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錯過
今天是畫展的最後一天。
趙霜微起了個大早，換上精心挑選的裙子，帶着小熊，在九點前出了門。她心裏堅信，韓准一定會來。
在展覽館跟李知君匯合后，二人連忙趕去展廳，火速佔據了離門口最近的長椅。今天趙霜微心情不錯，按理說李知君完全可以不用來，可他卻再一次準時出現了。趙霜微心想，他一定是來陪我的，光是想想，也讓她難以壓制心裏的激動。
等待總是千篇一律的。只是有李知君陪着，等待的時間便會過得特別快。他就像有魔法的小精靈，而她是森林裏迷了路的少女，她被他牽引，也被他吸引。
趙霜微看看錶，還有兩個小時畫展就結束了。她憂心忡忡地問李知君：“你覺得韓准還會來嗎？”
“如果現在告訴你他不會來了，你就要走了嗎？”李知君問。
趙霜微略一沉思，回答道：“我不走，我一定會等到最後一刻。既然選擇了愛一個人，就不去問要愛他多久。”
李知君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裏笑意濃濃：“這個比喻，很趙霜微。”
“你幫我看着包包和小熊，”趙霜微把手中的東西扔了過去，“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李知君接過她的東西，笑着說了句“好”。
趙霜微急急忙忙跑開了，只剩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李知君認真地盯着門口，一絲不苟。
外面的夜好黑啊，伸手都看不見五指。今晚沒有風，連路邊的樹都是靜止的，遠遠看過去，彷彿世界被按了暫停鍵。韓准坐在車上，一邊望着窗外，一邊胡思亂想。
謝衣衣坐在他身旁，她看看錶，淡定地說到：“完全來得及。”
韓準的臉上露出期盼的神態。他很喜歡這個畫家的作品，幾年前也有一次他的巡展，不過當年韓准還在歐洲訓練，實在分身乏術，不能回來看。這一次，畫展居然就在家門口舉辦，簡直是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他絕不願再錯過。
不一會兒就到達了。韓准戴上口罩，又把帽沿壓低，下了車，匆匆朝展覽館走去。
他拿着票，趕去檢票處，進了展廳裏面。門口的長椅上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韓准心下一沉，就在這個時候，對方抬起了頭。下一秒，韓准愣在了原地。
這是世上最漫長的一秒。他們相互看着對方，沒有說話。這是世上最優美的靜默。
遠處，從洗手間出來的趙霜微，正一蹦一跳地向他們走來。韓准一眼就瞄見了她，他迅速低頭，一聲不吭，轉身快速離開了博覽館。
“李知君，剛剛韓准有來過嗎？”趙霜微拍拍他，拿回自己的包包和小熊，又道了謝。
李知君抬頭看她，露出好看的笑容：“並沒有哦。”
趙霜微失望地坐了下來：“真可惜。”她又看看錶，說道：“估計他真的不會來了。”
“那我們別等了，我請你去吃自助餐吧。”
“可是，你不是才問的我，如果明知韓准不來，還會不會等下去嗎？要是我們剛走，他就來了，那怎麼辦？”趙霜微不解，眼前這人怎麼一會兒一個說法？
“趙霜微，你要允許自己的人生有錯過。”李知君意味深長地說道。
聽到這個回答，她怔住了。趙霜微在腦子裏反覆思索着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很可惜，她並沒有想出答案。她有些懊惱，便賭氣道：“不，我偏偏不允許有錯過，我就是要等。你要是不想等了，就自己先走吧。”可心裏，分明是期盼着他能留下來陪自己。
李知君摸摸她的頭，寵溺地笑笑，他還是坐在椅子上，沒有動身。趙霜微放心了。
畫展的第三天。他陪她等了十個小時。
韓准沒有出現。
或者說，趙霜微以為，韓准沒有出現。
離開了博覽館的韓准，有點迷茫，他看着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不知該何去何從。
韓准並未走遠，他就近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身心的疲憊的韓准摘下了帽子和口罩，試圖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兒。遠處來往的人群都在各走各的路，沒人注意到他。夜色籠罩之下，褪盡了一身光環的韓准，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
這樣的夜晚帶給了他前所未有的安全感。韓准躲在小角落裏，獨自守護着他的精神世界。
沒過多久，博覽館關門了，畫展結束。韓准心下抱憾，稍稍嘆了口氣。
趙霜微和李知君一起走了出來，兩人說說笑笑，好不親熱。隔着太遠，韓准聽不清兩人的對話，但他們臉上的幸福神態，把他感染到了。“真好”，他輕輕說道，重新戴上帽子口罩，轉身消失在夜色中。
“李知君，你是不是要請我吃自助餐？”一出門，趙霜微就直奔主題。
李知君點點頭，伸手準備攔車。趙霜微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陣悸動。
她拉了拉他的衣服。
“你說什麼？”李知君以為趙霜微有事喊他，連忙俯下身，把耳朵湊到她的嘴邊。
他的臉僅在幾厘米之處，趙霜微的心臟快跳到嗓子眼兒里了，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不知所措。
突兀的電話鈴聲響起。趙霜微連忙低頭找電話，以此掩蓋自己的一時慌亂。
“喂，小微？我回來了。”是楊桑的聲音。
“有什麼事嗎？”趙霜微走遠了兩步，不想讓李知君聽到。
“沒什麼大事，就是很想你。你這兩天有空嗎，我們出來看個電影？”
趙霜微又看了一眼李知君，不知該如何回答楊桑，她只好說：“過兩天再看吧，我這幾天都在博覽館這等韓准，早起晚歸，好累。”
“行。那你先休息兩天。”楊桑還是那麼體貼，他對趙霜微永遠是百依百順。
趙霜微掛了電話，陷入兩難。剛剛有那麼一個瞬間，她幾乎都快忘記了楊桑的存在。要是他能夠一直不回來，那該多好。
只是現實終歸是現實。
趙霜微告誡自己，決不能貪心，不能什麼都想要。
她定了定神，向李知君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