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事端

第四十章 事端

用完膳后,下人拿了漱盂,錦帕上來,陸一璟和林煙兒漱了口,盥手畢。下人又端了茶上來,自上次大夫說她氣血有虧之後,林煙兒的茶皆換做了大棗茶。

鴛紅布茶,將茶放在陸一璟面前時,陸一璟看了一下看她說笑道:“你倒對她好,竟還賞給了她金鑲玉簪。”

金鑲玉簪是她前不久賞給鴛紅的,一直都沒見她戴出來過。林煙兒心想着卻笑道:“她服侍我周到,怎不能待她好點。”

陸一璟沒再談及這話了,不過一旁的鴛紅倒因此顯得有些心不在焉,綠膻問了她兩次是否該攤了席子將那些花瓣都收盡才回過神,告訴她說,落紅歸根是護花的東西,不必去管它們。

綠膻恍悟,遂拿了鏟子在花周邊鬆起了土。

鴛紅就站在闌干旁看着綠膻鬆土的背影,神情恍惚,過了許久眼神才漸漸轉為堅定,扭頭就轉過抄手游廊??

林煙兒將這些看在了眼裏,卻什麼也沒問,和陸一璟道了會兒子話,便送他出了臨煙苑。走前陸一璟還說晚上會來找她。

林煙兒聽得心亂撞,解頤地說好。

陸一璟親了親她的臉頰,這才走了回去。

林煙兒目送着陸一璟走過青石小徑,樹影巡過花叢紛紛落在他的肩上,此時已是申時初。

平常這個時候林煙兒會在樹下小憩或懶倚檻窗,不過她今日是沒有什麼閑心了,坐在臨窗大炕上,看着小几上她插的那幾株玉蘭花出神。

鴛紅便這麼走了進來。

鴛紅給林煙兒摻了茶水,許是大棗茶味道甜膩,林煙兒看着茶水從壺嘴潺潺流出,胸口有些鬱悶難受。

鴛紅將茶水放在臨窗小几上。林煙兒沒動,淡淡地開口說:“你先退下罷,等會子叫你時,你再進來。”

鴛紅抿嘴,林煙兒看見又說了一句:“你戴這簪子挺好看的。”

鴛紅色變,連忙跪了下來,“王妃息怒。”

林煙兒好笑的看着鴛紅道:“我不過誇了你一句,怎弄得你跟綠膻那傢伙一樣。”鴛紅今日穿的那身淺絳紅色衣衫,衣領袖口勾線皆是用的蘇綉手藝,精細素雅。林煙兒心煩地閉上眼,不再去看那紅色衣衫,“下去吧。”

鴛紅抬頭看了一下林煙兒,此時她臨窗而坐,背對着光,神情皆隱逸在陰影里??她作罷地低下頭附身作禮,“是。”

而這頭的翠笙尾隨着劉義來到了后罩房,此時已經有一個着碧色衣裙,梳婦人髻的女子等在那裏,只見那婦人難掩淚意,手上拿着汗巾,肩膀顫抖地說:“他爹,二郎,二郎他打死了西衚衕徐家的獨子。”

“你說什麼?”劉義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聲音不可置信地拔高了起來,“怎麼回事?”

那婦人直搖頭,揪着汗巾哭着說道:“二郎回來時跟丟了魂似的,只知道說他打死了徐東,我問什麼他都不回答。”

說完,那婦人又倘淚抹眼,只曉得哭,“他爹,怎麼辦啊?二郎不能坐牢,大郎好容易才過了童試,若是出了這檔子事,必定是要被連累的啊。還有娘子,她和陳家都交換了庚貼,陳家若是知道這件事必定要退婚的,娘子以後要嫁就難了......”

“你說的這些我不知道嗎?”劉義心煩地甩開婦人抓住他胳膊的手道:“哭哭哭,就知道哭!就是你平日裏慣縱他,才讓他性子驕橫出了這檔子事。”

聽見劉義的指責,婦人哭得更大聲了,直顧喊:“這是造的什麼孽啊!”

“你還嫌不夠丟人?你再大聲點啊?”劉義低吼着。這才險險止住了婦人的哭天搶地。

劉義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陳家知道這事嗎?”

婦人抽噎着,“應,應是沒有的。二郎打死了徐東就立馬跑了回來。”

“那個悖時的東西!”劉義咒罵,招手低沉道:“快回去,快回去,回去再說!”

那婦人像是找到主心骨地連忙點頭,抹乾凈了淚,和劉義直奔出了府。

翠笙就躲在闌乾的後頭,聽見這對話完全不知所措,看着兩人急匆匆的背影,心緒一動趕忙跟了上去??

拐了幾個衚衕,穿了好幾個巷子,翠笙才跟着劉義到了他家中,因為是暗自跟着,所以翠笙不敢靠的太近,只得躲在劉義家門前的一棵歪脖子樹后偷窺。

只見劉義一回家,就有一個深藍色麻衫的男子衝到劉義面前,抓着他的褲腿,跪在地上,雙眼通紅,直顧磕頭。

劉義怒不可遏地甩開他抓着自己褲腿的手,那男子又跪着撲上來抱着劉義的大腿哭喊,隱隱約約是在說“錯”什麼的。

因為隔得太遠,翠笙聽得不甚清楚。

這時候一個着豆綠色蔓草紋團衫,頭佩累絲銀簪的女子走了出來,直直迎上那婦人,兩人相看淚眼汪汪,那女子直搖頭。

劉義不知說了什麼,那婦人看了一眼開着的門,嚇得翠笙以為是他們發現了自己,連忙側身貓在樹后。

但聽得一聲‘哐啷’,翠笙小心探頭出去,才發現方才開着的正門已放下門柵合了上。

這倒是個好機會,翠笙心想。便忐忑地走近俯在門上側耳傾聽。

只聽得裏面傳來:“父親這可如何是好?陳家是遲早知道此事的,若是因此退了女兒的庚帖,我這一輩子就算完了......”說著說著便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同那婦人的哭聲交雜一起。

“你現下還想着自個兒,你哥馬上就要被抓進去坐牢了!”劉義怒吼。這聲音大得讓門外的翠笙聽得都為之一顫,又聽得劉義道:“劉覓呢?”

“去了學堂,現下還未下學。”

“先不要同他說這事,以免擾了他的學業......”劉義嘆息一口,又氣急敗壞地罵道:“你瞧瞧你的兄長!再瞧瞧你!都是兄弟,一個勤勉好學,一個卻遊手好閒,你知不知羞!”

“父親,父親,孩兒,孩兒知道錯了,孩兒該死孩兒該死......孩兒以後知道好好學習了??”裏面傳來清脆巴掌聲。

“父親,要不要不......要不我們和徐家私了吧。”那女子哭腔道:“陳郎陳郎,我不想被退婚??”

“私了?如何私了得了?這可是打死了人!”劉義不可置信地說道,聲音卻傳來若有若無的顫音,使得這句話聽起來並不是十分篤定。

那婦人估計是聽了那女子胡謅的話緩過來了神,聲音也不再啜泣了,只是有些微微的喑啞,“他爹,這法子可行!你想想那徐家是什麼人戶?他爹你難道不知道?徐老爺寵妾滅妻,盡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子,那妻子可不就是在臨盆的時候看見他和瘦......那些個風塵女子干那事被氣得早誕下徐東便撒手人寰了?”

“話是如此,那又如何?那徐老爺雖是寵妾滅妻,但卻十分疼愛這個徐東,若是知道劉安打死了他的愛子,怎可能會罷休?”

“怎麼不可能?我聽說那徐老爺的一個妾室最近可不是懷上了......”那婦人提醒道。

“對,對,父親,這事我知道,”那個男子開口道,聲音帶着急切,彷彿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必須死死抓住,“我今兒也是因為,因為知道這事嘲笑了徐東幾句,才有了後來這檔子事......”

“你,你還好意思說......”劉義聲音又開始拔高。

那婦人連忙打斷,聲音幽幽似在蠱惑人心,“他爹,既是如此,可不正好,徐老爺是因為徐東是他的獨子,所以才倍加寵愛,如今那個妾室可能就會誕下一個男孩,徐老爺怎會對一個不學無術的徐東再上心?我們只需要給那妾室些錢,讓她和我們裏應外合演一出好戲......”

“父親這倒是個好主意,只要讓那妾室說徐東對她腹中胎兒懷恨在心,想殺了那胎兒,兄長不過是看不下去幫了忙,至於那徐東是在拉扯下自己撞了牆死的??”那女子也贊同道。

“可是,可是??哪有這麼多的錢?”劉義哼了一聲,聲音突然壓低,“之前為了劉念的嫁妝,我就從王府里撥了好幾百兩銀子......你是說?”劉義似是想到什麼,恍然大悟地道:“不行不行,不行,王妃近日已有了想主中饋的想法,我還想着如何補之前的那個漏洞......”

“那......那可如何是好?”那婦人許是沒料到林煙兒的這番作為,道:“你不是說那王妃是個空心湯圓,根本管不得這些中饋瑣事嗎?”

“我哪知道......”劉義無奈地回道,似想到什麼,又說道:“對了,她昨個兒查出來有身子......估計現下是沒有閑心料管王府這些瑣事的......”

翠笙只覺得聽得心驚膽戰,心想劉義真是好大的膽,渾吞了王府幾百兩充女兒嫁妝不說,還想再吃一口,拿來給自己孩兒犯錯作補償,可不是把王府當做冤大頭,欺負王府沒人管事?翠笙氣得牙痒痒,居然還說王妃是空心湯圓,這些話居然還敢在背地裏捯飭!

翠笙好容易才穩下了怒火準備再聽時,便聽見裏面只有窸窸窣窣的聲響,隱約腳步聲愈近,翠笙連忙躲進角落。

果然門打了開,一個腦袋探了頭出來,左顧右盼。

“有人嗎?”婦人的聲音響起。

劉義回道:“沒人。”隨即又嘟囔道:“總覺得心欠欠的??”隨即又關上了門。

翠笙見此也不敢多呆,害怕有詐被發現,又在角落躲了一會兒后便尋了來時的路原路返回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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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亂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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