天不只是主子覺得困擾,便是她們這兩個做丫鬟的也有些煩不勝煩。

以前總盼着少爺能夠待主子好些,多來主院,可她們卻沒想到一旦少爺來得多了,來打探的丫鬟婆子也跟着多了,她們又不能板著臉不理人,這幾天應酬了許多撥的人。

所以當主子好不容易有能機會可以歇一歇、喘口氣,她們自然樂見其成。

可是這樣的安靜並沒有維持太久,不多時,門口便傳來一陣聲響,汪襲綠一聽,眉心倏地蹙起。

莫不是他又來了吧?

這樣的念頭還沒轉完,褚靖南的身影便如風一般颳了進來,嘴裏還不斷嚷嚷道,「快!爺快餓死了……你們兩個丫鬟快送點吃的來。」

見他一進門就毫不客氣地指使自己的丫鬟,汪襲綠的細眉皺得更緊了,但到底知道做一天和尚得要敲一天鐘的道理,於是她起身趿着軟鞋迎了上去,又順道給了丫鬟們一個眼色,兩人便下去張羅了。

「爺這是怎麼了,怎麼餓成這樣?」汪襲綠的語氣不咸不淡。

這段時間,她待褚靖南便是這樣的態度,不能攔着不讓他來,卻也沒有對他的到來有太多的熱忱,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只要讓人說不出一句閑話便行。

「最近邊關吃緊,朝堂上正議論着要不要出兵,討論了幾個時辰,連午膳也不讓人吃了。」

她一走近,他便雙手大張,她一瞧便知他是要她為他寬衣,她的雙頰驀地飄過一抹淡紅,卻仍鎮定地為他解開了腰帶,又急急地為他張羅了舒適的衣裳為他換上。

才剛換好,汪襲綠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褚靖南已經握住了她的手,將她帶往暖榻上,讓她坐好之後,他才跟着坐下。

這一連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彷彿兩人之間合該這樣的親近,汪襲綠心中原就未熄的煩燥更盛,卻又不想靜默着讓彼此都尷尬,只好開口道:「爺既然累了便歇會兒,我去瞧瞧紅串她們準備得如何了。」話音還沒完全落下她便要起身,可是才穿好了鞋要走,手又被扯住。

「這些事自有丫鬟會做,你陪我坐着說說話兒。」

其實連褚靖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以前他進這院子,都是因為規矩,迫於無奈,可這幾天他卻是只要進了家門,雙腳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自顧自的往這兒轉來。

這屋子裏自有一股沁人心脾的寧靜,即使不說話,只是瞧着她,他也覺得舒服。

汪襲綠逼不得已只好又坐了回去,而且她從未見他如此心平氣和的同她說話,讓她有些無所適從,她想了半天,澀澀地問道:「爺想聊什麼?」

他真的看起來不像會同她聊天的樣子,而她也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我……」被她問得一楞,褚靖南也有些尷尬,他放開她的手,頓了許久才道:「不如……咱們下盤棋吧!」

「嗯。」他都開口了,她也只能應好,她在兩人之間布上了棋盤,又取出了黑白棋子后,這才望向他,說道:「爺選吧。」

「我是男人,怎能先選,還是你選吧。」

汪襲綠瞧了和以往不一樣的褚靖南一眼,也不再推託,選了黑子,素手拈起,先落一子。

她靜靜的下着棋,雖然不帶一絲殺伐之氣,卻專心得很,手起手落之間便讓原本還小瞧她的褚靖南有些意外。

原本只用了三分心思在下棋的他,在她那令人讚歎的凌厲攻勢下,白子竟已出現頹勢,逼得他不得不專心。

他們都專註於黑子與白子的爭鬥,沒有以往兩人相處時的夾槍帶棒。

「爺……」

忙亂了一陣,終於佈置好了飯菜的半屏來喊人,但她才開口,褚靖南便擺了擺手,要她閉上嘴。

多久沒有遇上一個如此厲害的對手了,更別說這人還是他的女人,他戰得正酣,哪裏捨得去吃飯,只是不經意間,瞧着汪襲綠那眉宇間的疲累,他的心不由得軟了,將手中的白子全都扔進棋盒裏,又很自然地拉過了她的手,將她手心中的黑子也放進棋盒,這才溫聲道:「走,咱們吃飯去,吃飽了再戰,免得你讓人家說欺負爺肚子餓。」

聞言,紅串和半屏都忍不住笑了,這樣和樂的氣氛,她們兩個丫鬟都不知道期待多久了。就連汪襲綠也因為他這打趣的話語有些怔楞住。

「怎麼,你是怕爺吃飽了,你便贏不了嗎?放心吧,頂多爺等會兒讓你几子,總不教你顏面盡失便是。」

看着汪襲綠的傻模樣,褚靖南更是打心底的笑了出來,其實他還真是故意的,因為他的心裏很清楚,方才那一局若是再戰下去,只怕輸的人會是他。

倒沒想到,她的棋下得如此之好,如今再瞧着她,哪還有一絲他向來嫌棄的銅臭味。

終究是偏見讓他瞧不清楚事實,明知娘討厭她的出身,那些小妾通房也不是真心敬服她這個當家主母,可他偏偏因為被爺爺強迫娶了她的憤怒掩去了自己的理智,瞧不見她的好。

他當真該打啊!

褚靖南一邊在心中自省,一邊笑着扯着還沒回神的汪襲綠往桌旁坐下,還不等紅串和半屏伺候,他就自己舉起筷子,一樣樣的為她布起菜來。

望着眼前菜肴堆得像座小山的碗,汪襲綠的心一緊,水眸又濕潤了幾分,但她卻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的吃了起來。

「多吃點兒,你太瘦了。」說著,他又夾了一筷子的菜到她的碗裏。

他並不在乎她的沉默,她向來話少,更何況他很清楚自己以前錯待了她,可是以後不會了,他會儘力彌補她的。

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他已經清楚的知道她並非人人口中那個滿身銅臭的女子,從今而後,他會敬她、愛她。

褚靖南滿心歡喜的想着,好不容易等着汪襲綠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飯,他又拉着她繼續下棋,然後有一搭沒一搭的與她閑聊。

兩人之間這樣的相處,讓他感到舒心,多希望時間可以就此停留。

策馬狂奔,風馳電掣。

該死的!褚靖南只覺得手中的鞭子無論怎麼揮,馬兒跑得還是不夠快。

昨夜他因為阿好身子不舒服,半夜就去了阿好的院子,初時下人來報少夫人身子不對勁時,他也只以為那是汪襲綠爭寵的手段,刻意不立刻去看她。

這本是他對待府里那些恃寵而驕的女人的手段,冷一冷她們,她們便知該如何行事。

他本以為汪襲綠也會受到教訓,她會明白他是她的夫君、是她的天,怎料當他晨起後去了擁雪院,她竟然對他愛理不理的,讓他一氣之下也不想多關心她,直接上朝去了。

可當他下了朝,才出了皇宮,就見府里下人一臉焦急的等在那兒,說是少夫人吐了血,還暈了過去,他這才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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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妻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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