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57章 白衣醫者(三)
“澄弟。”拓跋濬喚了一聲。
“讓我道歉也可以。你若能先把這位姑娘醫治好,我自然可以斟茶道歉。”拓跋澄瞥了白衣男子一眼,故意說:“但是你這幅模樣,我不得不懷疑你的醫術。先救人,再道歉,如何?”
白衣男子翹起二郎腿,倚靠在椅背上,抱着雙臂道:“明明是你犯錯在先,自然是你道了歉我再考慮救人。”
“誰知道你能不能救得了?”
“呵,你以為我名醫的名號是騙來的?小看我。”
“澄弟,既然做了錯事,就乖乖認錯,誰教你的狡辯?”拓跋濬沉聲道。
拓跋澄看了看還躺在床上的霽月,只能走上前,恭恭敬敬鞠躬:“是在下得罪了,還望名醫海涵。”
白衣男子揚聲道:“斟茶道歉,茶呢?”
“名醫,澄弟做錯事,你願意怎麼罰都可以,只是先救人要緊。斟茶不如明日一早,如今太晚了,飲茶也不易睡眠。”拓跋濬着急於讓他快些救人,擔心拓跋澄又與白衣男子爭吵,勸阻道:“明日,舍弟定親自煮壺茗茶,斟與名醫。”
“也罷,這麼晚喝茶,確實不利睡眠。”白衣男子道:“喂,你還記得我家在哪兒嗎?”
“我?”拓跋澄見他望向自己,點點頭,嘴上卻不客氣:“那房子雖是偏遠又破舊,路還是記得的。”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挑眉道:“我就愛睡木板床,你管得着嗎?”
拓跋澄心內默默:明日給你斟茶,喝不死你!
“你,速速回去取我的醫箱來。”白衣男子命令道。
“什麼醫箱?”
“醫箱!沒有醫箱我怎麼救人啊?那些藥材啊,丹藥啊,醫書啊,都裝在醫箱內。”
拓跋澄皺眉道:“先前你來的時候怎麼不知道帶着?現在還要回去拿。”
“喂喂!-朽木-公子,我哪裏說要來了?是你們把我綁來的!”白衣男子不禁沖他翻了個白眼,“沒有藥材,你讓我拿什麼救人?”
“好!我去拿!”拓跋澄心裏氣得牙癢,卻不得不出發取來。
“好好翻找翻找啊!那都是我的寶物,可得小心點!”白衣男子朝拓跋澄急急出門的背影喊道。
白衣男子見拓跋澄已走遠了,這才坐回座位上,面上是掩飾不住的喜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還是忍不住拍桌笑起來。
拓跋濬納悶地望着他:這位名醫……還真是,喜怒無常……
“哎呦,笑死我了,”白衣男子大笑幾聲,道:“我想這跑來跑去也能把你弟弟氣死。”
“名醫何出此言?”
白衣男子卻沒答話,從懷中掏出一個通透小巧的翡翠玉瓶,手指輕輕一彈瓶身,道:“這位姑娘所中的是奇毒,自然要有奇葯來解。即是名貴的奇葯,我豈會隨意丟在醫箱中?”
拓跋濬這才明白他適才為何這般大笑,許是見拓跋澄不得不聽從他的話,上了他的當。拓跋濬無奈地笑了笑:江湖中人,心性卻如孩童般愛惡作劇,也是稀奇。
“哎,你別暗自猜測我啊。我只是給他點教訓。你弟弟太大膽也太魯莽了,幸好碰到的是我,若碰上什麼江湖怪俠,就他這麼倨傲,早給他打得滿頭包了!”
“舍弟這次也是太急躁了,往日裏不是這樣的。”拓跋濬轉言道:“名醫方才說此葯能解這毒,可是真的?”
“那當然。”白衣男子把玩着翡翠玉瓶,道:“這葯是取墨旱蓮、仙鶴草、斷血流、白茅根、花蕊石等等數十種止血藥材精鍊而成,更重要的是,提取了西域最毒的幾類蛇身上的蛇毒。”
“蛇毒?”
白衣男子邪邪一笑,道:“下毒之人肯定想不到,-花溪草-雖甚毒,但這世上萬物,本就是以毒攻毒。而且,蛇毒可以凝固血液。”
他走過床邊,招手道:“你把這姑娘扶起來,我給她喂一粒。”
拓跋濬動作輕柔地將霽月扶起,看白衣男子取一粒黑色藥丸,那藥丸一取來即散發著香味。白衣男子動作迅速地將藥丸推入霽月口中,又輕拍霽月胸口與後背,竟無需溫水,就讓霽月吞下藥丸。
白衣男子將翡翠玉瓶塞回胸口衣內,道:“這一粒服下,出血之處應當會慢慢凝結。隔三個時辰,我再給她服一粒。”
“多謝名醫。”拓跋濬又緩緩放霽月躺回床上。
“怎麼?她是你-心上人-?”見他動作這般仔細輕柔,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白衣男子站在拓跋濬背後輕笑道。
“不是。是好友。”拓跋濬頭也沒抬,垂首給霽月的左肩重新換了紗布。
“那真好,你們友誼真是深啊。而且,又避免了一場悲劇。”
“悲劇?”
“你是堂堂皇孫殿下,她只是平民,我推測,不僅僅是平民吧?能跟皇孫殿下有交集的話……是侍女身份?皇孫殿下與侍女奴婢,嘖嘖,聽上去,就是一出悲劇的開端呢。又不是什麼權貴官家小姐。”白衣男子看戲般的口氣,輕嘆道:“可惜可惜,你們又不是。人都說,這悲劇就是情至所深,緣至所淺。我從未見過,還真想見見。”
“哦?原是名醫想見識人間悲劇?”拓跋濬聲音帶着笑意:“真是不好意思,讓名醫失望了。”
“無妨無妨,江湖中這種兒女情仇多着呢。前段時間,有一紅衣女俠就下了與心愛之人的決戰帖。我還去圍觀了,那個場面啊,”白衣男子雙臂交叉,歪頭回憶道:“血淚橫流啊。那男子竟真的一動不動,站着任由那女的刺他一劍。那女的也極怪,明明自己親手刺他,刺完哭得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我看着都心疼。”
“竟有此事?我身處京中,還未曾聽聞過。”
“京中也繁華,繁華之地就有趣。你看,我白日裏何曾想過能入得了王府?見到了皇孫殿下?”
“名醫是打算留京中多久?聽舍弟說住處簡陋,若不嫌棄,留京久的話可以入住府內。這府內就我與舍弟二人。原想給名醫安排在外住,可是如今能力有限,還望見諒。”拓跋濬語氣真誠。
“那倒不必了,我散漫慣了,不喜住在高牆內。待這姑娘好了,我便回去。”白衣男子伸着懶腰:“不聊了不聊了,困死了。有沒有硬實的木板床?”
“稍等,我立即着人去收拾。”拓跋濬隨即命人收拾客房,床上撤下柔軟華貴的鋪墊,領名醫去睡要求的木板床。
白衣男子離開后,拓跋濬復又回房照看霽月,竹隱默默出現在拓跋濬身後。
“殿下信得過他?需不需要屬下去查探此人底細?”
“明日吧。信不過也只能試試看。”拓跋濬細細端詳着霽月的面容,“只願他這葯真的有效。能救得回來。”
半晌,拓跋濬又道:“明日一早,得派人通知九皇叔,說霽月在府內。”
“明日一早?怕是霽月姑娘還未復原吧?”
“我就是要讓九皇叔親眼看看,霽月被折磨成了什麼樣。”拓跋濬道:“然後,再告訴他,是何人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