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初入三步閣
斜陽西垂,仿若給郁城裹上了金紗。不知從何時起,城裏多了個叫小七的乞丐。
小七平時在那車水馬龍的大街上晃蕩,遇見慈眉善目的路人,就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往人腿上一抱,彷彿一人形腿部掛件,小臟臉上一雙細長的眼睛光華流動,直勾勾的望着人,臉萌嘴甜,讓人不得不心軟給錢,
遇見穿着華貴又滿臉刻薄的人,小七就擱人身上撞,說幾句好話糊弄着,再低眉順眼的跑掉,別人的錢袋隨之不翼而飛,因其走位風騷,技術一流,郁城的同行都管小七叫“小滑頭”。
這天快要收工時候,小七又得了一張“大肉票”,一邊奔跑一邊偷偷地掂了掂錢袋的分量。
這下好幾天都餓不着了,還能給阿黃買點骨頭啃,小七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波浪線,正得意就迎面撞上一行車馬,馬嘶鳴着猛地停下,嚇得小七一屁股坐在地上。
馬車上的翠色流蘇劇烈擺動着,車上的管家指着小七厲聲呵斥,“哪來的要飯的,不長眼睛!”
“大爺別生氣,大爺大人有大量!我這就走!”小七撿起錢袋正要跑路,車上傳來管家命令的聲音。
“站住。”
小七迅速把錢袋塞進懷裏,佯裝若無其事,轉過身嬉皮笑臉的說,“大爺叫我?”
馬車裏的小姑娘探出頭來張望,一雙琥珀似得大眼睛正探究的看着小七,她的額上有一個桃花狀的胎記,很是醒目。
“我問你。”管家傲慢的說,“有沒有看到一個跟你差不大的男孩?”管家又想起了什麼,接著說:“身上帶着一枚虎紋玉佩。”
小七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那還不快滾!”管家罵完,駕馬車呼嘯而去,揚塵嗆得小七連連咳嗽。
丟孩子了么?小七瞅了瞅遠去的馬車,繼續往前走着,說不定……自己也是誰家走丟的孩子呢?爹娘會不會正在着急尋她?小七皺着眉使勁敲了敲自己的頭,可是,為什麼以前的事情,自己一丁點都想不起來了呢……
走着走着,前面的破廟從樹林裏顯露出來,這是小七晚上的落腳之處,小七管這裏叫家。
奇怪的是今天阿黃沒有在門口,阿黃是常住破廟的野狗,小七隻要自己有吃的就不會缺它一口,平時只要小七走到門口,它就會跑過來搖尾巴。
小七剛要張望,阿黃突然不知從哪裏竄出來,眼珠子驚恐的瞪着,撕咬着小七的褲腿,發出唔唔的聲音。
“你幹什麼啊!”小七驚訝的看着它,才發現阿黃是想把她拉走,不讓她進破廟。小七蹲下來摸摸阿黃的頭,推開了它。
破廟裏有什麼東西把阿黃嚇成這樣呢?
好奇心迫使小七繞到破廟後門,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只見牆邊捆着一個男孩子,嘴裏塞着破布,衣着相當華貴,腰間還掛着一枚虎紋玉佩。
小七想起了剛才馬車上的人,“你就是走丟的那個小少爺吧!”
小七趕緊走過去,“別怕,我這就救你。”小七四處找尖銳的東西準備幫他割斷繩子。
“唔!唔!”他突然緊盯着小七,使勁搖着頭。
“怎麼?”小七一把扯下他嘴裏的破布。
男孩大喊着:“跑啊!”
還沒等小七做出反應,脖頸突然被人擊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醒來時,小七的手腳被繩子束縛,嘴裏塞着破布,窩在麻袋裏,感覺像是在顛簸的馬車上。
有人在商量着什麼,大概是說要把他們送到三步閣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馬車停了。
麻袋一下子被解開,剛剛重見光明的她緊接着就被推進水裏,嗆了個半死。
小七在水裏奮力撲騰着,水池外赫然站着一個性別不明的“大娘”,男人般粗壯的一雙手叉在水桶腰上,油膩的頭髮用一根木簪高高盤起,胡茬下是肥碩的紅嘴唇。這長相……
簡直辣眼睛!
清腸胃!
排宿便!
大娘操着一口濃郁的方言喊:“趕緊洗,洗慢了削你!”可那分明是男人沉穩粗獷的聲音啊!
小七猶豫着要不要脫衣服,又看看大娘腰間別著的兩把森白的彎刀,鋒利勾人魂,只好乖乖聽話。
小七從來沒有這麼忐忑的洗過澡,環顧四周,像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這是個什麼鬼地方啊!洗完,小七換上大娘丟過來的黑色粗布衣服,低眉順眼的跟在大娘身後,但眼睛忍不住到處瞟。
幽冷長廊里,兩排帶着戴着鬼臉面具的守衛紋絲不動的執刀而立,那面具上繪着青綠的皺紋,血色巨口露出猙獰的獠牙,令人毛骨悚然。
小七跟隨“大娘”走出長廊,才發現自己竟身在龐大的“地下皇宮”里。深黑的天幕之下坐落着龐大的宮殿群,小七目瞪口呆的望着這一切,方才的恐懼被此刻的震撼代替,這裏簡直就是……另一個世界。
這裏就是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訓練營,三步閣。然而小七並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這樣的危險之中。
大娘帶小七走到宮殿門前,兩個黑紗遮面的侍從恭恭敬敬的拉開大門。
黑暗,但是開闊氣派的大殿映入眼帘。小七慢步走進去,木鞋與黑玉地磚碰撞出清脆的聲音,在殿中迴響。
四根黑龍環繞的粗大柱子中間有着數層高的台階,最高處擺放着一尊銀光璀璨的王座,一個戴面具的白髮男人坐在上面,暗紅色的長袍從脖子到腳包的嚴嚴實實,還有一部分拖在地上,整個人散發一種逼人的戾氣。
“你從哪來?”棠榮醇厚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裏。
“郁城。”
“你的名字?”棠榮接着問。
隔着銀色的冰冷麵具,小七卻能感覺到他在注視着自己。
“小七。”那微微顫抖的迴音和自己的心跳聲,小七聽得清清楚楚,黑暗最深處的棠榮突然向小七伸出了手,小七慌忙的後退,只見有白色霧氣從他手掌上升騰起來。
霧氣匯成一條細細的氣柱,迅速在空中延伸過來,直衝向小七的天突穴,剎那間,小七看見自己的鎖骨間傳出一道藍光,身體有一種被嵌入了冰冷物體的感覺。
“這顆玄冰珠就送給你了,從今以後,你姓棠。”
棠榮的聲音縈繞耳邊,小七捂着胸口,驚魂未定。
從那之後,江湖上有了一個傳言,三步閣的閣主棠榮,在閉關前收了個乾兒子,還送了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