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楔子

楔子

我靜靜躺在北海漆黑的湖底，睜大無神的眼睛，像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直到天光大亮，直到太陽升起，直到它的光芒透過湖水射在我身上。雖然陽光明媚，我心底卻是如此陰暗，濕冷，痛苦。阿雪啊！是我害了你。

沈雪臨死時那恐懼的眼神，痛苦的眼神，深情的眼神，青煙中的眼神，在我眼前縈繞不去，讓我心碎。在湖底呆了兩天兩夜后，我閉上眼睛，大吼一聲，衝天而起，挾帶着漫天水浪，包容我的是無邊的黑夜。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裏，梁夏哭泣着撲入我懷裏，叫道：“哥哥！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我機械地道：“阿夏，我到現在才回來。”阿夏抬起頭，哭得紅腫的眼睛緊盯着我，道：“雪姐出事了嗎？”我淚水滾滾而下，哭道：“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阿夏伸手擦拭着我奔流的淚水，安慰道：“別哭別哭，慢慢說。”我搖搖頭，放開她，坐在沙發里，雙手抱頭，不發一言。阿夏坐在我身邊，輕輕拍着我的背。我用力抱住她的腰，把頭埋進她懷裏。阿夏撫摸着我的頭髮，似安慰我又似自語地用低低的聲音道：“別哭，別哭，要堅強，別逃避，別痛苦，為了愛你的人，要勇敢地活下去啊。”

我是P大的學生，過了這個讓人詛咒的暑假就是大四。

我是一個被沈雪救贖了的吸血鬼，擁有着四代吸血鬼休斯•達古拉的力量和遠古時代的修真高手“天誅”王方平的道法知識。

我曾經是沈雪的所愛，但沈雪卻不是我的真正所愛。一直以來，我都以為自己是在利用她，對她有負疚感。直到她死去之後，我才感覺到她在我心中的重量。原來，我也是愛她的啊。

時光如梭，轉眼一年過去。晚上，三角地大排檔坐滿了一桌桌的人，大都是將要離校的兄弟。

李逍舉杯道：“各位兄弟，今後大家就步入社會了，且幹了這杯酒，向我們最珍貴的大學時代告別！”趙林、方彬彬和我都一飲而盡。四年來我們一起吃，一起睡，一起上課，一起遊玩，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彷彿都有了慣性。如今就要離校，怎不讓人感傷！環顧其他同學，也大都在舉杯暢飲，互相擁抱，又哭又笑，說著四年來的點點滴滴。我們再次舉杯。桌子上空的扎啤杯子很快十幾個了，四個人都有了醉意。

我又端了一杯扎啤，咕嘟咕嘟自行灌下，抹抹嘴大笑道：“哈哈，好好，終於要離校了！你們三個小子都不捨得，兄弟我卻巴不得離開。離開好，離開好哇！輕輕地我將離開你，請***把我的記憶抹去。漫漫長夜裏，未來日子裏，親愛的我將不再把你記起……”我嘴裏嘟嘟囔囔，唱着自己也不懂的歌。方彬彬大力拍着我的後背，道：“這傢伙喝多了……唱得什麼爛歌？比……本天才差……差得太遠了……咯……”他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我大笑道：“什麼？號稱公鴨的方方居然敢吹比我唱的好！真是笑……笑死人啦……”彷彿天下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笑的事情了，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們四個人勾肩搭背、東搖西晃地一字排開橫着向宿舍樓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唱：“哥哥我就要走，妹妹你莫要愁哇！莫要流下你的眼淚，莫要皺起你的眉頭！哇！哥哥我就要走，愛我你就把我留哇！今天你再不開口，明天我就一去不回頭！哇……”喝得最多的我扶着一株樹吐了。李逍晃着前來扶我，我一把把他推開：“我沒事。這點酒……哇……”又吐。

趙林道：“沒有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不能喝就少……呃……少喝，逞什麼能？”我道：“靠！誰說我不能喝？看我長得帥嫉妒我是不是？看我女人多嫉妒我是不是？哪天兄弟有空讓我們家沈雪你介紹個！介紹個比阿雪自己都漂亮的！你要不要？要的話，請我再喝十杯扎啤。怎麼樣……”

方彬彬道：“你們家沈雪不是早死了嗎？還介紹個屁？”我大怒：“誰說她死了？覺得我女朋友多不滿是不是？嫉妒是不是？誰敢再說她死了，我跟誰急！”李逍道：“好啦，好啦，她沒死，誰說她死了？那天我還看到她在校園裏走呢。”我滿意地大笑道：“就是嘛。明明活着，怎麼會死呢？也不看誰在保護她！是我，天下武功第一的涉江……涉大英雄！”

“沈雪沒有死，沒有死……”不知怎麼有力氣爬到上鋪去的我，在床上喃喃自語，又哭又笑。

我的大學生活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