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烏衣巷?深春新暖(二)
因着秦氏是特意遣了貼身丫鬟如畫來傳的話,是以三娘子便不敢多有怠慢,只簡單的拾掇了自己一番后便帶着子佩匆匆的趕去了秦氏的明月居。
一路上,子佩欲言又止,終在快到明月居的時候不着痕迹的攔下了碎步而行的三娘子。
“三娘子,您這身子還未好利索,按說太太是心疼您的,這才讓四娘子按着您的偏好進退。若那萬雲樓您實在不想去,也多少讓四娘子爽快些,免得她……”近身伺候了三娘子四年多,子佩深知她當下的這番話還是越了身份的,可想着方才出門的時候子衿對自己的再三念叨,再想想四娘子那倔強硬生的脾氣,這話她便自然而然的說出了口。
三娘子抬頭看了看比她足足高了一個腦門的子佩,心中頓生暖意。若是從前,她一定會極不耐煩,嫌子佩啰嗦多事,可重活一遭后,她才發現原來自己身邊是有貼心的人的,只是從前自己被傲氣蒙了眼,從未看見過旁人待自己的那一片赤忱。
“你放心,我知道。”三娘子壓下了心中的一片激蕩,只淡淡的沖子佩笑了笑,然後轉身便進了明月居的正堂。
堂屋內燃着檀香,厚重的香氣飄過稍間耳房,隨着三娘子的腳步一直繞進了內廂房。
屋裏,秦氏正在和低着頭的四娘子說話,一見三娘子掀簾而入,秦氏就給一旁的如畫遞了個眼神,如畫便眼明手快的拿了一個杌子過去讓三娘子落了座。
“母親,四妹妹。”三娘子先沖秦氏福了身,又衝著四娘子微微一笑,然後就在如畫的虛扶下坐下了身。
“早上大夫走的時候來過我這兒,說你這葯只要喝到這個月十五就能斷了?”秦氏看着三娘子,不着痕迹的拍了拍膩歪在她腿上的四娘子,示意她坐端正了。
“是,大夫留足了葯,說再喝十天,打后便能斷了。”三娘子壓着聲,微啞的嗓音讓她頓時顯得有些精神不濟。
“即便斷了葯,身子也還是虛的,每日的雞湯可不能斷。”秦氏聞言便搖頭嘆氣,“你瞧瞧,去年看着還是張圓臉,可現在面頰瘦得都不見肉了。”
“讓母親操心了。”三娘子依然微垂着頭,一派的恭敬。
“三姐姐就是命好,病了大半年,府中上上下下的人都惦記着,母親更是隔三差五的往你那海棠軒跑,生怕下人有什麼伺候不周的地方呢。”四娘子被秦氏暗中一敲背,差一點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鬧的一張臉頓時緋紅一片。
“胡說什麼!”誰知四娘子話音剛落,秦氏的罵聲就蓋了下來,“你姐姐生病是受苦,豈是鬧著玩兒的事!”
“那她生她的病養她的身子,您為什麼不讓我去萬雲樓跟三哥哥聽戲?我又沒病!”被秦氏這一罵,四娘子頓時覺得掛不住臉了,索性破碗破摔的跳下了羅漢床,跺着腳憋着淚道,“母親就是偏心,明知許孝……明知三姐素來不愛熱鬧肯定不願跟着三哥哥一道去,您便也不讓我去聽戲。一年到頭咱們家鮮少有這樣熱鬧的時候,便是連去年過年,因着三姐病了,您都沒帶我出府去串門,害我連梁家姐姐新得的那對金絲雀都沒看到,母親您就是……就是……”四娘子說著說著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臉上盈滿了無比的委屈。
“那……我便去同三哥哥說,讓三哥哥帶我們一起去萬雲樓?”看着眉頭深鎖卻一言不發的秦氏,再看看一旁面色尷尬一直緊緊盯着自己的如畫,三娘子在心中微微的嘆了一口氣,張口卻說的格外輕鬆堅定。
以前,她覺得自己的跋扈和傲氣是隱在骨子裏的,而四娘子的跋扈卻是顯在面兒上的,可同人不同命,所以她從來都覺得四娘子發脾氣就是該罵。可如今重活了一次,她卻忽然覺得如四娘子這樣想什麼說什麼的,即便有些撒潑飛揚,卻也是直接的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