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罪孽
顧沅聽了她的話，冷清如冰雪一般的臉上綻放出冷冷的笑，一步步走下觀門前的台階，走到顧瑤面前：“顧家姑子可是忘記了，我已經從族譜上除名了，是御賜玉真女冠，與吳郡顧家再無瓜葛，縱然顧家淪為平庶，也與我無關。”
顧瑤臉色發白，盯着她的眼中無線怨毒，卻又不得不忍着，低聲下氣地道：“阿沅，畢竟我們是姐妹，如今阿娘已經被氣病了，若是真的有個好歹你又於心何忍？畢竟當初你也在顧家養了這麼些年，我們也不曾虧待過你……”
顧沅望着她，幾乎要笑出聲來：“原來大夫人已經病倒了，姑子還是早些回去侍疾才是，何必在長春觀耽誤這許久。”
她說罷，拂袖便要回觀中去，卻不曾想顧瑤已經急了眼，撲上來就要拉住她。
“顧氏阿沅，你不能就這樣不管不問，是你害得顧家到如此地步，顧家如果成了平庶，你也休想好過！”顧瑤再忍耐不住了，顧沅是她唯一的希望，她不能就這樣放任自己淪為平庶出身的姑子，哪怕是威逼利誘，也要讓顧沅點頭。
只是她還未曾接近顧沅身邊，就被一旁一直跟在顧沅身後的兩名年輕的女冠身手敏捷地攔下，並且絲毫不留情面將她一把推出老遠，重重跌伏在地上。
顧瑤一時懵了，她雖然名聲已經壞了，被謝家與盧家人毫不留情面地奚落驅趕，卻也沒有人真正對她動過手，不曾想到在這長春觀前被兩個女冠給動手推倒在地，還是在顧沅面前狠狠跌了臉面，她如何能夠忍受！
她扶着侍婢的手爬起身來，雙眼赤紅死死盯着顧沅：“你休想好過，若是顧家真的被除名，必然與你不死不休！”
顧沅一笑，笑容里極盡嘲諷：“一個平庶家族，不過等着任人宰割，還有何膽量敢再來建康自尋死路！”說罷轉身而去。
顧瑤如遭雷劈，木木站在那裏看着顧沅走遠，是了，顧家就此成了平庶，家財萬貫婢僕成群也不過是世家眼中的一塊肥肉，家破人亡只怕就在眼前了，又哪裏還有時間有膽量再來建康找顧沅的麻煩，再來得罪王謝崔三家？！
被侍婢扶上了馬車，顧瑤失魂落魄地坐着，任由馬車又搖搖晃晃地向著建康顧府回去。
府里已是一團亂，看門的侍從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連個前來迎着的人也沒有，侍婢扶了顧瑤下來，她也沒有心思理會，匆匆帶人進去了。
大夫人的房外站着好些管事婆子與侍婢，都是一副手足無措，事情來得太過突然，大夫人與人交代吳郡族裏和府里的事，還未說明白就被顧潼之與顧瑤打斷了，一時之間，府里上下都失了主心骨。
顧瑤走上前去，皺着眉道：“夫人怎麼樣了？”
侍婢與婆子忙圍上去：“夫人方才才歇下。”用那種沙啞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直着脖子叫了一個多時辰才歇下，讓人筋疲力盡。
顧瑤聽說大夫人的病沒有什麼進展，臉色更是難看，她讓人打開門，不理會那些問話的婆子徑直進了房去。
房裏已經四下無人，侍婢都不敢再靠近大夫人，怕她驚醒過來又要開始折騰。放着帷幔的榻上只有大夫人獨自躺着，顧瑤遠遠看着，竟然也不敢上前去。
“阿娘，阿娘……”顧瑤輕聲喚着，卻又並不想喚醒昏昏沉沉睡着的顧大夫人。
忽然榻上的顧大夫人動了動，喉嚨里發出一陣壓抑的急促的喘息聲，像是就要醒過來。顧瑤頓時退後了幾步，驚恐而防備地靠着門盯着榻上的大夫人，彷彿下一刻就要奪門而逃。
幸好大夫人並不曾醒過來，只是喘息了一陣又平靜了下去，依舊昏昏沉沉睡着。顧瑤鬆了一口氣，卻再也不敢近前去了，她慌亂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強作鎮定地吩咐侍婢好生伺候，自己帶着人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裏去。
只是沒等她回到院子待上一會，幾名侍婢來見她，請她去顧潼之的院子：“……郎君吩咐，務必請姑子隨婢子等過去，他有話要與姑子說。”
顧瑤掩飾着自己的慌亂，跟着侍婢們去見顧潼之，心裏卻是已經害怕到極點，顧潼之出去了這麼久，想必已經知道了她對顧沅做了什麼，也知道王謝崔三家為何會要將顧家除名了，顧潼之又會怎麼對她呢？
等她給顧潼之行禮時，顧潼之一臉冰冷肅殺之意，開口道：“阿瑤，那聯名書不止是送來了這府里，他們還讓人加急送去了吳郡，想來過不了幾日，吳郡族裏與各大世家百姓也都要知道顧家要被世家除名了，從此以後顧家只是尋常家族，再也不入士族之列了。”
顧瑤身子一晃，低聲道：“他們這是要趕盡殺絕，一點後路也不給我們留了。”
“他們自然是不必給我們留後路，從此我們只是平庶，只能仰望他們，任由糟踐了。”顧潼之冷笑着，“只是族裏必然不肯放過我們長房，若是再被族裏驅逐出去，只怕我們所有人都會沒有了活路。”被世家厭棄的平庶，失去了家族的庇護，那便真的是成了砧板上的肉，死路一條。
顧瑤心亂如麻，抬頭看向顧潼之：“大兄，如今該怎麼好，阿娘她又病了……”如果顧大夫人不曾病倒，或許還有法子可想，現在她實在是想不出法子來了。
顧潼之目光幽深，望着自己妹妹：“是，阿娘病了，她已經中風癱在榻上了，縱然是族裏人問她也問不出什麼來，她年歲已大，經不住這些煎熬，你就忍心看着阿娘再被族裏人欺凌，被人趕出去？她若是被族裏厭棄，你與我也休想再有好日子過。”
顧瑤身子一激靈，看向顧潼之：“大兄說該如何呢？”顧潼之竟然看出了她的打算，大夫人又癱又失語，若是將所有都推到大夫人身上，族裏或許還會憐憫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子，終究是顧家血脈，會留下她在族裏。
顧潼之聲音放輕柔了：“你回吳郡去，向族老們請罪，說你年輕不經事，才會惹怒了不該惹的人，引來這場禍事，與阿娘無關，請族裏責罰。”他止住了顧瑤焦急地開口，繼續輕柔地道，“放心，我自然不會不管你的，我會請二房、三房的叔父嬸母為你說情的，必然不會重罰於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