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混亂
女孩很美，美得讓人眩目。夕陽的金色光芒從高樓之間的縫隙中穿插過來，在天地間拉出一道金光燦爛的光柱，剛好籠罩在她身上，彷彿天界之門開啟了一瞬間，把她帶到了人間。
更重要的是，她的的確就是那個反覆出現在自己夢中的少女。
眼見她在人潮中穿越，筆直地朝自己的方向走過來，林奕寒只覺得一陣口乾舌燥，掌心中不知不覺中就滲出了汗。
……該以什麼樣的開場白開始這第一次會面呢？
雖然早在夢中相會了無數次，可在現實中卻算是第一次見面。一直以來都期望着夢中的少女存在於真的世界，然而到了真的遇見她時，他才突然記起，自己與這個少女之間似乎還只是一種單方面的認識，自己認得她，她卻不認得自己。
更關鍵的是，在他過往的人生經驗當中，在如何跟一個陌生女孩子搭訕的方面基本是完全空白的。
“你好，我們見過好多次了——在夢裏”不行，太白痴了！
“你好漂亮啊，我可以認識你嗎？”也不行，比白痴更可怕，這是腦殘！
“你好……請問現在幾點了？我沒帶表。”拜託！這招一千年前就被用爛了。
啊啊啊啊……抓狂！
明明等到人了，卻又不知該怎麼上前去搭話。師父啊，你沒事幹嘛總教我殺人啊、搏擊格鬥啊、潛伏刺殺啊之類的東西，我還只是個學生哎，教點兒如何泡妞談戀愛的技巧才是王道啊！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心轉悠着，林奕寒站起，坐下，站起，又坐下……不知該以什麼方式去與自己的夢中女孩相會。
輕風掠過，晚霞彤紅，在這個漫天紅雲，人流如潮的傍晚，青春的躁動和飛揚同時在心底激蕩。
不知不覺間，女孩已走到了身側，眼看着只要再一步就會擦身而過。他鼻息間甚至能聞到少女身上一絲淡不可察的芬芳。
心砰砰的一陣急跳，臉也隱隱的發熱發脹。雖然有過許多不平凡的經歷，可主動去跟女孩子搭話這種事卻還是第一次，而師父所教的諸多內容也完全與此無關，根本無法用來臨場參考。
怎麼辦？怎麼辦？！
對林奕寒來說，這一刻時間彷彿被放慢了無數倍，眼睜睜地看着那張與夢中女孩完全相同的面孔，心中雖有千百般熟悉，卻無法如夢中那般隨意而溫情地與她對視。
猶豫中，女孩美麗的臉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在他眼前緩緩掠過，彷彿在隨着夕陽的最後一分光影向前掠去，漸漸地深入身後漸漸襲來的黑暗。
夕陽終於沉沒，高樓之間如蒼天之劍的巨大金色光柱轉眼消散，天地黯淡下來。
淡淡的的幽香掠過，勾起陣陣靈魂的悸動，恍然間，林奕寒突然有種錯覺，彷彿這種幽雅的香氣就是他賴以呼吸的氧氣，一旦失去，他便會無法呼吸，會因此而窒息死去。
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恐慌――若是就這樣錯過了，是不是以後就永遠也尋不到她了？
這樣的念頭一起，林奕寒幾乎下意識地伸出的雙臂，就象一個將要窒息的人下意識的去抓救命稻草一般，想要挽留少女的腳步，阻止這種不願接受的結果出現。
然而，由於實在太過緊張，他竟忘記了自己仍坐着長椅上。在旁人眼裏，在這樣的高度上，雙臂肆無忌憚的前伸，能抱住的只能是女孩那雙修長秀美的大腿——雖然隔着裙子，但……這總歸是個標準的色狼動作就是了。
原本按照常理，遇到這樣的行為，少女理所當然的應該怒目而視，或呵斥，或避讓，然而眼前這少女卻似乎在緊張着什麼，眼光警惕的向周圍掃視，竟忽略了來自眼皮子底下的偷襲。
於是乎……匆忙神色慌張的白衣少女，渾渾噩噩且身體僵硬的少年，再加上一個姿勢極彆扭的色狼動作，這諸多因素混在一起，理所當然地產生了戲劇性的效果。
在行人們驚詫的眼神中，少女秀美光潔的雙腿被少年的手臂肆無忌憚地抱住，窈窕柔軟的身體在這意外的偷襲中猛然失去平衡，一下撲倒在少年的身上。
這原本是應該是個充滿激情的香艷瞬間，少女主動撲到身上來，身體緊密地貼合在一起，柔軟的嬌軀，芬芳的體香，這一切絕對是可以讓任何色狼嫉恨到發狂的超級體驗，可始作俑者卻因毫無準備而錯過了這天下間少有的機會，雙手撫上光滑細膩的修長**，還未來得及回味手上那陣溫滑的感覺到底意味着什麼，他便被這一撲的力量帶得身體後仰，整個人抱着少女從椅背栽倒過去，狼狽地摔在一起。
正值影院散場，人流如開閘的洪水，從數個小小的門口傾泄鋪灑開來，向四面八方涌去。在這如山如海的人潮里，這對少年男女之間發生的小意外只不過算是一個細微得轉眼便會消散的小浪花，除了剛巧走在附近的少數人愕然地回望一眼外，幾乎沒能引起任何騷動。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抱着少女溫軟的身子，翻滾着栽到椅子後方的瞬間，林奕寒渾身毛孔突然猛地一縮，如同野獸一般的直覺讓他察覺到一股致命的危險。
本能地摟着少女的身體一向旁邊翻滾出去——與此同時，一道乳白的射線從陰暗的街角射來，電光火石般穿過少女剛才經過的位置，剛巧一個正從長椅後面經過的路人。
少數注意到這場小事故的行人同時愕然，一時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被射線錯誤擊中的男人眼中也是一陣錯愕……他扭過頭，向射線的源頭望去，想要質問些什麼。然而奇怪的是，一個簡單的轉頭動作卻緩慢得有如電影中的慢鏡頭回放，隱約間甚至還能聽見他頸中骨骼在摩擦間產生一種滯澀得讓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被擊中的男人就彷彿被什麼東西突然凍結了一樣，整個身體都似乎變得遲緩，然而之前畢竟還是在行走的過程當中，慣性之下，男人的身體開始向前傾倒……還沒完全倒在地上時，他的一切動作突然戛然而止，隨後彷彿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般癱瘓下來，整個身體抽搐着栽倒在地上，口鼻之間涕淚橫流。更詭異的是，即使是那抽搐，也是以一種緩慢到有些詭異的頻率進行的。
同樣是倒在地上，當時林奕寒臉孔距那人的臉只有十公分。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人的瞳孔里的光彩在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只有白痴才會有渾沌。
神經射線槍！！
聯邦政府禁用武器之一。被擊中后，神經系統將受到不可修復性的摧毀。雖然未必會死，卻有可能比死更慘。
林奕寒腦中幾乎一瞬間就判定了對方的武器。
突然如其來的變故，連他也有些發暈。
巧合嗎？恐怖襲擊？可是……從射線射擊的角度判斷，對方的目標應該是與自己一起摔倒的少女才對吧？
但……為什麼呢？為什麼是這個女孩？在公眾場合使用違禁武器，如此明目張胆，應該是一個龐大勢力才對。
未等他理清頭緒，耳邊突然傳出一聲悲痛的驚呼，一個滿臉驚慌與悲痛的女人撲到倒地的男人身上，大聲地哀嚎。
“啊啊啊！殺人啦！救人啊……誰來救救他……”
隨着這聲尖叫，附近被驚呆的人終於有了反應，只是卻不是響應女人的呼救，而是一個跟一個的尖聲驚叫，慌亂地奔逃。
與其說混亂是因一場莫名其妙的槍擊案而起，莫不如說是被接二連三的尖叫聲驚嚇出來的。片刻間，慌亂的人群就變得如同一群最沒秩序的低等動物，在驚恐之中歇斯底里地尖叫，在混亂中四散奔走。
慌亂的人群擁擠不堪，驚慌奔走間，車輛陸續地相撞，也不知是哪邊撞壞了照明設施，影院前頓時陷入昏暗。
片刻后，小範圍的恐慌以無法形容的速度蔓延開來，影院前方的整個小廣場上，幾乎所有人都開始慌亂地奔逃，混亂迅速涉及開來。廣場邊緣的停車場處，有緊急發動起來的車與慌張躲避人驚跑的行人的車相撞，隨後又有一連串的撞車，然後有油箱泄露，不小心擦出的火花又引起小型的爆炸……
在混亂髮生的源頭處，痛哭流涕的女人仍緊緊地抱着眼神沒有焦距的男人，嘶聲呼救，那無助的身影只是在林奕寒的眼中閃一下，便瞬間淹沒在黑暗中。
夜幕，就在這樣的喧鬧聲中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