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少年？
左胤看着那個少年死死盯着他，便知道自己成為了對方的目標，暗紅布衣少年衝鋒而來時，順手一槍將一個親衛刺下戰馬，槍術狠辣，運轉之間有真意，明顯經過了系統訓練，且在生死之間有所磨礪。
這點倒是和左胤很像，不過，既然對方來了，他又怎麼可能後退。
左胤將騎刀反手握緊，向後伸去，這樣對方過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從腋下劃過，這也是他發現的最省力的出刀方法。
近了，對面在不斷與他接近。
附近的親衛都被馬隊的人用人海死死阻擋住。
看着那個少年的加速，左胤在心裏默默估計他到來的時間，在這裏沉着等待。
只是，守株待兔，終究是死板之事，別人怎麼可能讓你安安靜靜地蓄勢待發。
就在那個少年離左胤有半箭之地時，瞬間縱馬，竟然在那樣的狂奔下，還能加速！
還好左胤反應迅捷，生死之間，天地運轉都在變慢。
“呼”萬籟俱寂，左胤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甚至能夠清晰地看到對面少年的面龐，面龐之上的淡淡絨毛。
刀槍相接！
那人的槍尖準確無誤地擊中了左胤的刀身中央，直接化解了左胤的力道。
兩人一擊而過。
左胤心中驚訝，這人的速度和準頭都十分優秀，竟然能擊中他刀勢的弱點。只是，就在他考慮如何對敵的時候，那個少年竟然在兩馬交錯而過之時，將手中長槍掄了一個圓，順手掃到了身後，眼睛看也不看，一下就揮打在左胤胯下戰馬的屁股上。
坐下戰馬吃痛，直接發出一聲慘叫，當下就挺起前面的雙蹄，直接站立了起來。
左胤剛剛結束交手，心思還放在剛才的戰鬥之中，只是一瞬間，他就陷入了困境。
他也在異族攻伐之中，用過這一招，但剛才那個少年的衝鋒太快，左胤根本沒有時間回身再擊。
只是沒有想到，那個少年一來沒有回頭，二來藉助長槍的優勢，直接讓他走入死胡同。
左胤還想用手抓緊韁繩，只是胯下的哥們有些發狂，就像是春天發了情一樣，直接把左胤掀了下來。
“啪”的一下，左胤滾落在冬日堅硬的土地上，頓時有些狼狽。
他從地上趕忙掙扎，不顧臉上被摩擦的刺痛，還好刀仍在手中。左胤抬頭準備打量戰場時，卻聽到“踏踏”的馬蹄聲，正在接近。
那個少年在兩段擊之後，竟然迅速迴轉。
再次襲來！
左胤心中有些恨恨，他在異族攻伐之戰中的表現，被很多人稱讚，然而只有他知道，那是在老肖身死之後的憤怒，憤怒於朝夕相處的人就這樣死亡。
如今，經歷了廝殺，他依然心中有着對於死亡的恐懼，如同他對戰場和鮮血的渴望一樣，都是他的本能。
他怕死，但也正因為怕死，所以他不想死在這裏。
左胤咬着牙爬了起來，剛剛起身，那個少年卻已經衝鋒而來，槍尖閃爍着寒芒，如同死亡的光輝。
左胤的刀還在手裏，不過身處地下，與對方的人高馬大相比，無疑處於劣勢。
那個少年估計是心中看到了左胤的生死，隱隱有些面紅，是對即將得手的亢奮？
左胤嘴角有些猙獰的笑容，順手就將刀擲出，騎刀打着弧線飛到了那個少年的面前。
少年沒有料到這人的瘋狂，幸好左胤的刀飛的太高了，少年直接身子後仰，躲了過去。
只是此刻，他的長槍也就不能瞄準左胤，眼看就要從左胤身邊劃過。
在那個少年身子後仰之時，左胤快步上前，直接雙手抓住了長槍槍身，不顧略顯粗糙的槍身在摩擦着他的手掌，順勢把少年從馬上拉了下來。
被拉落在地，少年被摔得有些發懵，剛剛的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他只看到一把刀飛了過來，然後閃躲之時，手中的長槍就連累着他摔落。
左胤哪裏敢讓這個實力與他不相伯仲的少年重新回神，直接就撲了上去，一下坐在少年的身上，雙手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少年本能的雙手反抓着左胤的雙手，想要脫離死境，可惜同樣是鍛體後期，少年的氣力卻比左胤小了不少，無法掙脫。
左胤的雙手逐漸陷入少年的脖頸，口水，順着少年的口角不由自主的流落。
少年口中“咳咳”的掙扎，略顯通紅的雙眼中，滿是對死亡的不甘。對於左胤而言，這樣慢慢絞殺一個人類，和在戰場上快刀殺死一人，或者殺死一個異族的感受，明顯不同。
左胤心中有過一絲猶豫。
然後那個少年弓起膝蓋，藉著機會，用力頂到了左胤的胯下。
一股難以言料地的劇痛從下身傳來，左胤瞬間有些口乾舌燥，本能就像用手抓些什麼來釋放下內心的壓抑，卻在雙手亂抓之時，一把扯掉了少年的頭巾。
青絲散落。
兩人都有些獃滯。
女孩？
暴露了？
不過幾乎同時，兩人又反應過來，左胤則又是蛋疼的無法自己，而少女卻下手狠辣，乘此機會，用手掐着左胤的脖子，順勢翻滾着把左胤壓在了身下。
這個時候，左胤胯下有着難以言料的痛楚，肚子上卻感受到了一股溫軟之意，正是少女稚嫩的臀部，在不斷摩擦着，再加上生死之境的考驗，三股不同的感受就這樣侵蝕着左胤的大腦。
冰火兩重天。
只有這個時候，左胤才發現掐着自己脖子的是一雙略顯粗糙的手，不過手臂卻很白皙，而少女的漆黑的瞳孔之中，卻滿是殺機。
在生死折磨間，左胤心中有些無奈，就這樣被一個女孩殺死，未免也太衰了。
師父一定會在他左胤屍體前大罵他有多麼窩囊，玷污了白常之三個字的名聲，當然，師父其實內心會有悲痛。而狂放的師祖，沒準會默默喝幾口小酒，表示哀悼，心情再不爽的話，也許會揮毫寫下一篇祭奠的文章，然後左胤兩個字就可以青史長留了。還有衛國公，還有林老，還有十隊的成員...
心裏恨恨罵了一句，左胤又瞬間睜開了雙眼，為何自己會突然之間這麼婆婆媽媽，怕死，活下去不久好了？
左胤一把反掐着少女的脖子，雖然觸感有些滑膩，不過，這已經不是他考慮的事情了。
兩人就這樣互相對峙着，看看是誰先鬆手，或者是誰先身死。
戰場的廝殺，似乎被他們兩人拋棄在了腦後。
兩人的眼睛之中，反射的，也只有對方的身影。
猶如兩隻餓狼。
自相殘殺。
不過左胤明顯比少女想像之中氣力更大，她感覺自己漸漸支撐不住。也許，會比對方先一步身死。
她的視線，有些隱隱的模糊。
左胤看到了少女的眼睛開始泛白，艱難地在她的雙手緊抓之下，咬在了她的手背上，想藉此掙脫少女的雙手。
“啪”一個人影瞬間過來，一腳踹開了那個少女，使得少女直接翻滾了一段距離，就此昏迷。
脖子得到解放，左胤趕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氣，他真真正正地感受到，能夠呼吸，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情，甚至吸氣過猛，還咳嗽起來。
一個低沉的聲音響了起來，“慢點，我聽說過有人吃飯太猛噎死的，可還沒有聽說過喘氣太快岔氣死的，你要做第一個嗎？”聲音之中，有着一絲調侃。
左胤抬起頭，這個時候夕陽從雲層之中顯露，慷慨地奉獻出了光芒與溫暖，左胤被陽光直射到，眼睛不由得有些模糊，當漸漸適應了強光時，左胤才看清了這個身影是誰——侍衛營營長，公孫燾。
左胤有些驚訝，就要站起身來，給公孫燾行禮。公孫燾卻直接壓着左胤的肩膀，又讓他剛剛起身，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公孫燾笑道：“今天，你做的不錯，把你小子在火爐上烤烤，整個侍衛營的人都在狂暴了起來。”
左胤嘴角一絲苦笑，“左胤無能，最後還讓公孫營長前來營救。”
公孫燾揮揮手，“無妨，不過，下次可就不一定有人來救你了。”隨即公孫燾開始向著戰場走去，那個少女也被親衛捆了起來。
左胤抬頭看去，夕陽鮮紅似血，一如這片戰場，屍體鋪滿了這小片土地，有幾個沒有了主人的馬還愣在這裏，偶爾打個響鼻。
這次的戰鬥，在最後關頭，公孫燾等幾個車隊中的強者悍然出手，想來是認為親衛營的浴血戰鬥已經足矣，再接下去，就是無謂的傷亡了。
有了幾個強者的橫掃，戰場的形勢，瞬間反轉。
周瑾康和其餘六個俘虜被推到了吳靖面前，這是僅僅剩下的七個人。周圍，侍衛營的人無聲地圍了過來，左胤踮起腳尖，看着戰馬之上的衛國公。
吳靖看着這七個人，面容之中有了一絲惋惜，對着周瑾康道：“周瑾康是吧，御下有方啊。”
衛國公的一句稱讚，分量十足，若是傳出去，這個周瑾康倒是可以名揚四方了。
周瑾康卻已經對這些身外虛榮毫不在意，他掙扎着回頭看了一眼戰場，眼神之中有着慘然的笑意，開口道：“衛國公既然要問斬，那就快些動手吧，何必行擒拿之舉。”
吳靖緩緩開口：“看你的眼神，不似姦邪之徒，你的事情，我要向沈沐風問清楚。”
沈沐風，正是秦郡都督。
周瑾康對這些事情，已經沒了興趣，五百多弟兄們都死去之後，他整個人有些失魂落魄，吳靖也知道現在不是與他談論這些的時候。
公孫燾站了出來，看着這七個俘虜，這七個人是整個馬隊之中最強之人，除了周瑾康之外，其餘六人都是鍛體後期。
若是小魚小蝦，如何有讓其活着的必要？
看着這七個人，公孫燾開始指點着，一個個分配出去。
“牛大金，這個交給你了。”
氣合境後期的周瑾康被交給了一個黝黑的壯漢，他胳膊的粗細，完全不亞於周瑾康，左胤猜測這個牛大金實力應該比周瑾康強一些，很可能是靈引境的高手。
“魯仁嘉，這個是你的。”
......
一個又一個的俘虜被分配了給了親衛營的將士，左胤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公孫燾為何不把這些人放在一起羈押。
隨着俘虜的被領走，很快就剩下那個少女，她咬着牙，死死盯着公孫燾，似乎這樣就可以殺人一樣。
公孫燾則對這樣的眼神毫不在意，淡然地在人群之中來回掃視，似乎在猶豫着什麼，隨即他的眼睛看向了左胤。
左胤原本還在考慮着公孫燾做法的緣由，可是，當公孫燾看過來時，左胤看着他的不懷好意，突然有些不詳之感。
隨即，公孫燾指着暗紅布衣的少女，對左胤道：
“這個女孩，左胤你一路可要收押好了，丟了，拿你是問。”
剎那間，圍觀的侍衛營眾人都看了過來。
那個女孩也是，轉過頭來盯着左胤。
嘴唇似乎快要咬出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