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憶君洲之夜

第五十八章 憶君洲之夜

(這周事情太多,每天不是加班忙成狗就是晚上應酬,好容易周末放空,灰來更稿了~)

憶君洲畢竟屬於江中孤島,又是無主區,這些年所得到的經費大約是有限,所以除了方才我們所在的臨江三層儀事“太平閣”裝葺得尚可外,從太平閣主常守道的閃爍其詞中,我隱隱猜測——談判使團的住宿設施可能不會如以往的行宮一般奢華。

果然,被帶出了山坳,往北行,我們一路被引領着,步入了形如廟宇的“卓子林”。

傑大人留下的精銳侍衛們,迅速四散開,將並不大的舊式園林層層圍攏。漸漸朧下的夜幕中,他們堅毅如銅俑的身影,為在這異國他鄉的我,增添了莫名的安全感。

雖然這裏山青水綠,但在談判的心理高壓之下,有責任感的使臣們是幾乎沒有個人時間與空間可言的。

機會就這樣來到了每個人的面前,伴隨着措手不及與輕微不安。

我第一次作為青龍的帝姬,直接參与到兩國的談判之中。

這或者是關繫着無數百姓對於和平祈望的一次談判,若邊境混亂,則勢必未來紛爭不斷。

於是,在面對徽國使團時,不論是咄咄逼人的美艷歐陽幻梨,還是與我淵源頗深不知所思的陳之楓,我都可底氣十足地面對,無畏亦無動搖。

為黎民求得安寧富饒,為青龍謀下穩定與福祉,乃帝姬最神聖之職——這是姥姥啟蒙我領悟的。

飯畢,一干人照例攏聚在正堂,總結今日,籌劃明日。

沒有找見齊朔,我們打趣說,大概是他入戲過深了,竟在下午拂袖離場后,一直不想着回來,於是李百兒趕緊差了人去尋。

大堂內古樸乾淨,但略顯空素。

一張被打磨得光潤滑溜的黃花梨木桌,兩張茶几,幾把座椅。

我嫌木椅坐着硬磕,突發奇想,命人連夜去摘些新鮮的蒲草,趕緊着編幾個清香的蒲團。

屋內香薰繚繞,眾人各想心事,白日裏眼瞅着徽國使團快被誘騙進局,但我心中總有不妥之感,如一葉浮舟顛簸於浪尖。總覺得,今天的一切太過順利,而我對於即將到來的最關鍵的那一點,卻無把握。

早在察覺兩人政見一致之時,玄信就已私下將計劃全盤告之。為了保密以及出於謹慎,他連對百兒與齊朔,也只是略帶提過。

卻沒想到,今天在禰舫議事廳之中,幾個人同心發力,一個個都似戲子上了身似的。

若是沒有內訌的劇情做鋪墊,我還一時真想不到要如何自然地轉到租地這個話題上去。因為並不了解對手的習性套路,所以玄信也不敢保證如何起頭轉承會更順遂,只說:看運、儘力。

他告訴我,姥姥在離開逐鹿之時,已欽定了幾點訴求,最重要的,就是明確地界。一切其他的利益糾葛,都應在國土清晰的基礎上。

逐鹿與徽國牽扯不清的地界問題,林林總總也是不少,但最大也最重要的,便是丹林與虺谷地區。

談判前夜的聚談,沒想到與我的意見竟是不謀而合。但即便是相談甚合,我仍然沒有告訴他自己是如何得知這些情報的,他亦不會追問。

跟玄信在一起,若是統一政見,他便是最可信賴最誠懇的盟友。

反之,我疑心他作為敵人時的破壞力,同樣強大。

於是,我收起日漸增長的屬於大帝姬的驕妄,小心翼翼,始終不敢讓他了解我太多。

會議上說的“不知礦情”是假。早在玄信閉關那幾天,他就派人加緊勘探,心中已有主意。

玄信打算:用中礦鏡山與霰雲山以南的一處名為陰山的小礦為餌,以五年一租為條款,與徽國進行談判。若是徽國應承了下來,待簽好協議,我們便可拿出虺谷的租約,要求一切規則照搬。

我對此本無十全把握,但看着玄信,不知為何便覺得不用操心。

李百兒爽樂的笑聲在屋內迴旋,她雙眼笑着彎彎,像極了一個無邪的少女。

“李大人!”她依靠着案幾,笑對李睦道,“今天您的一番慷慨陳詞真是讓百兒我刮目相看,有才有才。”

“嗨,我說的這些,可句句是實話,心理話!伶龍殿下,請替在下轉告聖上,我李睦在世最最欽佩的人,就是她老人家啦!”李睦滿面紅光,唾沫飛濺,說得毫不含糊。

玄信點頭默笑,也不知是在心中譏嘲或是真的認可佩服。

我沖李睦點點頭,表示一定轉達,便低頭拿起手邊的花茶盞準備品飲,卻不想發覺座下幾人,就李文的身子,一直是保持着轉朝門口方向的姿勢。

兩年的刺客生活,讓我無比熟悉這種狀況下的姿勢——這是所有年輕的刺客,在面對危境與不安時,必有的下意識行為。

淡淡地飲完了茶,我抬起頭,看向那片被朧在搖曳燭光下的陰影。

李文的神情是泰然自若的,但我突然想起,他是今天下半場談判席中,從頭至尾,唯一一個幾乎沒有開口說話的。

我原以為這是由於他自知自己與石丹青一樣,只是程序旁聽,無需多言,便自退一邊。

因為論官位,這二人本無足輕重,但按照規矩,在談到國界問題時,兩境邊防的縣守,需作為陪同一起。縣守是最了解邊境狀況的人,所以有他們在場,有利於談判向正確的方向行進,避免愚蠢的信息錯誤或遺漏造成的損失。

國境線雖長,但沿線之上,多是寬江、闊谷、峻山,僅一江相隔的燕金縣與木蓉郡,是兩國相距最近的兩個邊境小城。

我眯起了眼睛。

李文...雖然官微,可也是逐鹿李家的後人。

早前李百兒閑聊時無意間和我提起過,早在逐鹿肅清的時候,就有人查清,燕金縣的縣丞李文,雖是李氏皇族的遠親,但私下對李贏的莽政昏庸極為不滿,甚至多次在公開場合痛罵贏王。而當李睦上台後,他便收住了嘴,低頭稱臣做官,不再吃酒,亦不再憤怒。

他已世代盤踞這邊陲要地多時,對於邊境的問題,當真就沒有一點要說的?

我好奇心上來,突然對着那片陰影提問:“李文大人,若是真要換租,您說我們應該把哪裏的礦山租給徽國人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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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伶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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