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一章 生劫
佛說:前世的你乃混世魔王,手下冤魂無數,身上罪孽深重,將受十世輪迴之苦,以贖前罪,以慰怨靈。
她冷笑着,縱身紅塵,墮入輪迴,十世輪迴,十世青樓,千年屈怨。
二十一世紀。
她叫許無憂,無憂無憂,母親希望她能無憂無慮的長大。
可是,她註定不能無憂,她的命,她的運,早已註定。
千年前,是殺人成狂的混世魔王,天不憐,佛不渡,歷經九世苦劫,這一世,也不例外。
劫,終是躲不過。果然。
三歲那年,當簡陋的門被撞開的那一刻,她知道,她的劫數來了。
許是上天打了個盹兒,給了她三年的幸福,還給了她一個母親,讓她依靠,雖然她並不需要。她絕不會天真的以為真是佛祖慈悲,佛若慈悲,她累積千年的怨恨何來?
一個男人,一身黑衣,表情冷酷、眼神陰狠,臉上一道醜陋的疤,猙獰而刺眼,身後是五個一樣冷酷的男人。
她站在原地,眼神冰冷,心如死水,而她善良柔弱的母親,則被嚇得瑟瑟發抖。
男人比了個手勢,身後的男人如狼似虎的撲過來,將母親拽進內室,頓時尖叫聲哭喊聲,求救聲,衣服撕裂聲,混成絕望而悲涼的地獄之音,散發著死亡的氣息。
她站在原地,不哭不鬧,彷彿魂魄抽離,她的眼,卻晦沉如海,霜冷似冰,仰頭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殘絕的眼眸掠過一絲訝異,卻很快的被一種陰冷的笑意覆蓋,俯下身,粗糙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發現那雙眼,他看不透,手指用力,她眉稍動,神色依舊。
地獄之音消失,室內安靜下來,五個男人魚貫行出,男人點點頭,五人迅速退到他身後,站定。
男人突然提起她,衣領緊勒,她透不過氣來,聞到死亡的氣息,那一刻,她笑了,如此解脫,甚好。
男人像是發現新大陸般,放開手,任她跌落在地,暗啞低沉的嗓音說道,“殺了你,不能解恨,不如留着你。帶走!”手一揮,一個男人上來拎起她離開那生活了三年的小屋,只此一別,再無歸期。
被人拎着的滋味非常不好,可是,她卻忍不住笑,笑自己,歷劫千年,竟然殘存着一絲天真,以為,天憐人佛慈悲,讓她這一世的劫就此終結,也罷,就讓這最後一絲天真也沉入恨海。
他將她帶回黑幫總壇,以為他會對她進行非人的折磨,可是他卻讓人來伺候她,讓她接受最優質的教育,讓她過着千金小姐般的生活。
她默默接受他的安排,年幼的她,羽翼未生,除了接受,別無他法。她知道,他是在等,等着她成長,等着讓她生不如死,他卻不知她早歷盡滄桑,極盡煎熬,生不如死,心字成灰。
他讓手下人叫她小姐,小姐,她知道他的意思,從他殘忍的笑意里,看到那分鄙夷與嘲諷。
她那素未謀面的父親,原是黑幫的老大,屠他親人,辱他妻子,毀他一生,他活着,為復仇而活,如今挑他幫派,奪他性命,毀他妻女。澆灌她,是為了她的美麗盛放,毀滅完美才是最殘忍的報復。
小姐,又如何?千年風塵,九世妓女,再當一回又何妨?他以為那個稱呼可以刺痛她,那就大錯特錯,她的身子是新生,她的靈魂早已爛成沼泥,縱是戳它千槍刮它萬刀,爛泥還是爛泥,何來疼痛?
光陰荏苒,流年似水,轉眼十載。
十三,春花爛漫的歲月,她如一朵陰暗的泥沼里盛放的罌粟,美艷妖冶,勾魂攝魄,發出致命的毒,暗夜裏,那些狼似的眼睛閃閃發光,窺視着黑暗中那一縷**的妖毒,她撫着身子,冷笑着,在最深的黑夜裏綻放。
那一天,星期五,他將她丟到床上,眼神如火,扒光她的衣服,貫串她的身體,強勢的掠奪,一朵紅蓮在身下綻放妖異如火。疼痛再一次刺穿她的靈魂,和着夜沉淪,沒入泥沼。
一月後,懷孕。她冷靜地告訴他,這肉,再疼,也要剔除。
他不允,態度堅決,陰殘的眼眸里有火在燃燒。
她妖嬈的笑意漸漸爬滿如花的臉龐,字字冰冷,這是恨,最深的恨,留着也好,終有一天,它會如水草瘋長,覆蓋一切。
他眼裏的火是致命的弱點,只需一滴水便要湮滅,她等着那一天的到來,等着宿命的終結。
他帶着她離開了那生活了十年的沼澤,到了一個陽光燦爛的地方,她站在草地上,陽光漫灑,卻照不亮她黑暗的內心。
他說,退出江湖,守着你,她笑,人就是江湖,你怎麼退?
黑道,那是一條不歸路,生無可退,退則死。
那日,夕陽無限好,她被人扼住咽喉,他束手就擒,然後看着他血盡而亡,當他眼裏的火徹底的熄滅,她笑得無比妖艷,因為,她是那滴水,滅火的水。
血染紅夕陽,死亡的腐朽氣息蔓延天際,召喚着黑暗的降臨。
一個男人將她甩到草地上,野獸般撲上來,將她撕裂,疼痛隨着殷紅灼熱的血浸染草地,魅了絕美的笑顏,閉上眼睛的前一刻,看見,夕陽一點紅,天空在迅速墜落。
如花的年齡,最美的夕陽,絕望而凄慘地毀滅,便是她千年的宿命。
十三,是一個怨咒,咒既躲不過,就讓怨埋進靈魂,生長出妖冶的毒花。
佛說:輪迴之劫已滿,冤魂孽債已清,我佛慈悲,這一世,去尋你的幸福罷。
她冷笑,狠狠的啐了一口,佛顏大變。
我佛慈悲?十世輪迴,千年屈辱,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極盡煎熬,這就是所謂的慈悲?
尋找幸福?何為幸福?幸福何來?沉澱了千年悲怨的靈魂,談何幸福?
怨,足以毀天,恨,將要滅地。佛既不渡我,我便自渡。
她忽笑,妖嬈絕色,魅傾眾生,佛心也不由微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