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章 天坑之戰(2)
“其實,我不必向你解釋來龍去脈,你只要做一件事,就是勸他跟我合作。勸成了,你們一起擁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勸不成,一起死,明年今日就是你們的祭日。”大人物告訴我。
我手上的繩索被解開,黑衣人立刻後退,十幾支*仍舊對着我。
“這就是你們日本人的待客之道?”我苦笑着問。
“這裏沒有主客之分,只有合作夥伴關係。過得了門檻,我們才能合作。”大人物說。
他跟我一樣,同為階下囚,但言辭咄咄逼人,充分暴露了醜陋的政客嘴臉。
我不再說什麼,緩緩地踱向木樁上綁着的囚徒。
對方裸露的胸口微微起伏,已經奄奄一息,渾身上下,佈滿了各種走向、各種模樣、深淺不一、長短不同的傷痕。
打手們很有分寸,出手恰到好處,既重創囚徒,又不會傷及致命要害。
我雙手托住囚徒的下巴,把他的頭抬起來。
囚徒*了一聲,隨即吐出一句:“我不……知道。”
“還想不想活下去?”我問。
“想。”囚徒回答。
“跟他們合作吧,不合作,只會死。”我勸他。
“他們問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要我出賣……出賣主人……的行蹤,我真的不知道。先生,幫我告訴他們,我們只是僕人,主人去哪裏,不會告訴我們。如果想找主人,可以等……等主人回來……”囚徒的聲音漸漸恢復了正常。
逼供者想要口供,就不敢傷了囚徒的大腦和語言系統。
“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實話,可現在沒人願意聽實話。大家要的,只是結果。你不給出結果,他們就要結果你了。”我無奈地說。
任何一種刑訊逼供都是犯罪,尤其是將囚徒屈打成招這件事,更是罪大惡極。
“主人會來救我,忍術聯盟在他眼裏,只不過是蒼蠅和老鼠。”囚徒說。
不知想到了什麼,囚徒忽然艱難地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我問。
“主人說過,富士山將來都會是我們的,如果我死在這裏,就等於是用自己的鮮血澆灌土地,用骨肉滋養土壤,後代們在這裏紮根立足,就會時刻銘記我的名字……哈哈哈哈……”囚徒哈哈大笑起來。
我無意評價囚徒的想法,他想當烈士,沒人攔着,只要他覺着死得其所就好了。
此刻,我有種強烈的預感,平台上的人全都是誘餌,真正的幕後力量已經埋伏在山口四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敞口布袋,只等目標入瓮。
我向對面看,褐色的山崖上長滿了灰黑色的低矮灌木。灌木叢中,隱隱約約有穿着緊身衣的忍者影子晃動。
“你的主人來,正中敵人的圈套。”我說。
“他從不畏懼圈套,這種場合,他最樂意看到。你要是想看熱鬧,就退到一邊去,好好看着。”囚徒說。
我只想知道真相,不想看毫無意義的江湖廝殺。
“喂,讓他交待,他的主人到底在哪裏?”大人物在我身後吆喝。
我不想充當幫凶,垂手撤退。
“喂,你沒聽見嗎?問他,快問他!”大人物圖窮匕見,從後面衝過來,用左肩扛住我的身體。
“你這麼急着見他主人,他主人來了,你一定第一個死。”我說。
既然對方出賣我在先,我也不必再顧及禮貌問題了。
“只要他來,今天就要變成死屍!”小和尚堅決地說。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最後,日光西斜,天坑裏黯淡下來。
“我們回去吧,今天大概不會來了。”大人物說。
他的態度已經轉變,與小和尚的地位完全掉轉,對小和尚低聲下氣,只看對方臉色行事。
“你說過,抓了他的左膀右臂,他就會出現。九大家族的人也信了你的話,已經在天坑左右埋伏了三晝夜。你輕描淡寫一句‘不會來了’就完事?不行,他沒出現之前,這次行動就不能結束。”小和尚斬釘截鐵地說。
他的左掌已經簡單包紮過,不再流血,只剩下指頭縫裏的斑斑血跡。
我靠右側站,稍稍離開黑衣人幾步,極力調整呼吸,藉助於第六感的力量,讓自己能看得更遠、聽得更准。
首先,我感覺到的並非敵人來臨,而是天坑內部的兇險埋伏。
大人物說有“忍術聯盟九大家族”,此刻正有成群結隊的矮小忍者藏身於石縫中、灌木后、陰影里,各自握着奇形怪狀的武器,背着各種叫不出名來的工具,只等正主出現。
忍者的命不值錢,在古代日本,忍者只能依附於大名和武士,為主子效力。他們與主子的關係並非中國古代四君子與家中門客那樣,恰恰相反,他們至多不過是主子家裏的看家狗,為了一日三餐而奮不顧身。
“這一戰,任何人來了,只怕都會被忍者們拖下深淵,不得超生。”我暗自感嘆。
忍者的職責是暗殺,其隨身攜帶的武器都是為了完成任務而帶來的。最可怕的是,他們面對強敵,寧願全員戰死,也不會畏懼後退,猶如最令探險家們頭疼的沙漠胡狼、非洲土狼、美洲豺狗一樣,戰鬥到最後一顆牙、一根爪子、一口氣。
“不知道唐晚是否也遭受了這樣的‘待遇’?”我暗自頭疼。
黃昏來臨,暮色四合,天坑裏已經十步內看不清五官輪廓了。
沒有人開燈,也沒有人提議離去,所有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嗚哇、嗚哇”,有幾隻體型碩大的烏鴉飛近,繞着平台打轉。
烏鴉極具靈性,當它們預感到哪裏將有腐屍的時候,就在哪裏出現,等着啄食進餐。
戰鬥一起,這平台上的所有人大概就所剩無幾了。
呼的一聲,對面山崖頂上突然燃起了大火,火勢來得極猛,轉眼間火苗就騰起七八米高,並迅猛地向兩側蔓延出去,照亮了半邊天空。
“來了,來了。”黑衣人叫嚷起來。
我緩步後退,遠離平台邊緣。
那火越燒越旺,漸漸向天坑內蔓延。很快,一部分忍者被殃及,離開灌木叢向下退卻,避開烈火。
這種情況下,敵人居高臨下,只要將天坑周遭全都點燃,坑內的所有人將無一生還。
大人物與小和尚企圖守株待兔,誘敵上鉤,卻不料中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圈套,被敵人從後面掩殺上來,面臨葬身火海的窘境。
“向下面去!”大人物叫着,指向平台下面。
富士山的構造十分特殊,天坑之下,如同一個坍塌一半的大煙囪。下到最底,的確可以暫時避開烈火,但敵人既然採取火攻,自然會有後續攻擊手段。
黑衣人驚慌失措,立刻擁着小和尚由平台西面的小徑向下撤退。
火勢越來越大,果然將天坑周遭全都點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火圈,阻斷了所有的求生之路。
平台上的人全都離去,我大步向前,把那囚徒從木樁上解下來。
“那些都是我們的人!”他欣喜地向上望着。
我搖頭苦笑:“他們是來救你的還是來殺你的?火海連天,咱們都逃不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不能速戰速決的話,大人物的援兵馬上就到。”
既然富士山是日本政府提供的奇術師修行之地,附近百公里內定有大批特種部隊,以應付各種突發事件。那些精兵強將趕到的話,誰勝誰敗,仍舊是未知數。
囚徒對我的話毫不理睬,徑直到了平台邊緣,向下俯瞰。
遭遇潰敗的忍者們很快就二次集結,在平台下方三十米處形成一道環形防線,嚴陣以待,隨時準備反擊。
我看不見大人物,但正西位置忍者排列極密,應該就是為了保護他而刻意安排的鐵桶陣型。
“滅了他們,九大家族的忍者就一網打盡了。”囚徒說。
這種局面,讓我想到了中國歷史上最著名的赤壁之戰。
那場以少勝多的曠世大戰奠定了“三國鼎立”的經典局面,也是以火攻開局,待敵人潰敗后中途反覆劫殺,最終令梟雄曹操只帶數百人狼狽遁逃。
“火攻……敵人退入凹地,自然會連接水攻。”我看清了這一點。
水火無情,上下交加,只怕大人物就要溺斃於此。至於所謂的“忍術聯盟九大家族”,既未謀面,又非熟識,自然就跟我無關了。在中國人的價值觀里,日本內訌,傾軋廝殺,吾輩只會拍手稱快,樂得隔岸觀火。
“走吧,你傷得很重,再次投入戰鬥,很不明智。”我勸誡對方。
在不明白其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我也只能是本着人道主義精神發表言論,而不能過度地偏袒任何一方。
大人物與小和尚是個很微妙的組合,類似於“老臣輔佐幼主”的經典搭配。
放眼當今天下,國與國之間、江湖勢力與江湖勢力之間,都是此消彼長的關係。如果日本皇室內訌、人丁凋零,然後導致國力衰退、國運敗落,這對大陸而言是天大的好事,等於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上上之選。
所以,我看破但不說破,任由事態持續發酵。
大人物是個江湖公認的奇才,他掌權之後,日本的經濟、外交、軍事、國際形象都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是“小泉無能時代”的另一極。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周邊小國的君主再也不能高枕無憂,轉而通過持有核彈、*防禦系統而加強本國戰力,以防二戰禍事重演。
“你是個好人,我下去,如果我們的領袖到了,你就告訴他,我將與日本當代大人物同歸於盡,以求青史留名,哈哈哈哈……”囚徒仰天大笑,突然縱身躍下平台,身體屈曲,靈如猿猴,落下時腳尖在半塊凸起的石樑尖端一點,卸力翻滾,隱入灌木叢中。
“貪功者死。”我不禁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