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戰武昌
次日,胡林翼帶曾紀澤、曾國華、曾國荃去接管羅澤南手下的三千湘軍,羅澤南的弟子、湘鄉人王錱看曾紀澤年紀小,站出來表示不服。
曾國荃見眼前的營官王錱竟敢不聽湖北巡撫胡林翼的軍令,大怒,拔出腰間的刀子當場就想砍殺王鑫。
曾紀澤攔住了曾國荃,說:“九叔息怒,我們先搞清楚緣由。”
原來,這個湘鄉人王錱不簡單,雖然也是個書生,但自募鄉勇從軍,是湘軍早期重要的年輕將領,這支援鄂的湘軍老營部,就是王錱幫助羅澤南一手創建調教而成,平時訓練有素,士卒多身經百戰;一是紀律嚴明,同仇敵愾。
不過,王錱愛出風頭,在所有湘軍將帥中,他是個性最為張揚的一位,此時剛過而立之年。王鑫在羅澤南的弟子當中,性情最為剛猛,習武最為勤勉,原本以為羅澤南死後,三千湘軍會歸他指揮,沒想到半路殺出個曾紀澤,還有曾國華和曾國荃,他跟曾國藩的關係並不好,豈肯輕易讓出指揮權?
作為湘鄉勇的一個頭目,王錱原來就對曾國藩不滿。團練骨幹在一起議論曾國藩時,王錱竟然說道:“此人京官做久了,動不動就發公文,打官腔,真是看不慣!跟他交談,話不投機半句多。”曾國藩原來感覺到王錱不喜歡自己,他提出要收王錱為弟子,王錱卻說:“吾師只羅山一人!”
見王鑫不服,胡林翼勸說王錱以大局為重,並說曾紀澤如何知兵。
王鑫嗤之以鼻,冷笑道:“黃毛小兒,紙上談兵而已。”
曾紀澤心想,這時自己剛出師,最需要收服人心,便對王鑫說:“既然你自以為會帶兵打仗,那我們就比試一下,誰贏了誰接管這支湘軍。”
“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王鑫痛快答應了,“怎麼比?”
曾紀澤說:“我以三十人守陣,對你三百兵,演練攻防大戰。”
“三十對三百?你這是瞧不起我嗎?”王鑫覺得不可思議,道:“我可不會因為你是曾大帥的兒子就讓你三分。”
“那就試試,最好你一分也別讓。”曾紀澤面不改色,說。
“哼,我王鑫要是輸了,也沒面目活在世上,就去見羅帥。”王鑫狠狠說道。
於是,在校場上,曾紀澤指揮“澤”字營里三十個使用德萊賽m1841針發槍的湘勇,排成整齊的作戰隊列,十人一排,一字排開,三排為一整體。這種三排戰列陣,是曾紀澤根據戚繼光多兵種配合作戰的思想創立,戰陣里的湘勇端起手中的火器,雙眼緊盯前方,黑乎乎的槍口對準來襲的敵人。不過因為只是演習,他們的子彈都是用的空心彈。
王鑫挑了三百精幹的湘勇,如滔天巨浪呼嘯而來!洋槍戰陣里的“澤”字營軍,面無懼色,一個個渾身熱血上涌,肌肉緊繃,在風中豎耳聽候曾紀澤的作戰命令。
五百步。
三百步。
二百步。
王鑫那些咧着大嘴,露出滿嘴黃牙的老兵面龐越來越清晰,曾紀澤抽出了腰間的指揮刀,大聲喝道:“準備!”
等王鑫的三百湘勇跑到了洋槍的射程之內,曾紀澤大喝一聲:“放!”
結果,曾紀澤用三十個使用德萊賽m1841針發槍的士兵,以很小的代價,就將王鑫的三百人大敗。
王鑫氣得拔出自己的軍刀要自殺,曾紀澤阻止了他,說:“大丈夫當戰死疆場,羅帥還等着你我一起帶着兄弟們替他報仇!”
最終,王鑫心服口服,表示願意當曾紀澤的副官。
有了胡林翼和王鑫的幫助,曾紀澤順利將羅宗南的三千人馬收編,並配備了洋槍洋炮。
曾紀澤從這些湘軍里,選出了七百人組建洋槍隊,選出了三百人組建炮隊,並日夜抓緊訓練。
訓練時,對這些湘軍訓話,曾紀澤大聲對他們說:“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下武昌,替羅大帥報仇!”
“替羅大帥報仇!”下面的湘軍群情激奮。
在曾紀澤的指導下,湘軍的洋槍隊進步一日千里,他手下年輕的炮兵也很快就學會了怎麼裝炮彈,開炮,使用加農炮。曾紀澤還教他手下年輕的炮兵射擊法,比如簡易法,告訴他們火炮在射擊開始前要做好偵察、測地、彈道等準備,還講解了一下跳彈射擊的要領。
訓練時,曾紀澤嚴格要求,將“平時多流汗,戰場少流血”作為訓練口號,二虎等人也都是農村出來的子弟,很能吃苦。
在加強湘軍洋槍洋炮訓練的同時,曾紀澤還派人和湘軍楊載福所統水師取得了聯繫,要了一艘大船帶人沿長江考察太平軍的佈防。
日落時分,曾紀澤乘坐湘軍水師一座大船沿長江而下,腳下是滔滔的長江水,滾滾流向前方,他往西看去,夕陽照耀下的蛇山和龜山層巒疊翠,低空中漂浮着金色的雲彩,一切沒有什麼異樣。他往南看,則是炊煙裊裊的山村。船再往前走了一會,便看見了高牆矗立的武昌城了。堅固的石牆圍住了巨大的城區,武昌老城區里原本建滿了房屋,但慘遭戰火的洗禮。武昌城一半的房屋被燒毀。
當天晚上,曾紀澤去找胡林翼,將武昌太平軍的部署地圖交給了他,並詳細說了自己的攻城計劃。
胡林翼聽了曾紀澤的戰略佈局和分析,說:“賢侄真是個軍事天才!我馬上寫信給湖廣總督官文,請他協調各處戰事。”
曾紀澤點點頭,說:“胡大人,這次作戰部署,請不要說是我的想法。清廷現在對家父多有顧忌,小侄現在還不想出頭。羅澤南的湘軍,也請胡大人說是交給我六叔、九叔他們接管。”
胡林翼想了想,清廷確實對曾國藩有所顧忌。坐鎮南昌的曾國藩雖有欽差大臣關防,卻只能管軍,不能管民,湘軍實際上仍然是江西省的一支“客軍”,後勤和地方配合、保障都障礙重重,曾國藩屢屢向朝廷請求兼任督撫,“以一事權”,然而清廷怕曾國藩勢力尾大不掉,對曾國藩的建議或不置可否,或以“祖宗成法”搪塞。要是清廷知道曾家又出了一個軍事俊才曾紀澤,可能對湘軍也不利,於是答應了曾紀澤的提議。
按照曾紀澤的建議,楊載福所統的湘軍水師,在一個風高月黑的夜晚,首先向太平軍在長江附近的水師發起了猛攻!
湘軍的水師船比較大,購買了先進的洋炮,而太平天國的戰船太小,在湘軍的巨艦前就像玩具。
湘軍戰船中,最大的長十五丈,寬兩丈,高三丈,船隻分三層,船面上可以讓士兵騎馬來回巡視。從船的前面看不到船尾,士兵們站在自己的戰船上可以炮擊敵軍。
而太平天國的戰船以之前繳獲的湘軍水師船隻為主力,還有若干漁船在內,近距離觀察,才發現湘軍水師是多麼可怕的艦隊。
楊載福所統的湘軍水師利用堅船利炮,集中二十艘巨艦發動集群攻擊,沿江而下殺敵,當時湘軍水師的巨艦還是順風,太平天國急忙將艦隊後撤,楊載福軍順勢發動攻擊,集中大量火炮,向進入射程的敵軍猛烈轟擊!
太平天國在長江和漢陽附近的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四十餘條戰船被焚毀,湘軍水師還燒毀太平軍糧食軍火船百餘艘。
接着,楊載福又統湘軍水師順江而下,攻擊駐黃州、樊口、黃石港等地太平軍水師,太平軍水師船隻被毀甚多,輜重糧食及援軍均無法西運。
曾紀澤自己則帶炮兵和洋槍隊猛攻武昌的韋俊守軍,在曾國荃、曾國華的協助指揮下,湘軍迅速佔據了城東南的缽盂山、洪山、小龜山、紫荊山,包圍了文昌、望山、保安、中和、賓陽、忠孝、武勝等城門,完成對武昌城的包圍。
文昌門外地面髙曠,且有紅石磯控扼江流,形成天然的通津口岸,曾紀澤指揮湘軍水陸夾攻,用洋炮轟開了文昌門,殺入武昌城中。這一次,躲在突城裏的太平軍沒有佔到任何便宜,曾紀澤指揮炮兵轟掉了大部分突城,剩下的一些太平軍也被湘軍點射,一時間武昌城內血流成河,羅澤南手下的湘軍奮勇殺敵,為他報仇,附近的太平軍紛紛敗走撤離。
之後,為便於調遣部隊、輸送彈藥物資,曾紀澤下令,八百湘軍連夜施工,以鐵索系船,縛木為浮橋,更多系三四千斤重的大鐵錨,拋入江中,在長江之上架起了兩座堅固的浮橋,一座由漢陽鸚鵡洲至武昌白沙洲,一座由漢陽南岸嘴至武昌大堤口,使漢陽、武昌水陸相聯,天塹變通途,湘軍的運輸變得極其方便,太平軍更加被動。
曾紀澤還在城北觀漢樓下修築炮台,在城外沿江一帶遍設營壘,連續猛攻武昌。一旦武昌守軍均出城突擊,曾紀澤就下令用排炮轟擊,經過訓練的炮手,紛紛點燃了火繩,只聽數聲巨響,一片片煙霧騰起,炮彈如狂風般向太平軍掃去,太平軍一片人仰馬翻,中彈的人慘叫滾倒在地!
接着,後面的洋槍隊也跟上,在曾紀澤的指揮下,曾家軍有條不紊輪番射擊,一排排疾風暴雨式的彈幕席捲太平軍,他們傷亡慘重。開花炮彈和子彈穿透了太平軍的鎧甲和胸膛,還有的直接穿透了他們的腦袋,一片慘叫傳來。
不少太平守軍不堪炮擊,向曾家軍殺過來!不過,他們遭遇了曾紀澤身後洋槍隊有條不紊的攻擊。
“啪啪啪”,一陣槍響,洋槍管中的彈藥同時射出,燒紅了槍管,太平軍血流成河,把倒在地上的戰旗都染紅了。
自此,曾家軍在武昌一戰成名,太平軍看到曾家的旗幟就聞風喪膽。
就這樣,武昌和漢陽的太平軍成了瓮中之鱉,國宗韋俊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四處求援。
此時,胡林翼在當地也添募陸勇5000人,水師10個營,派兵9營扼守青山,4營扼守石嘴,兩處各配地方團練4000人,處處設防,層層設卡,並在武昌外圍要隘青山、石嘴、洪山、魯家巷等處挖壕築牆,致使太平軍糧道全斷,信息不通。
武漢的戰事,清軍因為曾紀澤的到來,很快佔據了絕對優勢。
這時,曾紀澤向胡林翼要求,帶五千湘軍離開武昌。
曾國荃表示很不理解,私下對曾紀澤說:“賢侄,眼看我們就要拿下武昌城,這可是天大的功勞,你卻不要?這是何故?”
曾紀澤說:“侄兒這麼做,正是不願和胡林翼搶功。他幫助我們收編羅澤南的軍隊,還資助我們諸多洋槍洋炮和彈藥,我們正好藉此還他這個人情。”
曾國荃嘆了一口氣,道:“那也不能就這樣把到嘴的肥肉就這樣送給別人啊。”
“拿下武昌算不了什麼功勞,將來侄兒一定幫助九叔拿下金陵(南京)!”曾紀澤說:“太平長毛的翼王石達開不是那麼好對付,我們打亂了他的部署,還不知道他如何調兵遣將,現在我擔心父親在江西的安危。”
曾國荃早有所耳聞,翼王石達開確實是一個強勁的對手,他也擔心曾國藩的安危,便和曾紀澤一起告別胡林翼,和曾國華等人帶兵離開了武昌,向江西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