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烏金寶刀
璃雅和葛全等人趕回寶相寺時,全寺上下已悉數被擒,十來個西蕃人和寺中僧人分開關押,璃雅與葛全跟着李謙、周寅和阿信來到一間房中,狐裘大漢還在被綁着兀自掙扎,看見璃雅進來,陰惻惻的說道:“你最好讓他們放了我,否則我把你的事全捅出來。”
璃雅大聲笑道:“你是想說我欲行刺的事么?”
狐裘漢氣結,在這種情況下說璃雅要刺殺皇帝,任誰都不會相信。“你是不是來殺皇上日後自有人查,我想說的是,這寶相寺是什麼地方,簡直如窯子淫窩一般,你一個公主被下了葯關在這種地方昏迷了可是將近兩個時辰,這期間扎西一直在你屋裏,發生過什麼你還不知道吧……啊——”
只聽狐裘漢一聲慘叫,原本掛在穆野腰間的劍已經穿過他的咽喉,而劍柄握在璃雅手中。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璃雅已轉身走向被摁在後面的扎西,扎西看着目露凶光的璃雅嚇得渾身發抖,周寅認出他就是趙大寶,主犯已被殺,這人可不能再死,剛出言制止喊出“留活口----”,扎西脖子上已多出一道血痕,倒地不動。
璃雅臉上和身上濺滿血跡,看到她神情可怖的樣子,李謙眉頭微皺,周寅小心說道:“這些人在京城擄掠公主,自有大理寺和刑部審判定罪,公主怎可私自殺人?”
璃雅轉頭看向李謙:“你也這麼認為嗎?”
李謙沉着臉道:“在大周國都,主犯什麼都沒問出來就被你殺了,公主不應該對此做些解釋嗎?”
璃雅冷笑一聲:“靖遠侯還知道這是你大周國都,我在大周國都的鴻臚客館裏被賊人擄走,你們不該對此做些解釋嗎?”
周寅擦擦額頭冷汗,陪笑說道:“這是在下的失職,在下回去定把客館內外重新清查。但靖遠侯說的也有道理,公主什麼也沒問就把主犯殺了,若這裏還有幕後指使,公主豈不更加危險?”
璃雅怒道:“這人口出污言,若不殺他們,任他們出去后添油加醋辱我名聲嗎?我堂堂公主豈能受如此羞辱!至於追查幕後主使,連我都能一眼看出幾分端倪,你們卻還需審問,真是可笑,這兩人就是不死,你們難道真能問到什麼東西不成?”
這下連葛全也奇了:“公主看出什麼了?”
璃雅看此處人多,從屍體上拿下一樣東西後向門口走去:“先回去再說。”
回到鴻臚客館,廳內只剩李謙、周寅和葛全幾人後,璃雅拿出一把小刀遞給周寅:“這是我剛從那人身上拽下來的。”
周寅接過仔細瞧了瞧,是一柄長約五寸許的精緻小刀,刀柄是白玉質,上嵌一顆綠色寶石,柄和刀鞘上雕着火焰紋飾,周寅知道這種刀名叫鷹沙刀,做工考究,美觀秀麗,產自西蕃鷹沙郡,許多大周的達官貴人都喜歡配戴這種刀以顯富貴,除了彰顯此人有錢外,周寅看不出還有其他什麼線索,於是把刀遞給李謙,看他能有什麼發現。
李謙拔出刀鞘,只見刀刃烏黑髮亮,頓時臉上神情微變,又將刀鞘放在燈火上看了看,隨即放在一邊不語。
葛全問璃雅:“公主,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璃雅看了眼李謙:“靖遠侯覺得那人留下還有作用嗎?”
周寅急道:“您二位就別打啞謎了,快說說他到底是誰吧。”
李謙也看了璃雅一眼,直到此時,他才看清這個宣和公主的長相,眉如墨畫,眼如點漆,沒有永昌城大家閨秀們的冰肌玉骨,卻也是香肌鍵膚,英姿颯爽,此時正帶着得意的神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微微揚起的唇角梨渦隱現,與他見到的那個說話刻薄、下手狠毒的女子彷彿並非一人,
“即使他就是那個無惡不作的松谷王,也不能由你隨便在大周境內就殺了。若傳出去,說我大周明知他是西蕃的松谷王還殺了他,西蕃會善罷甘休么?”
周寅與葛全面面相覷:“他是松谷王!”
李謙繼續道:“西蕃上幾代有個可汗曾得到一塊上好烏金,做成一把刀有些小,就打成了六柄鷹沙小刀分別賜給當時西蕃的六個部落首領,那六柄小刀外表與尋常鷹沙刀無異,但拔下刀鞘就能看出不同,一般鷹沙刀以精鋼所打,色澤泛白,而這烏金刀刀體泛黑,可削金斷鐵。而六把刀各自的區別就在刀柄上嵌的石頭,分別是紅色雞血石、黃色田黃石、青色和田石、藍色綠松石、黑色曜石和綠色翡翠石。刀柄上鑲嵌寶石本屬正常,但這六把刀柄對着光時,能看到石頭裏有火焰形狀的流紋。”
葛全恍然大悟道:“這個我倒是有所耳聞。後來這六個部落其中一個犯上作亂,被滅掉后刀回到可汗手中,還有個伊騰王在數十年前與我魏國對戰中被殺,那時我還在漠北,沒機會見識繳獲的寶刀,公主今日憑刀認出松谷王身份,可是見過那柄刀?”
璃雅道:“不錯,那時打敗伊騰王,整個王帳一片興奮,那把鑲有藍寶石的小刀在所有王子手中展示了一番后封存,現在應是在大哥手中。”
璃雅原想藉機奚落李謙見識短淺認不出烏金刀,卻沒想到他連刀上的寶石都能說得頭頭是道,暗想此人果然不可小覷,接着又說:“我一直沒有當眾揭破他們的身份,只要再把他的同夥都殺了,外人就會只當我是急怒下為了報復殺了幾個毛賊而已。他們做下這等醜事,那西蕃可汗慕赫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對外宣揚。既然人家都不會計較,靖遠侯你又跟我計較什麼。”
李謙不由的有些厭惡:“你身為女子,一國公主,戾氣怎這般重,動不動就殺人!”
葛全面露尷尬,璃雅氣的拍案而起,周寅忙對李謙說道:“若真是松谷王,那殺了就殺了,此人多次在我大周邊境殘殺百姓,又好色成性,不知毀了多少良家婦女。眼下西蕃與大周邊境安寧,若是讓他活着受審,西蕃可汗定會下國書要求釋放鬆谷王,那時候就不好辦了。”
看李謙不再為難璃雅,周寅又說:“忙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我們還是先回府歇息,讓丞相和公主也休息下吧,天亮后還要上朝面聖。”
李謙叮囑葛全:“松谷王之死不能外泄,最好對穆野將軍都保密,若不小心讓西蕃知道是公主殺的,恐怕她和魏國以後都不會安寧。”說完與葛全作揖告別,直至出門都沒再看璃雅一眼,周寅頗覺不好意思,出門后特意回頭告訴葛全:“靖遠侯自夫人過世后就是這樣,對男的尚好,對女子從來都冷冰冰的,並非針對公主如此。”
葛全笑言不會介意,璃雅則臉色鐵青的看着他們在門口分別後悄然追上李謙。
“你又有何事?”
“剛才在那個寺廟,你是不是看到我與松谷王的人比武了?”璃雅本有事相求,但忿於李謙方才的態度,話說出來也是生硬的。
李謙知她來意,微微冷笑一聲:“若你進宮后能安分守己,你會武之事我絕不對對別人說起。”
大周開國不久,曾有位前朝叛黨派女子混入後宮以色惑上,欲趁機行刺,太祖皇帝武藝高強躲過一劫,卻也因此遭受重傷,於是皇后頒下嚴旨,禁止後宮女子習武,違者以謀逆論處。璃雅在鄴城拜師學劍之事甚是隱秘,在魏國都沒幾個人知道,若是李謙這時候告訴大周皇帝,不但她要無功而返,連六哥恐怕也會受到牽連,所以璃雅寧可受着李謙冷眼也要悄悄追了出來,所幸聽李謙之言並沒有要告發她之意,當下也不計較他說話刻薄,揖手相謝后才放心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