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醉卧疆場（1）
清漪驚道：“那些人都是誰？”
她在詢問恆遠的時候，心底已經有數了。因為她一眼便看見了西陵將士們身着的暗灰色鎧甲。
屍橫遍街，血流成河。
白雪皚皚之中，那些鮮紅的血分外醒目。清漪覺得毛骨悚然，只聽得恆遠回道：“打仗了。”
這再簡單不過的三個字，卻有觸目驚心之感了。
清漪並不是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但是她還是憂心如焚。清漪翹首以盼，希望尋到清凌一行的身影。在不能確保他們相安無事的情況下，清漪懸着的心始終不能放鬆下來。
而此時，一個身影在朝清漪跑來。
是紅櫻。
她一見清漪，便焦急道：“主子去哪兒里了，讓我好等啊。”
顯然此時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清漪道：“回去再說。我只問你，小弟和萃濃可也來了？”
她並沒有問沐雲霆，是因為清漪知曉作為主帥的沐雲霆必定會身先士卒。然而她問及清凌和萃濃，紅櫻縱使不回答，她的內心，還是早已有了答案的。
紅櫻道：“主子，這裏危險，咱們趕緊回去吧。”
她避而不談，只顧着清漪的安全。
清漪沒有再問，而是往那人群之中走去。和那個夜晚一樣，她尋覓着清凌的身影。哪怕明知前方危險重重，她也要儘力去保護她的親人。
清漪沒有武器，就那麼徒手加入了混戰之中。終於，清漪看見了坐在馬上的萃濃和清凌，她這才略略放下心來。
萃濃也看到了清漪，直直把手中的槍扔給了清漪。
“二姐，接着！”
清漪接在手中，來不及多想，便要奮力殺敵了。由於跟着陌寧修習的主要是內功，故而清漪在使用兵器上並不熟稔。就算是用盡全身氣力，她也不能保證自己全然不受傷。
寡不敵眾，一干姦細都被軒轅瑒懲處了。再加上之前被北荻夜襲，死傷過半。此時可用之人少之又少，清漪身旁並無一人相助。那些北荻士兵高大威猛，絲毫並不憐惜清漪是女子。清漪身上已經被砍傷了好幾處。
疼痛難忍，清漪這才覺得其實她能做的微乎可微。好在有紅櫻在旁，她尚且能夠緩上一緩。
“主子，咱們趕緊回去吧。”
紅櫻幾乎是聲嘶力竭了。
清漪看了看不遠處的清凌和萃濃，他們雖然在馬上，卻都是以一當十，無比艱辛。她的親人都還在浴血奮戰，她如何能夠就這麼逃了。
不，她不能。
生與死，清漪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了。
她沒有回答紅櫻，只是用盡平生之力，能減去一重危險，便要減去一重。
“特使。”
清漪聽得這麼一句，心頭一驚，知曉是恆遠無疑了。
她轉頭去看，只見恆遠雙手緊握着一把劍，上面還滴着鮮血。他明顯是害怕的，然而，他就那麼站在清漪身旁，對清漪笑着。
“特使，我來保護你了。”
真真假假，高貴與卑微，這些足以限定一個人的東西，這一刻全都不見了。與之相反的，是濃濃的感動。
他如何能夠保護清漪？他是根本不會武功的，還是個殘疾。
清漪道：“我無須你保護，你趕緊出去躲好就是了。”
恆遠道：“是特使給我說的，男兒志在四方，我雖然腿上有疾，但是我想讓特使知道，讓大家都知道，我依舊能夠上的了戰場。”
這些讓人熱血沸騰的話，果然在此刻起了作用。清漪本來已經有了倦意，此刻又已經激情滿滿了。恆遠尚有殺敵之心，她如何能夠退縮。
忍着疼痛，也忍着乏力，只想着能夠盡一份力，再盡一份力。
面對着壓境的大軍，清漪幾人之力不過是杯水車薪。身上已經又被砍了好幾刀，清漪幾乎都要痛暈過去了。就在此時，軒轅瑒騎馬經過。他看到不敵的清漪，停了一停。但是不久便又繼續往前走了。
那些圍繞着軒轅瑒身旁的北荻將士，軒轅瑒絲毫不放在眼中。只見那刀槍已經到了他的身旁，卻無法插進他的身體。旁人皆以為是那鎧甲的緣故，卻不想是清漪送給軒轅瑒的那件蟬衣。
清漪見此，無數悲涼襲向心頭。
那本是陌寧送給她的保命的東西，她轉手送給了軒轅瑒。現在看來，卻是送錯了。清漪早已不期待會與軒轅瑒有什麼糾葛，但是，她處於危難之中，軒轅瑒卻絲毫沒有出手的意思。
就算是普通的士兵，大家都是西陵子民，難道就不該守望相助嗎？還口口聲聲說想要這天下江山，他捫心自問，能夠這天下帶來什麼。清漪越想越是生氣，幾乎都想將那蟬衣從軒轅瑒身上脫下來。這一生氣不打緊，只覺得那胸口處幾乎悶在了一起，無法舒緩開來。
清漪扔掉了手中的槍，只是死死捂住自己的胸口。
彷彿是一陣風吹過，清漪便靠在了一個堅實的胸膛上。她睜開雙眼，好似做夢一般，軒轅珩那俊朗的臉便出現在眼前了。
清漪有些分不清到底是不是真實，她竟然下意識地去摸了一把軒轅珩的臉。那般實實在在的存在，分明不是在做夢。清漪往四處望去，還是方才的情景。她這才怔怔道：“你怎麼來了？”
軒轅珩笑道：“你在這裏，我早該來了。”
溫暖的感覺遍佈在心頭，那堵塞之處似乎不似方才那般難受了。
“你啊，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油嘴滑舌。”
方說完，便被軒轅珩推在了一旁，隨即，聽到軒轅珩叫道：“漪兒小心。”
一根長槍擦肩而過，清漪心下一驚，只見軒轅珩利劍出手，已經將那人斬於眼前了。繼而他拉住清漪的手，一臉滿足地看着清漪，彷彿看多久也看不夠。
清漪忽然能夠安心下來了。
或許從前她並沒有將心思放在軒轅珩的身上，但是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有軒轅珩的存在，她是那麼放心。就連這死生難料的戰場，似乎也另加了一重味道。她對着軒轅珩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