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人
接下來的十天，異族的軍隊的數量還在增加，只是很明顯殤龍關是真正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殤龍關前的空地的容納不了太多的士卒，所以異族每日只是排萬餘人的部隊梯次進攻，每天臨近晚上的時候，火虎再出擊收割下戰場，異族倒為此傷亡慘重。
保守估計，在這十餘日的進攻中，異族已經留下了至少四萬具屍體，不過基本都是實力普通的異族，大多是實力也就在鍛體前期。
而讓異族留下這四萬具屍體的代價，則是蒼南軍大多數的部隊都有明顯的減員，左胤所在的十隊則是只剩下了十六人，情況算是不錯的。
活下來的人倒是對於異族還未出征的主力部隊滿懷信心，這死去的四萬異族固然消耗了不少蒼南軍的實力，可是也深深磨礪了原本修養了數年的將士。
十日的血戰，使得每個人都有一股殺伐之氣，每當衛國公吳靖在殤龍關上看到那些歷經血戰而眼神堅毅明亮的士卒，內心都不由得有一股欣慰。
十天後的上午，左胤直接清早起床，這十天他們隊都是黃昏出征，每次收割戰場到了臨近關外密林之處就會停下。
異族也不知為何，沒有出手幫助那些還在戰場的同類，想來是想靠着這死去的數萬炮灰來消磨蒼南的銳氣和物資。
只是短時間內來看，這些普通異族反而成為了蒼南的磨刀石，不能不說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營帳之中，其他人還在呼呼大睡，畢竟每天征戰完都已經是半夜了。
不過左胤半年來養成了早起練刀的習慣，只要睡得不是太晚，基本上每天都能按時起來。
當左胤收拾好自己，就提刀出營帳。
現在正是清早，一般異族都還未進攻，是一天之中難得的寧靜時候，大多數將士還在睡覺。
山部的銅牆兩個營的不少人則在換班，照明的煙火還沒有熄滅，發出淡淡的香甜氣息。
這個時候是左胤最為享受的場景，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心裏不由得淡忘了几絲戰場的緊張。
一路上有不少人笑着和他打招呼，畢竟左胤已經證明了自己的確有資格做白常之的徒弟，所以大多數人也就接受了。
左胤在演武場練刀半個時辰左右，就趕去食堂匆匆吃早餐，剛剛吃完，左胤正待離開，卻聽得有人叫他：
“左副隊長，這邊。”
左胤轉過頭去，卻發現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只不過看服飾應該是負責軍需的士卒。
他一路小跑過來，正在喘着粗氣，不過目光之中對左胤倒是露出了尊敬的神色。
左胤看着他，詫異問道：
“你找我？”
那個士卒趕忙說到：
“左副隊長，您有一個朋友要找您。”
朋友？左胤心中驚奇，蒼南軍之外的朋友？
他不由得想起來那個跟隨李老闆的小胖子，難道是他？大半年沒見了，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想起與那個胖子一起度過的那些時間，他也不由得心裏有些愉悅。
蒼南軍中規定森嚴，左胤一時也想不出那個喜歡自稱“本少”的小胖子如何進來的。
他也沒有多想，直接跟着那個士卒，一路七拐八拐，進入了軍需處。
以前左胤在醫師營的時候有時會來這邊幫忙搬運草藥，這裏對他也算熟悉了。
待到進入會客之處，那個領路的軍需處小卒直接拜拳離去，而左胤看向會客堂。
一襲青衣的書生正背對着他看着牆上的南疆地圖，衣服上花紋繁密，顯然出自大家之手。
聽到左胤走進的腳步聲，那人回過頭來，輕笑着說：
“左胤小兄弟別來無恙？”
言罷雙手抱拳，笑容之中略帶一絲陰柔之氣，顯然體虛氣弱，和現在氣勢如虎的左胤形成鮮明對比。
林秀文？
左胤心中一時詫異，不過很快反應過來，林秀文老爹的嶺南幫一直是青山城最大的幫派。
這樣一個在蒼南軍附近的幫派，怎麼可能和蒼南沒有關係？
不過他應該不是為了自己而來，雖然在這邊闖出了點名聲，不過還沒有大到這種地步。
想到此處，左胤趕忙抱拳道：
“左胤見過林大哥，當時在青山城林大哥多有幫助，臨走之時又以醫書相贈，此情左胤當銘記在心。”
恩情這種東西，有時候不僅要記在心裏，還要在口頭上表示出來，關係一般的人更應該如此，左胤深知這一點。
林秀文卻輕笑道：
“不介意我坐下來吧，連日趕路，倒也有些疲倦了。”
左胤聽到這句，才曉得林秀文是剛來到殤龍關前線沒多久，兩人互相推辭一番就這樣入座。
左胤本來只是蒼南的一個副隊長，按理來說是沒有資格使用這座蒼南軍需處的會客堂的，想來應該是借了林秀文的面子。
林秀文開口道：
“這次由我負責運送些東西過來，剛好順路來看看左兄，”
又端起茶啜了一口，放下之後繼續說道：
“這峨眉的竹葉青可是好茶，左兄不嘗一下？”
左胤在軍中呆了一段時間，性情倒是跟隨師父耳濡目染之下學到不少，當下直接問道：
“我有一事不明，還望林大哥指教。”
林秀文對這個稱呼倒也不推辭，直接道：
“你說。”
左胤凝重開口問：
“當日我離開青山城時，林大哥為何親自相送，又贈與醫書，從現在林大哥在蒼南軍軍需處的待遇來看，林大哥與蒼南軍也有一定合作吧，當日沒有結好我這個普通採藥人的必要。”
林秀文輕笑一聲。
“如果我說，是我向白都統推薦的你呢？”
“什麼！”
左胤瞬間就被震驚了，這種事情，自己的師父怎麼一直沒有說，他突然對自己在蒼南的存在有了一絲疑問，剎那間腦子有無數的問題浮現出來。
林秀文看到左胤的神情瞬間大變，這個時候臉上原本的淡淡笑容也散去，就像浮在水面上的油一樣褪去，留下了原本平靜的表情。
林秀文解釋道：
“不要想太多，之所以推薦你，是因為在這一帶的年青採藥人之中，你的經驗是最為豐富的。”
“而且經過不少的考察，無論是性情，心理，還是機變，都比其他適格的人合適，所以最後就推薦了你。”
“至於你師父為何沒有告訴你，雖然我不應該妄自揣測白都統的意思，不過想來以他的性格，對此根本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你能否好好學習醫術，練習刀術，僅此而已，其他的他可能無視掉了。”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林秀文稍稍有些氣喘，端起茶來又喝了一口。
左胤則對這番話既震驚又無語。
震驚於自己早就被別人在暗中考量，仔細想來真是不寒而慄，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評論，分析。
無語的則是林秀文對自己師父的開脫，不過以左胤對師父的了解，林秀文的解釋沒準還真是事實。
左胤長長吸了一口氣，即使真如林秀文所言，那又如何呢？
自己的師父是真心將自己看作一個傳承刀術的徒弟的，這份心自己能看得出。
還有楊子瞻對自己這大半年來的照顧，自己也能感受的到，即使有着前面的那些暗中的考量，那，又如何？
左胤的心神已經趨於穩定，林秀文看在眼裏，原本淡然的表情倒露出了幾分欣賞，他開口稱讚道：
“面對這種情況，還能如此快的回復內心，這份大氣就已經凌駕於眾人之上了。”
左胤對於應有的稱讚從來不推脫，可惜這個不是，他解釋道：
“只是在戰場了見了不少生死，所以在我看來，生死之外，很多事情都不甚重要的。”
林秀文輕笑了一聲，似乎對此不是很贊同，他抬起頭來，從會客大廳的門口，看着遠處南疆特有的陰沉天氣，淡淡道：
“有時候，還有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能找到那件事情，你可以來找我。”
說罷，林秀文把手中的茶碗放下，站起身來理了理青衣，就這樣頭也不回地離去了，左胤則暗中思量着林秀文這一番話的用意。
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左胤一時不知道林秀文想表達什麼。
白常之？楊子瞻？十隊的那些人？也許他們在戰場上值得自己去捨命相救，這麼說來自己已經找到了答案。
可是林秀文依然說了那樣一番話，左胤心中沉思了一會，不過實在無法揣摩林秀文的用意。
算了，戰事吃緊，自己也沒太多心思去考慮這些，左胤很快就凝聚了心神。
林秀文的這次與他的會晤讓他知道了一些原本接觸不到的事情，包括嶺南幫與蒼南軍的暗中合作，以及自己當初進入蒼南的事情。
不過這些對左胤而言並不重要，現在異族大軍就在殤龍關外虎視眈眈，他首要做的，就是考慮如何活下去。
除此之外的其他事情，他都可以放在腦後。
回到營地，沈牧看着左胤有些恍惚的表情，關切地問道：
“聽人說你去了軍需處，怎麼了？”
左胤安慰地笑了下。
“沒什麼，見了一個故人而已，沈大哥，我們來分析下明日的衝鋒隊形吧？”
沈牧雖然關切，不過既然左胤都說了沒什麼，他自然也不會有意去深究。
當下就揮手讓其他人都聚集在一起，十七個人就一起看着中間的那張大地圖。
沈牧則和左胤一起帶領大家探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