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扶桑涼夢(三)
珠瑾卻是很高興,抱住他的身體又親又吻,動作也漸漸由溫柔變得粗暴用力。
氣息灼熱之際,珠瑾拿了一方絲帕系在他的眼睛上,然後又吹熄了燈,這才返回床上繼續與他糾纏。整個過程中,赤身露體的只有他一個,而無論是怎樣的體位和程度,珠瑾都始終保持着上半身的衣冠整齊。
清晨的光線被厚重的窗帘阻隔在外面,新婚的寢房裏仍舊是暗影重重的。
他撐着身子坐起來,覺得有些對不起珠瑾。
昨夜一整晚的歡好,都是珠瑾在伺候他。即便是眼睛被縛住,但從種種高難度的體位來看,珠瑾定然過的很辛苦。
可他的身體卻始終沒有興奮。
一隻柔若無骨的手搭在他身上,好像夢察覺到他的心聲一般,安撫道:“沒關係,以後我會慢慢教你。”
珠瑾是個體貼的“妻子”,就算昨晚體力消耗的很慘,還是堅持着起身為他穿衣梳洗。
坐在精美華麗的妝枱前,銅鏡里映出的人影蒼白瘦削,與身後大片大片的紅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珠瑾給他換了一身大紅的衣裳,說是新婚的人就應該穿這種顏色。
最後,用一根同樣鮮紅的髮帶將頭髮梳起,挑了一縷垂在胸前。
湊下來,貼在他的頸邊,讚歎:“好漂亮。”又道:“這樣好看的扶桑,我真後悔,不該讓旁的人看見,萬一被人搶走了,該怎麼辦?”
他好像從未理睬過除了他以外的人吧,怎麼會被人搶走呢。珠瑾為何會這麼說?
不想破壞了這樣美好的氣氛,他垂了垂眼,沒有問出口。
出門前,他站在新房的門口,偶一抬頭,望見這滿室通紅的喜綢,突然有些發怔。昨夜屋裏的燈早早就被珠瑾給熄滅了,是以他沒能好好的將這“新房”看看清楚。
滿目的鮮紅色,兩支喜燭已經燃盡了,僅留下兩樽黃金的燭台。
莫名的,他突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幽暗的地下宮殿忽然變成了漫山遍野、百花盛開的花園,身後也是一座座金碧輝煌的塔樓,掛着五彩斑斕的燈籠,高高的聳入雲霄。
有人穿着大紅的嫁衣,衣裳上燦金的鳳凰展翅欲飛,流光溢彩的尾巴拖曳在鋪滿了花瓣的地上,迎着明媚的陽光,朝她走開。
新娘的臉上,勾勒着兩朵盛開的扶桑花。
艷麗奪目,巧笑嫣兮。
“扶桑,你在想什麼?”珠瑾問他。
一向沒什麼心思的他卻突然不想讓旁人窺探出他的心事,便含糊道:“沒什麼,有些想到了昏睡時做的夢而已。”
是的,他一直以為那是一個夢,夢裏他成了一個女子,成親了,娶他的人卻不是珠瑾,而是另外一個男子,名字和容貌都忘了,但隱隱猜測到,定然是個俊美絕倫,優雅不凡的人。
這份美麗,他不想叫人窺探到,即便是最親密的珠瑾,也不行。
珠瑾還想再說什麼,被他搖頭打斷,剛要轉身離開就聽見屋裏突然傳出來的一陣微小聲音。
屋裏應該沒有人才對,他偏了偏頭,疑惑着望向珠瑾。
“大概是跑進來偷燈油的老鼠吧,待會兒叫人來徹底收拾下,別擔心,我們去用早膳吧,你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
儘管覺得奇怪,一向奢靡精緻的地宮裏怎麼會有老鼠,他還是安靜的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婚後的日子與先前並沒有什麼不同,珠瑾就像一個真正的“妻子”一般,只要有關他的事,事無巨細,總是不願意假手他人,就是穿衣這樣的事,他也要親自動手為他做,好似他只是一個被人呵護的瓷娃娃。
雖然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被當成瓷娃娃看待很沒面子,但珠瑾一點兒也不在乎,反而在伺候他的時候表現得異常開心,更加溫柔的伺候他。
唯一有差別的是,他從自己的屋裏里搬出來,睡到了他們的新房,也就是珠瑾的寢宮。
每天晚上珠瑾都會用絲帶縛住他的眼睛,熄了燈,拉着他的手在床上,花樣百出的、瘋狂的做愛。
儘管珠瑾是做的承受的那一方,卻總是佔據着全場的主導。全身脫到一絲不掛的從來只有他一個,而無論多麼激烈的情況下,珠瑾從不肯與他坦誠相待,上半身總是衣冠整齊。
做愛時華麗鏤空的大床會發出淫靡的聲音,動靜大的叫人面紅耳赤。
時間一長,他得出一個結論:伺候的丫鬟很不盡心,因為床后的紗幔後面還是有老鼠,白天還好,每每到了夜深人靜,大床一開始響動,那紗幔後面就會傳來嗚嗚咽咽的動靜,好似人在掙扎。
他覺得很不舒服,心裏悶悶的發慌,跟珠瑾說要換個房間。珠瑾卻彎着眸子笑的花枝亂顫,柔聲問他:“到底為什麼要換呢?扶桑,你不說明白原因,我怎麼會明白。”
他也不知道那股強烈的抵抗情緒是怎麼來的,說不出理由,只能繼續在原來的“新房”里住着,默默忍受歡愛時那種猶如被人注視着交媾的羞恥感覺。
於是,他的臉色一日日的蒼白下去。
又在一個被人窺視的早晨醒來后,珠瑾沒有如往常那般替他穿衣梳洗,反而領他到了另一個睡房,拉下帘子縛住眼睛,白日宣淫,將他推在床上,瘋狂的做了一次。
他不明白,平時那麼溫柔又美麗的珠瑾,一到了床上,為何總會變得如野獸一般。不是對他有多兇狠,而是拼了命的折騰他自己,自己做出各種各樣高難度的姿勢,讓對方侵犯。
睡醒后床側已經沒人了,有宮女進來,接手了平日珠瑾的工作。順從的被服侍些收拾好一切,珠瑾不在,他還沒想好剩下的半天時間應該做些什麼,宮女就將一面精美鬆軟的披風披在他身上,恭恭敬敬跪在他腳下,垂手道:“司主大人說,叫公子醒了後去神殿一趟,大人在那裏等您。”
神殿在地宮的最深處,即便是在白天,仍是光線稀薄,幽深昏暗的望不見底。
通往神殿的走廊上立着很多栩栩如生的裸女雕像,以各種淫靡的姿勢或托或掛或提着一盞盞燈籠,幽幽的光從裏面透出來,卻仍然照不清晰周圍的景色。
他從不知道地宮中還有這樣的地方。
其實,他不知道的地方還有很多,因為他平日裏去的地方,也不過就是珠瑾給他劃下的那一小部分罷了。只要自己一旦有了踏足旁的地方的動作,就會有禮貌卻蠱術高強的宮女擋住他,勸他回去。
隔了很遠,就望見了神殿洞開的大門裏透出的點點猩紅的光,以及隱隱約約的喘息嘶喊聲。
宮女面不改色,將一把精緻的小燈籠遞過來,道:“大人有命,剩下的路請公子自己走。”語罷跪下行了個禮,起身往回走,轉眼就沒了蹤影。
愈是靠近那嶙峋幽暗的神殿,那股詭異恐懼的感覺就愈發強烈。
他終是深吸口氣,踏入了那閃爍着猩紅的大門。
滿地殘肢斷腸,血水橫流。
裏頭的場面,是觸目驚心的可怖——
偌大的殿中橫七豎八躺着群身穿白衣的人,站在他們身邊的是地宮裏的宮女,正拿着皮鞭烙鐵等刑具,往他們身上施刑。
隨着刑具落下,那些破爛不堪的身體就高高彈起,再軟綿綿的落下,顯然已經氣絕多時。
驀然間,一個血肉模糊的身體動了動,聲音尖銳劃破耳膜:“玖涼司主,你不得好死——!”那是個只剩了半個身子的人,身體被攔腰截斷,黃白紅黑各色膿水從斷口淌出來,腥臭撲鼻。
吼完了這句,他也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珠瑾卧在神殿上方的榻上,闔起的眼眸下兩片濃密的睫毛彷彿兩潭死水,波瀾不驚。聞言也只是淡淡開口:“都拉下去吧,剁碎了,拿去喂蠱。”
“是,謹遵大人法旨。”
托着屍體的宮女從他身邊走過,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
神殿裏的光線陰暗,他只能看到珠瑾動也不動的躺在那兒,身上的紅袍子似用血染成的一般,慵懶的鋪散在地上。
她閉着眼,彷彿這裏頭那令人作嘔的腥臭完全不存在。半晌,才聽到她開口:“你還要站着多久?”
聲音溫柔低沉,卻令人毛骨悚然。
他木然的走過去,穿過污穢狼藉的地面,站在珠瑾面前。
珠瑾拍了拍手,有宮女走過來,拉開了他身旁的沉木半透明絲絹屏風。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胸腔里有一股血氣,幾乎就要噴薄而出……
那屏風後面是一方半丈大小的炭池,滾滾紅炭的中央有一個邢台,上頭用鎖鏈拴着個人,穿着繁複華麗的金綉白衣,綰着墜有銀絲的黃金冠,容貌驚人的美艷,氣質卻雍容高華。
那是一個有着碧色鳳凰形狀眼瞳的女子。
她抬起頭,目光隔着扭曲得炭火,卻似隔了千山萬水一般,幽幽的望向他。
在看到他的一瞬間,那具身體先是一動不動,轉而開始劇烈的掙扎。立在旁邊宮女見狀,從炭池裏取出一根通紅細長的鐵索,對着那人的肩膀就穿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