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
在太醫的包紮下,容嶼的血已經被止住了,經那麼一鬧,吵醒了不少人,容嶼也因此避嫌而去,原以為事情會就此了結,那麼晚了,也該回去休息了,誰知他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來了,此時清閨剛剛入睡,香草在旁邊松帳子,完畢后,也許有些困,就打着哈欠轉身回房,誰知才一轉身,正好撞見容嶼進來,香草覺得不妙,欲要行禮,卻被容嶼打住:“行禮就免了,我問你,姑娘剛才鬧情緒了沒有?”
香草道:“沒有,只是抱着綉盒坐了一會,然後就睡了!”
“哦,那就好,你下去吧,這裏交給我!”香草福了福身,轉身退下,容嶼坐在桌子邊,隨手從袖子裏摸出一本書翻閱,屋裏靜靜的,清亮的宮燈照着那白玉般的臉,竟然有一種特殊的韻味,他的徒兒病了,起床不方便,今晚他要一直守着她。
夜異常的靜謐,就連一根綉針掉下來就能聽得到,如此冷清,很多人都詠賦孤獨,而他卻很享受這種寧靜的感覺,洗去了白天的紛紛擾擾,此刻的空間只屬於他們,雖然她已經睡了,可是他能感覺到她那細碎均勻的呼吸聲,如夢如詩如落花,不知為何,只要有她在,他總覺得特別的舒心。
他托着書,垂着好看的睫毛,臉似玉質一樣的白,看着看着,玉指繼續翻閱下一頁,不知看了多久,隱約感覺到喉嚨有些干,就伸手倒了一盅茶喝,茶水才喝了一半,忽然聽到床上的人在夢囈,由於安靜,他竟聽得分外清楚,她說:“娘,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懷崢懷崢,你也不許走。”
容嶼一怔,所有的注意力瞬間被牽動了,他放下書,悄悄的的走了過去,玉手輕輕的撩開帳子,他看見棉被外露着一個頭,她應該睡得很沉,額發都汗濕了也渾然不覺,他有些動容,就坐在榻邊,掏出隨身攜帶的藍布帕幫她擦汗。
他的動作很輕柔,很雅緻,由於常年受書卷子的陶熏,還真沒有粗漢的樣子,擦着擦着,忽然感覺手被拽住,定睛一看,是清閨拽的,不過她沒有醒,眼睛是一貫的閉着,只聽她嘀嘀咕咕,聲音含糊,這一次,他一樣聽得很清楚,她道:“師父,別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受不起大家都這麼離開我而已。”
“放心吧,為師沒有生氣。”
語落,清閨忽然睜開了眼睛,兩雙眸子不期而遇,他尷尬的移開目光,好像有點不自在,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覺得男女共處一室有些不合禮節,總之,他就是不自在了。
清閨坐起身,有點兒不可思議:“師父,你怎麼還在這裏?已經很晚了,你不休息嗎?”
誰知容嶼卻道:“你都病成這樣了,我怎麼能安心?萬一像再次摔倒,那可就慘了,讓我守着你吧,想拿什麼你就說,讓我代替你的手腳吧。”
不看還好,一看到他,清閨也有些尷尬了:“不……不用了,我現在已經不需要什麼了,你趕緊去睡吧,你傷了那麼重,應該回去養着,怎麼還能熬夜呢?”
容嶼淡然一笑:“我是懂武之人,這點傷算不得什麼。”
“那也不行啊,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人家一定會說國主是我害的,到時候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所以你千萬不要這樣,那個,我要睡覺了,你還是回去吧,對了,出去的時候順便把我門給關上。”說罷,清閨理了理被子,平躺着睡去。
容嶼坐在床邊,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用冰清的眸子偷瞄着她,發現她睫毛在動,一看就知道在裝睡,正要逗她,卻被她拉被子閃到外面,容嶼雙手放在膝蓋上,有些怔怔的,他沒有勸人的習慣,以前遇到問題都是直接訓人,訓不好再罰去掃院子,幾乎很少廢話,現在遇到這種事情,他也特想訓人,他是她師長,她好歹也尊重他一些吧,這樣冷落他算哪門子的事?後來想想還是算了,自己錯誤在先,她生氣就讓她生氣吧,誰讓自己錯了呢,沉寂了許久,他才開口道:“睡覺的時候不要矇著臉,這樣容易呼吸不暢。”
不知是太溫柔了,還是聲音太低,對方竟然沒有一點反應都沒有。
容嶼再也受不起她的冷落了,就撩開她臉上的被子道:“我跟你說話,你聽到嗎?”
清閨睜開眼看着他,發現他身子是歪過來的,頓時覺得他太煩了:“你怎麼還不回去睡覺啊,大半夜的你想幹嘛啊?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你明天不上早朝啊!”
“明天是明天,現在是現在,現在我徒兒病了,我得照顧我徒兒。”
清閨還真有點受不了他,以前冷的跟霜一樣,現在說暖就暖了,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在做夢:“不用了,其實你不用補償我,你這樣,我遲早會被你嚇跑的。”
“你要走?”“對呀,師父離我離得那麼近,我現在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哦,原來是這樣。”容嶼掀簾而出,重新坐在桌子旁去了:“現在我離你遠了,你可以睡了。”
“不行啊!”“又怎麼啦?”“師父坐在這屋裏,我還是睡不着!”“睡不着也得睡,閉上眼睛就看不見了。”
清閨在帳子裏偷偷瞄着師父,理了理被子,心想,還是睡了吧,他欠她三條人命,她看到他就頭疼,既然他愛坐他就坐吧,思罷,她倒頭就睡,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再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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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連續好多天,容嶼每天都會過來守着她,直到她安然入睡,他才默默的走開,對於這份誠意,清閨還是比較動容的,可動容歸動容,若說原諒,還差十萬八千里,三條人命啊,說起來也不是小事,很多喪親之痛,也只有當事人自己最為清楚,就算他對她再好,也彌補不了她所失去的一切。
清閨的病一直在拖延,明明只是小小風寒,卻怎麼也不見好轉,一連好多天都是高熱不退,她自己也感覺腦子懵懵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混混沌沌中聽太醫院的說沒什麼大礙,只要按時吃藥就會沒事,然而她每天都在吃藥,偶爾還會把多餘的藥粉倒在嘴裏,病情依舊不見好轉,清閨望着窗外的美景,有點急了,心想不能再躺了,再躺身子骨都快僵硬了,於是就換了一身披風在院子裏練劍。
也許好久沒動了,她竟然發覺她的動作非常的不連貫,手和腳就跟胡蘿蔔一樣,要費好久才能舞得標準,正在糾正動作,忽然聽到耳邊有人拍手,一看是師父,清閨收起手裏的劍道:“師父,你什麼過來的,走路都沒有聲音嗎?”
“為師早就來了,只是你沒注意而已。”
清閨‘哦’的一聲,把石凳上的劍丟給他道:“既然來了,那就切磋一下,躺了太久,我這腿都快沒知覺了。”
容嶼接過劍,皺眉問:“你確定要練?”
“那當然了,難道我還跟你開玩笑不成?”
容嶼比劃着手裏的劍,覺得那劍挺一般的,還沒說‘開始’,清閨已經率先沖了過來,容嶼迎了過去,師徒二人就這樣來回的碰撞起來,清閨覺得他們舞得就跟耍猴一樣,除了這個,師父還處處讓着她,這哪裏是打,分明就是在玩猴啊,打了一會兒覺得太沒意思了,就道:“師父,來點真功夫,弟子也好討教一下!”
“刀劍無眼,傷到了人可不好,你現在病着,不要逞強。”
“沒事的,既然是切磋,我會保護好自己的,有什麼招數就使出來吧。”說罷,連揮了兩個狠劍,劍光閃爍,無不透着功夫的底子。
容嶼完全處於被動,不得不來回的跟她周旋,然而她的武功都是他教的,他見招拆招,見陣破陣,最後一勾她的棉花腿,直接把她勾倒懷裏,清閨有些暈眩,再加上他那麼深情的看着她,還用手撫摸她的臉,她的心忽然間小鹿亂撞了。
“師父……”
容嶼專註着她,摸着摸着,最後手把在了她的臉邊,她的心裏更亂了,因為他發現師父的眼神好痴迷,就跟蜜糖一樣,原以為他會說什麼肉麻的話語,誰知他卻開口道:“臉色越來越差了,這草藥喝多了果然不養人!”
一怔,有些跳局,原來他在看她的臉啊,她還以為他在迷戀她,從而要親她呢,忽然間被自己的妄想給嚇到了,就乾笑問:“那怎麼辦啊,難道明天不用喝葯了?”
“葯是要喝的,否則你的病就沒法好了,這樣吧,等會為師叫人配點蓮子紅棗給你補補血氣,你看你白臉白唇的,看的我都覺得虧欠了。”
清閨覺得師父的‘補償之心’又泛濫了,就敲他胸膛一下,站起身來,誰知這麼一敲,正好敲在他的傷口上,她竟然把他的胸口給敲疼了,清閨一驚,連忙扶着他到石凳上坐下,待疼痛好轉了,才開口問:“怎麼樣?好些了沒?”
“嗯。”
“對不起,師父,上次是我不好,我不該……”
“千萬別說這樣的話,一切都是我罪有應得,古人云,殺人償命,天經地義,況且三條人命,你已經算仁慈了,若換了別人,結局絕不會像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我沒什麼可埋怨的。”
“當時為什麼不躲開?”
“為什麼要躲?既然是道歉,就應該有道歉的態度,你想出氣,我就隨你出氣,只要能減輕你萬分之一的痛苦,那就是值得的,如果你不讓我活着,我把命賠給你也沒什麼。”
“說這些做什麼?誰要你死啊!”
容嶼道:“做了那麼多的錯事,本來就該死,誰能會接受像我么十惡不赦的人?”“誰說你十惡不赦了?”“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清閨低着眉,若有所思。
這時候,只聽容嶼道:“雖然我做了很多錯事,但是對你,我的心你永遠都是最真的,不管將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請你記住這一點。”
清閨似懂非懂,覺得他今兒有些話中帶話,雖然她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可隱隱約約還是能感覺到一點點的小倪端,他對篡位的理由有所隱瞞,他怕她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