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塵埃落定待級升

一百三十、塵埃落定待級升

韋世樂輕嘆息一聲,彷彿在為自家女友的沒見過世面而向老闆請求“多多包涵”,開口的語氣也變作了帶着語重心長的仄聲調:“不是服務員,是靚仔,靚仔啊!”

她恍然大悟,卻又忍俊不禁,笑聲慢慢地醞得不可收拾:“哈哈哈哈,我懂了,是白飯……差點以為是帥帥的小哥。咦!這裏還有Prettygirl,靚女,哈哈哈哈哈……”【註:香港把白飯叫靚仔,白粥叫靚女】

笑意持續了很久,終於恢復過來,她慢慢地品味着這份獨特的菜單,挑選着她和他喜歡的食品:“要一份Pteris,嗯,鳳尾;要一份Tenderloin,嗯,牛腩,我記得Happygor你中意;TofuwithPreservedEggs不錯,皮蛋豆腐……等等,Snowvolcano,冰雪火山~~忠叔,你們這裏還有雪糕賣嗎?”

韋世樂笑着解釋:“不是雪糕,這個是鹹菜,紅蘿蔔拌鹽。還有後面那個Goldandjadefillthehall,你知道是什麼嗎?”

她將目光微移,仔細閱讀着他手指之處的一行小詞,思索着說:“不知道。字面翻譯過來是金玉滿堂,金色的和玉色的,難道是青菜炒雞蛋?”回答完畢,又將指頭對準下面某句:“那,這個Fishegg我就知道,魚子。”

“錯,不是青菜炒雞蛋,是南瓜綠豆湯。”他的勘誤讓她有些挫敗,後面的解說卻十分有趣,“南瓜金色,綠豆綠色,湯的諧音堂。Fishegg也不是魚子,是魚蛋(魚丸)。底下還有Intestinepowder,腸粉;Cattlehundredpage,牛百葉;Featherblood,毛血旺……”

“好吧。”她徹底為老闆的想像力敗下陣來,雙手將菜單奉上給自家男友,“Happygor,你是熟客,還是你來點吧!”

他欣欣然接下了點菜重擔,很快,特色小炒、干鍋亂燉就擺了滿桌。程小雨雙眸時圓時扁,望着陸續呈上的菜品,面上持續驚訝。“點了這麼多,你當我是pig嗎?”

韋世樂刻意板起臉,露出慣常的沒個正經的模樣:“你別說pig,其實pig的大腦構造跟人類接近,有科學研究表明,pig是除了人類以外第三聰明的動物。真的不要把豬當做只會吃吃睡睡的動物了,它們對鏡子裏的自己能有所認知,會發出各種複雜的聲音來進行交流溝通,還擁有學習和記憶的功能。在地震到來時,豬懂得巧妙地保護自己,有時候比人類的生還率還高。你知不知道汶川地震里的‘豬堅強’?”

程小雨挑了眼眉:“我知道,在電視上看到過,它還戴獎牌、走紅毯。有空真想去參觀一下它的真身。”

他彷彿聽到了原始人的想法。在這個科技發達、溝通交流方便的信息化時代,她竟然不是選擇上網看視頻,而是想要親身前往體驗。不過,視頻再立體,觀眾也只是局外人,親眼所見,與隔着屏幕的感受畢竟不同,否則,旅行達人們也不用背起挎包走遍江南北國,只用打開視頻坐在屋子裏慢慢觀看就好。

他於是放棄了反問確認,只說:“它住在成都附近的一個博物館裏。等放大假吧,我帶你去。”

這一句話,彷彿許下了一個遙遠的承諾,雖然虛幻而不知期限,她卻記下了,並為此感到小小的歡喜。

“好,我等着。”

其實,入了他們這一行,放大假永遠是一個擺設性詞彙。假期不是可以預估到的休息時間,而是直到休假結束返工,才能確定的一段忙中偷閑的光陰。很多前輩終其一生都在為正義昭彰奔忙,待得退休才有時間遠途跋涉、遊山玩水;而這個職業的人,能堅持到安全退休也是一種福氣。

所以,她的回應,若不是簡單的隨口一說,就是對承諾兌現的鄭重期待。

箸動伊始,興義盎然的聊天開啟了增強模式。

“Happygor,周六是你監考吧。”

“嗯。”他點點頭,努力奮戰着雙筷下的一片牛腩,不多一字。

她頻頻暗示:“所以,放一點點小水,還是可以的吧?”

“唔……”韋世樂果斷而堅決地搖頭。

一大塊美味下肚,待程小雨噘嘴的姿勢愈演愈烈,他才解釋說:“你以為我黑面無情啊,今年改機考了,隨機抽題,我想放水也不行。”

置氣的面容略微緩和。

他看的好笑,哂道:“不過,我不覺得你這是在幫他。別忘了,立文當年是銀笛獎得主,無論在應試方面還是臨場應對方面都有不俗的成績。你叫我放水,顯然小看他的能力了。況且我們team最近兩個case他都有參與審問疑兇,巧妙引導他們承認罪行,面試有加分的。”

這位小組長,平日裏雖常露痞樣,行色也看似弔兒郎當,實則心中準則明確,收放合度。能有彈性時他蓋不死板,然而,該強硬時也絕不手軟。升級試這樣嚴肅的場合,即便按警隊規則他無需避嫌,上了考場也會如戰場一般嚴格執考,遇上再熟悉的人、再欣賞的下屬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鬆手。

唯有嚴訓,才能出英才。刑事偵緝路上,哪有兇徒給任何一位警員放水的機會?

程小雨心中自是明白此理,也不多做辯解,轉怒為樂道:“Happygor英明,你真是nicenicenice。”

“別搶我的口頭禪。”他不禁憶起兩人初次以正式身份見面時,她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候,他還揶揄她擦鞋的舉動,而此刻,面對她半帶真心半恭維的誇讚,他眼裏滿是寵溺。

滿心歡喜,長夜也變得格外短暫。周五如期而至,輕鬆的開工任務也未被另一份繁重打破。Atem組員們提交了案件的一整套資料,將工作交接給律師團隊,然後,就開始享受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品味悠閑的下午茶時光。

世事偶爾也會如願以償,前提是奔向結果途中的不懈努力。

自助者得天助永遠是真理,當周五傍晚到來時分,罕見的周末休假時光也隨臨近。

一向敬業又準時的柏翹已經及時告退,奔向了十三樓鑒證科的懷抱。盧天恆早就在電話簿里搜尋着女友們的號碼,思索着約會哪一位好。被他挑出來的一堆名字零散地寫在草稿紙上,圈點片刻又一一劃去。終究,他把關注點投射到紙上不存在的人身上,斟酌半晌才記下一個單字:魚。

魚仔。范子妤。

他做這一系列舉動時,何禮賢於背後駐足,擠眉弄眼地觀望一陣,搖頭嘆息道:“唉,女人太多的煩惱啊……”

一回頭,正對上程小雨意味深長的眼神,便擠出一副笑容:“你就不用苦惱,在頭兒那裏,Sandy都是過去完成式了……”

眼見着對方眼裏愈來愈清晰的殺人凶光,他識趣地改口:“啊,不對,不是過去完成式,是過去、現在、將來都永不進行式。”

鍾立文整理了Pad里的電子檔案,目送程小雨呈報完畢結案資料,便向許文詩使了一個眼色。警署沙展慧心玲瓏,明白他的意圖,指了指已經關機的電腦屏幕。

他滿意地起身,徑直靠近廳中的韋世樂身旁,道別說:“頭兒,我們先走了。明天就要請你多多幫助了。”

上司回一聲“好”,絲毫不懷疑他的意思,是請自己明日在入場程序方面多加指引,若有疏漏時提醒他不要弄錯,而非在考試內容方面有不合制度的徇私。

算一算,從他做卧底算起,距今已經有近五年光陰。五年不是一段短暫的時光,他卧底任務完成歸隊后,也只是從新丁進化成了高級探員。如今,終於有了再升職的機會。

從日出到日落,若是心有所系,則變得如白駒過隙。

夜幕降以臨后,鍾立文三刨兩嚼下吞了晚飯,翻開書本開始溫習。緊張又用功的模樣,彷彿回到了學堂。

許文詩將切好的水果拼盤擺在案頭燈下,為他思想解壓說:“不用太緊張,升級試見board而已,又不是見boss。

他抱頭做痛苦狀。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面對考官,可能壓力會比面對社團大boss還重。他免不了從鼻孔里發出一陣輕哼,抱怨道:“就是見board才要命啊。見boss成敗很分明,大不了一死,還可以名流千古。見board失敗了,在Lily姐那裏一定會扣很多分。”

她聽他並非牽挂前程,重點竟在此處,心中悲喜交加,面上也露出嫣然一笑:“Lily姐又不是猛獸,你不用這麼害怕她。反正家姐我和一條心,會幫你說話。”

心中緊繃的弦仍是無法鬆弛。他換了個姿勢,身子貼近她一分,鄭重其事地問:“不是啊……上次你考升級試是怎麼通過的?有沒有什麼經驗可以傳授?雖然現在才求經驗好像臨時抱佛腳,但是總比不抱的好。”

她拿他沒辦法,卻不得不告知一個嚴酷的事實:“我沒有參加考試,當初跟着頭兒偵破了要案,直接被破格推薦的。”

他一瞬間垂頭,後腦勺上方飄起三個無聲的大字:“你贏了”。再抬頭時,雙眸里卻重新聚合了積極的狀態:“女朋友這麼厲害,我也要更努力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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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九龍異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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