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青山

李太白說完后，身形瞬間消失，吳靖則是閉上了雙目，似乎有着悠悠的沉思，左胤身處這種尷尬的情景下，也只好屏息靜心，一言不發。

馬車走了數個時辰，當車隊停下時，卻已經是天將入夜。

左胤跟隨吳公走出了馬車，其他將士看到左胤，大都露出會心的笑容，與吳公同乘一輛馬車，帝國上下，不知是多少人的奢望啊。

左胤無奈搖搖頭，有些事情，解釋了也沒有用，況且吳公和自己這個師祖的恩怨，貌似並不是表面上的那麼簡單，他也不好去有所思慮，反正當下之事，就是為進入帝國講武堂做準備。

南疆的氣候比較平和，變化不大，常常是略顯潮濕的陰沉天氣。現在已經入冬，夾雜着細小冰粒的風常常吹拂在臉上，有些隱隱生痛，不過左胤早已經習慣。

看到將士們都在忙碌着搭建營帳，左胤也趕過去幫忙，走了過去，才發現是侍衛營營長公孫燾在指揮着。

公孫燾看着左胤到來，手中正在把一塊木樁打進地下，他指揮道：

“左胤，去把那塊雨布拿過來。”

左胤趕忙走了過去，把那塊放在地上的墨綠色雨布遞給了公孫燾，隨後兩人與其他人一起，搭建好了這個臨時營帳。

做完這一切后，公孫燾揮手道：“好了，大家都去吃飯吧。”

他回頭道給左胤指道：“對了，左胤，你是這次車隊的隨行人員，就跟着林老一起吧，他是蒼南的醫師，你們也有的聊。”

左胤順着公孫燾的手指，發現在那邊有一個身着白衣黑褲的老人，老人光亮的頭顱十分醒目，正在背靠着一棵大樹，細嚼慢咽着晚餐。由於低着頭，左胤看不太清相貌。

左胤匆匆吃完飯後，走到了那個老人身旁。老人原本在閉目養神，沒想到左胤剛一走近，未及行禮，老人已經抬頭睜眼，看着左胤道：

“左胤是吧，這是你第幾次叨饒老頭子我了，嗯？”眼睛之中，滿是調侃之色。

左胤看到老人之後有些驚訝，這個老人他認識，正是火部醫師營的看門人。當日他初次去醫師營報道時，就是這個老人給他指點的路。

而且這次和上次如出一轍，老人都看似閉目養神，實則對外界感知十分敏銳，再看到老人的灼灼目光，當真稱得上是耳聰目明。

左胤拜拳，“火虎醫師營藥師，左胤，拜見林老。”

老人疑惑道：“是誰告訴你我的姓氏的？”

左胤毫不猶豫，“公孫燾營長。”

老人有些恍然，隨即道：“既然如此，你在這漫漫長路就來陪我這個老頭子吧，希望左隊長少年英才，不要排斥老人家。”

左胤連忙道：“左胤不敢。”不過心中還是有着一絲疑惑。

林老既然能夠以醫師的身份隨行，顯然醫術不低，只是自己在醫師營學了半年草藥，對這個看門的林老雖然常常見到，卻並不知他的身份，看來這個林老在蒼南軍中有些神秘。

看到左胤思索的眼神，林老淡然道：

“別想太多，我就是一個看門的老頭而已，要說醫術，也就略懂一點。”

略懂？左胤嘴角略抽搐了下，整個隊伍裏面他看了下，明面上身着醫師服的，也就林老一人而已，要說他只是略懂醫術，左胤說什麼也是不信的。

不過老人既然不肯明言，左胤自然不會去一探究竟，有些事，糊塗些好。

夜深之後，左胤與老人共處一個營帳，就這樣入睡。

原本左胤還想守夜，不過後來吳靖聽聞之後，笑他一個少年，就不必擔心此事，有侍衛營的將士們負責即可，左胤也就放下心神，安然睡下。

接下來三日，左胤隨車隊走過了九個月前來過的道路，他內心有些感慨，自己從九個月前無助的小葯農，成長為現在的火虎隊長，倒有些遙襟甫暢之感。

出發第五日下午，車隊終於駛近了青山城。左胤早遠處看到故鄉時就有些懷念，青山城在他眼中，和九個月前沒有任何變化，還是老樣子。

有些不同的是，今日青山城的門口聚集了不少人。

等到走進青山城城門口，左胤才發現門口一堆人涇渭分明：

一方面，是以青山城的縣尉趙金希為首的吏員，另一方面，則是林宏為首的嶺南幫成員，林宏實力是氣合境後期，身材高大，即使冬日也身着短衣，露出粗壯的雙臂，神情一股子堅毅，有着中正之色，不過臉上的刀疤破壞了這一感覺，給林宏帶來幾分煞氣。

左胤甚至看到林秀文就在其父身後，隱藏在黑色錦衣之中，所有人則彎腰恭敬向吳靖行禮。

“見過吳公。”

“見過衛國公。”

兩種不同的稱呼想起，一般而言，只有吳靖曾經的屬下或者門生才會稱呼“吳公”，其他人則是依照爵位稱呼為衛國公。

而林宏曾經是衛國公侍衛營的人，自然有資格稱呼吳靖為“吳公”。

吳靖的神情倒是沒有絲毫變化，在馬上抬手道：

“不必多禮。”

趙金希年過三十五，對於為官而言，正是有精力又有經驗的時候，卻被派到了青山城。

誰都清楚，青山城就在蒼南軍眼皮子底下，正是蒼南軍的勢力範圍，一個不小心，那就是滔天之錯，要知道即使是當今聖上，也對衛國公禮遇有加。

所以趙金希一直兢兢業業，生怕犯了一點差錯，對於曾經隸屬於衛國公侍衛營的林宏，只要不是太過分，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原本身為帝國官員，與當地駐守的軍事將領進行接觸，很容易引起非議。不過這次是衛國公，帝國唯二的大將軍，趙金希倒也不必擔心這些。

禮畢之後，趙金希拱手道：“衛國公駕臨青山城，實乃小城的幸事，金希懇衛國公休憩於驛館。”

吳靖直接道：“我的這些人，今夜就休息一晚，不必麻煩趙縣尉了。”倒是拒絕了趙金希的安排。

趙金希也不惱，他知道衛國公前來肯定是下榻於嶺南幫之處，他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當下道：“那就不叨饒衛國公了，金希告退。”隨即帶領吏員離去，看來是了解吳靖的性情，不願打擾。

看到趙金希走遠，林宏直接笑了笑，臉上的刀痕也因此不顯得那麼嚇人，倒是生出了幾分老卒的痞氣，要是年輕的小姑娘見了，指不定會因此而傾倒。

林宏直接走到吳靖面前，熟練地牽起吳靖胯下的戰馬，就這樣向前走去，公孫燾則對此見怪不怪，坦然地隨着吳靖進入青山城，左胤則有些驚奇，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青山城的黑道第一人有這樣的表現。

隨着車隊緩緩踏入青山城，這個故鄉也逐漸對左胤露出她冬日的風景，房屋井然有序，不少地方還有着些許積雪，青山城主街道的兩旁，房屋上，甚至屋檐上，都有着大批民眾在圍觀着。

開玩笑，帝**神三年才入京一次，好不容易等到了，自然要與老婆孩子一起看看，順便吹噓下自己要是生在了元嘉年間，又該建立怎樣的基業。

吳靖看着這些普通的百姓，倒是沒有一點在趙金希面前的威嚴，和藹地笑着，拱手向百姓行着禮，被吳靖看到的百姓則瞬間有些不知名的榮耀感，一時激動地面色潮紅。

林宏在前面一邊牽馬，一邊玩笑道：

“吳公，您老三年才在這邊出現一次，可是比整天都呆在這裏的我老林名氣還大。”

吳靖看到這個自己當年侍衛營碩果僅存的人，笑道：

“這可是你自己選的，要是當年你留在軍中，現在怎麼說手下也能有五千人吧？”

林宏邊走，邊撇撇嘴：“累啦，前面的路被擋着，不好過啊。”

說罷，領着吳靖進入一個人少的小巷。

吳靖則嘆了口氣，“是啊，前面的路被擋着。”

兩人陷入沉默之中。

左胤跟隨隊伍，一路上則興奮看着熟悉的景色，這個毛皮店，那個鐵匠鋪，一點一點，都是自己的回憶，左胤畢竟少年心性，隱隱有榮歸故里之心。

在左胤四處張望時，林秀文則不聲不響地跟了過來，左胤回頭看到時，倒是嚇了一跳。

林秀文依然是那幅隱隱病態的模樣，看來是還是那麼體虛，今天他身上的黑色錦衣，倒是給他帶來一絲華貴之感，不過在青山城這個地方，倒是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林秀文似乎看出了左胤所想，笑道：“沒辦法，每到冬天就容易着涼，所以雖然看着臃腫些，卻也只好將就了。”

林秀文雖然看着有些陰沉，不過加上這次，與左胤正式的三次見面里，都算是坦誠相待，左胤對他的觀感也是不錯。

左胤看出了林秀文的武學境界不高，現在才是鍛體前期而已，只能勉強算是有自保之力，相對與林宏氣合後期的境界來說，實在說不上高，當下左胤道：

“武學倒是可以提升身體素質，林大哥平日倒是可以練習下。”

林秀文笑了笑，笑容之中的意味，左胤看不明白。

林秀文反問道：“你以為我境界低，是因為懶於習武？”

左胤一時有些尬尷，他就是這樣想的，因為跟隨老醫師學習了半年的緣故，左胤能夠看出來，林秀文的體虛不是什麼大的病症，只是有些缺乏鍛煉而已。

不過左胤經歷了戰場上的生死考驗，心性自然要明朗不少，當下回答道：

“左胤的確是這樣想。”

林秀文擺擺手，輕笑道：“世間習武之人眾多，多我林秀文一個不多，但是真正的讀書人，在我看來，連我在內，天下間，也只有兩人。”

林秀文的狂妄，

一時深深震驚到了左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