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屍名浮水嘆煩濃
回程由韋世樂開車,速度顯然比來時提高了不止一個級別。
短時間內,副駕駛座上的程小雨經歷了跌宕起伏的心跳活動
“頭兒,請考慮你下屬的人生安全。”
韋世樂輕皺一下眉頭,將右手撤下了方向盤:“我開車,你放心。我聽說,你很擅長於模仿別人的聲音,但是開車方面,整個新港九能比得過我的沒有多少。想當年我在NB的時候,有一次追逃犯,前面一連四輛車追尾,我從它們的頭頂越過,安全着地,完全沒有壓力。”
程小雨聽罷冷笑了一下,心裏默默地想着:好漢不提當年勇。卻不敢開口。
涼風灌進脖子,她禁不住打一個寒顫,伸手去關按車窗開關扭時,眼卻突然走來多年前的那個清晨。
年幼的程小雨站在窗口,望着樓下載着自己母親和大部分傢具、越來越遠的貨車,愣愣地發獃。半晌之後,她轉過頭,環視徒剩下四壁的家,突然意識到今天是她九歲生日,晚上還約了小夥伴們來家裏慶生。
‘我應該做點什麼。’這麼想着,她轉身踏向了卧室,看着唯一沒被母親帶走的自己的小床和床頭櫃,從床邊的角落取過掃帚和簸箕,開始打掃屋子……
使勁甩了甩頭,程小雨已經關上了副駕座的窗戶。她深沉地提沉着氣息,驅散了腦海中的影像。真奇怪,剛才怎麼產生幻覺了?而且那一幕,並不是自己童年記憶中的某一段場景。難道是昨晚沒睡好就被call起來查案,腦袋還沒有徹底清醒,加之今日又奔波一天,所以疲勞侵襲,以至於短暫地神經性短路?對,一定是這樣。
側過頭看右側的韋世樂,他正專心駕車,似乎全然沒注意到身邊下屬的異樣。
奇怪,他怎麼那麼精神,完全沒有半點疲憊的樣子?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精力旺盛?
正在她感嘆的時候,車驟然停下了。
“怎麼,沒油了?”程小雨開口詢問。
“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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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文,阿詩,你們在這個辦公室上班啊?”隨着那富有特色的聲音,何禮賢踏進了重案A組門口。
這個爛Ga一點也不好笑。然而這是重案組在緊**作中特有的調劑方式。於是鍾立文收起沉重的心情,揚起笑臉,頗有興緻地答道:“是啊是啊。”
盧天恆望着面前情侶檔牽着的手,心裏默默地吐槽:哼,查個案還要秀恩愛。而後伸出右臂,自如地攀上自己搭檔的肩膀,向對面那兩隻回道:“這麼巧,我們也是在這個辦公室上班呢。”
“啊,真的好巧啊!”許文詩佯裝由衷地感嘆道,又淺淺談了口氣,“哎,麻煩大了。”
何禮賢嫌惡般地拿開肩膀上某人的爪子,莫名其妙地問:“什麼麻煩啊?你們不是去查唐松草了嗎,有什麼發現?”
“咳咳……”鍾立文清了清嗓子,而後語炮連珠地回道,“唐松草是毛茛科的一種多年生小草,植株高可達70厘米,3出複葉,小葉片倒卵形或近似於圓形,不明顯3淺裂,全緣或具疏粗齒。單岐聚傘花序,花直徑1厘米左右,萼片綠白色,倒卵形。雄蕊花絲上端膨大成棒狀;心皮通常3到6片,無毛,花柱捲曲。瘦果倒卵形,具到4條縱翅,基部突變狹長成細柄。花期4月,果期7到9月。適應性強,喜陽又耐半陰。生長於山坡、山溝的林下陰濕處,或草甸的潮濕環境裏。對土壤要求不嚴,但排水需良好。較耐寒,分佈在國內東北及內蒙古、河北、山西、陝西等地,香港並無自然生長。有偏方說,唐松草的花泡水,可以治療糖尿病。”
整段描述一氣呵成,毫無斷點。
盧天恆聽着他的長篇大論,不禁扶額:“讓你們去查唐松草相關人物,你查一堆唐松草這種植物的分科、外形和習性有什麼用?且……”
鍾立文伸手打掉他額頭上的手:“你剛才沒仔細聽嗎?我說,唐松草並不是香港出產,而用它的花泡水喝治療糖尿病,是一個偏方。”
“於是呢?”
“於是有可能死者是一個得了糖尿病的人,企圖用這個偏方治病啊。”
許文詩接過鍾立文的話頭,繼續陳述:“其實我們也是想碰碰運氣,看看唐松草入葯這條線能不能查到。唐松草的花本來不是中藥,也沒有人用作花茶一類的用途,加上治糖尿病的說法是偏方,也就是沒有得到規範的醫學認可,那麼一般正規掛牌的藥店和超市肯定不可能有賣唐松草啦。所以我和立文就試試去問了一些小的診所和藥店,好巧不巧呢,真的被我們問到,深水埗有家中藥鋪子,曾經因為一位客人要求,去大陸進了一些乾的唐松草花瓣,之後全部賣給了那個客人。”
何禮賢興奮地繼續問:“死者身份確認了么?”
“讓柏翹試着去找CIB的同袍查那個客人的照片,很不幸的查到了,而且就是死者。”許文詩憂傷地回答。
“好耶!”
鍾立文拍一下正手舞足蹈的某傢伙的背:“別高興得太早,待會兒叫你哭都哭不出來!”
“幹嘛啊你們倆,這麼悲催,又不是特首。”何禮賢扯着手臂摸了摸剛剛被襲擊的背部,白了始作俑者兩眼。
盧天恆斜眼睥睨,無比自然地打擊說:“如果你連特首都認不出,我想你可以拿掉肩上的紫荊徽了。”
他的話立即換來何禮賢一聲尖銳的反駁:“那又怎麼樣,只要我業務能力強就好了啊。”
鍾立文無暇理會兩人的唇槍舌戰,幽怨地吐露一個大家並不願聽到的真相:“死者雖然不是特首,但也差不了太多。李益達,前律政司長李雋和的獨子。”
所有人沉默了5秒,目瞪口呆——果然是欲哭無淚的消息。
“這下嗨皮了,等着頭兒天天被叫去大sir辦公室受訓吧,然後警務處天天開記者招待會,每天應付那些媒體的毒舌炮轟。”何禮賢垂頭喪氣地開口,“至於我們這些蝦兵蟹將,就等着被當成畜生一樣使喚,日日夜夜在外面奔波勞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