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弄影未央

第三十七章 弄影未央

“嘖嘖嘖,兩個都是國色天香。”

“一個出水芙蓉,一個玉面桃花,各有姿色。想不到剛才竟看走了眼。”

“一個拿着傘,一個背着畫卷,倒也新鮮。”

“要是能娶到其中一個,我還混個屁的江湖。”

“你也就這點出息,按說我,既要揚名天下,也要抱得美人歸。”

凌佩瑤與曲荷上得擂台來,台下便炸開了鍋似的,紛紛議論着二人的美貌來。只是台上這兩位國色天香俱都充耳不聞,相互抱拳行禮,說道:

“曲荷。”

“凌佩瑤。”

凌佩瑤定了定心神,直到現在才看清眼前的這個女子來,一襲緋紅長衣,風情款款。眉宇間的那一點硃砂,為精緻的五官增添了靈動的氣息,就像是在一幅錦繡江山的畫中點上了一輪朝陽,紅艷如火,嬌艷欲滴。

曲荷緊了緊手中的紅紙傘,似有猶豫,最後還是一揚手,紅傘如離弓的箭矢射向了凌佩瑤這個靶心。

凌佩瑤卻也不退,纖腰一扭便見兩條白綾從腰間飛出,將紅傘捆縛。

就在此時,紅傘忽地轉動起來,漸漸地越轉越快,最後竟掙開了白綾的束縛。

嘶——嘶——嘶——

白綾被絞斷碾碎,化作漫天飛雪,紛揚入塵。曲荷撐着紅傘,紅衣長裙,繾綣翩翩,就這樣悄然無聲地踏入了這場風雪之中……

台下眾人還在陶醉這如詩如畫的美景時,曲荷卻突然玉手反抬,殺氣陡漲,忽地從傘柄中抽去一把薄細晶瑩的長劍,劍撩凌佩瑤。

“傘中劍!”

台下一位識得天香樓兵器的大漢,一聲大呼,便嘎然無聲。

突如其來的殺招,在場眾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瞳孔睜得老大老大的,有的甚至已經冷汗涔涔,彷彿那一劍是刺向了自己一般,不由得驚恐萬分。

只見凌佩瑤衣袖一拂,登時飛出一條白綾。白綾如蛇,繞着劍身盤曲蜿蜒,纏到曲荷小臂之時,白蛇縮緊身尾的同時,一口“咬”在了小臂上。

曲荷陡然吃痛,只覺整條手臂都使不上氣力。另一隻手連忙揮下紅傘,打向這條“白蛇”的七寸之位——凌佩瑤的手臂。

凌佩瑤不得已將白綾撤入衣袖,旋即一個轉身,雙手一揚,兩袖再度飛出白綾,如雙龍出海般,奔騰千里。

曲荷顰眉蹙額,繼而扭動起身姿,在這兩條白龍之間閃轉騰那。二人一時間高低難辨,乍眼看去,竟似兩朵盛開的嬌花,直斗芳菲。

是誰,在大雪紛飛中,傾情演繹紅塵的繁華。

又是誰,在茫茫雪地中,尋覓最後一縷暗香。

那兩個風華絕代,翩然如仙的女子,驚動了山河,也驚艷了時光……

“好!”

一場刀光劍影的對決,竟能讓人生出一種在風雪中賞花觀舞的閑情愜意之感來,如此美妙,如此醉人,台下眾人無不擊掌喝彩起來。

“二姐和曲姑娘還真夠厲害的,連打架都能打出詩情畫意來的。”回過神來的沈復自言自語地說道。

“像跳舞似的,真好看。”秦香竟也忘乎所以地附和起來。即便是沈魚兒與易寒亦都看得入迷,陶醉其中。

秦素華從這些小輩上收回了目光,望向傅采華說道:“二姐,佩瑤為何會如此憂思不安?”

傅采華看着台上的凌佩瑤,眸里閃過一絲同情后漸漸黯淡,嘆息說道:“天已墨其彩。”

天已墨其彩?

秦素華微一思忖,心瀾霎時起伏不定,想不到自己說與佩瑤的定心之詞竟成了一語雙關的讖機。雖難以置信,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良久,方才說道:“苦了佩瑤了。”

傅采華轉過頭來看向秦素華,帶着幾分滄桑幾分奈何,說道:“或許,這就是墨心朱採的命吧。”

聽得此話,秦素華不禁惻然動容,安慰道:“佛具三千相,菩提本無心,二姐又何須過於自怨自艾。”

傅采華聽出弦外之音后,不禁搖頭苦笑,旋即回過頭來看着那個靈動的身影,片刻之後才說道:“但願她能一世安好……”

與此同時,台上的兩個女子竟都已經騰空而起!

但見曲荷打着紅傘在空中旋舞,一襲緋衣似芙蓉盛放,翩躚多姿,手中長劍淋漓盡灑,挽起一個又一個的劍花,足下生風,紅綉凌波,如行走在平湖之上,每一次落腳,都暈開了層層漣漪,風姿從容,走向了“湖心”。

“未央!”

傅采華與秦素華俱皆心頭一震,竟同時大呼起來。與此同時,秦素華抬頭看了一眼端坐於對面的天香樓樓主——紅袖,只見她那妖嬈嫵媚的容貌上洋溢着說不出的興奮。

秦素華驀地長嘆,心中竟有一種難以訴說的荒涼……

秦香見此二人容狀,推了推沈復,問道:“這未央很厲害嗎?”

沈復側臉抬眼,說道:“一舞傾城,其恨未央。”

秦香聽完,更是疑惑,粉拳輕捶沈復,說道:“到底如何?”

沈複目光不離擂台,心不在焉地說道:“我又沒見過未央,師傅這麼說,我也只能這麼答你了。”

秦素華聽聞秦香疑問,不由感嘆起來,解釋道:“未央,如落花流水。春若不去,芳菲不止,千里綿延,無休無止。”

“千里綿延,無休無止?”秦香喃喃自語,即便武功一般的她都能從此話中窺得未央直威力,不由得暗暗心驚。

易寒脫口問道:“二妹的驚鴻可有勝算?”

“驚鴻以‘意’為魂,意清則明,意濁則暗,清濁若相宜,墨彩是天地。只是佩瑤她……”

秦素華並沒有再繼續往下說,易寒以為她是擔心佩瑤的武學修為不足以應對曲荷的未央,不由得為台上的佩瑤感到緊張,下意識地緊緊盯着擂台,眼也不敢眨一下,生怕佩瑤有個三長兩短。

閑庭信步的曲荷越走越近,凌佩瑤卻感到全身像被束縛了一般越發不能動彈,且這縛力竟隨着曲荷的步伐不斷緊收,凌佩瑤在虛空中再也無處用力,步履如弱柳扶風,搖搖欲墜……

凌佩瑤當即凝神聚氣,緊接着奮力將手一揮,白絹畫軸登時脫背而出,瞬間在其腳下張開,將凌佩瑤的身軀拖住。畫卷在曲荷的內勁緊逼之下竟然疊起了層層波浪,遠遠看去,宛如畫中仙子,在白絹上翩然起舞。

眼看凌佩瑤就要掙脫出來,曲荷連忙揮出紅傘,令紅傘在凌佩瑤周圍快速轉動起來,將其生生困住后,提劍疾馳而來。

凌佩瑤身形舞動,若干白綾竟然從其身後,腰間,衣袖同時飛出!也不知道這些白綾在虛空中如何借力,竟將凌佩瑤垂直往上送出,就在她掙脫紅傘包圍的同時,玉足向前一踢,腳下的畫軸瞬間飛出,竟堪堪撞開了紅傘。

就在畫軸失力騰空之際,凌佩瑤順勢一個翻身,畫軸便飛了回來。待身姿直立之時,畫軸也已掛回其背上。

“縮地成尺!”台下一個觀戰者看到凌佩瑤立足在曲荷上空,讚歎大呼道。

“什麼是縮地成尺?”其中有一個好奇的人問道。

“那是明華閣的獨門武功,能在兩個位置上快速來回,宛如瞬間移動般,根本察覺不出來。”那個讚歎的人解釋道。

“那我怎麼還能看到她的身影……”好奇的人再次問道。

“這……可能是她的修為還不夠吧。”讚歎的人一時啞然,隨便答了那人的話。

就在這二人討論間,凌佩瑤早已俯衝下來,白綾翩翩,衣袂飄飄,彷彿九天玄女下凡,恩澤眾生。

曲荷也早已將握住的紅傘拋開,踩着其中一條白綾,從下往上,提劍而來。就在其它白綾要將其捆住之時,那把紅傘竟飛了回來,將這些白綾切斷成片。曲荷剛與凌佩瑤平視而立,便看見兩條白綾迎面飛來。一條將傘柄捆住拉了開來,一條向她的胸口擊打過來。

曲荷來不及多想,匆忙豎起長劍擋在胸前,堪堪將這條白綾擋住,卻也被震得全身松麻,腳下頓失撐力,眼看就要跌落受傷,急忙丟出手中長劍,切斷了紅傘上的白綾,手中再一運勁將紅傘拉回,藉著紅傘外力,才沒有跌落入地,即便如此,落地時還是無法站穩身形,以致於連退數步,打着紅紙傘,半跪在地。腳下的那襲緋紅長裙,宛如開到荼蘼的芙蓉,盛狀紅艷,卻有幾分凋敗之色。

此時,凌佩瑤身上白綾盡數藏入了衣中,翩翩然如仙女下凡般輕盈着地。二人目光悄然相遇,便見一把細薄長劍斜插在二人之間。

它,既分了勝敗也謝了帷幕……

咚——

“第二局,明華閣凌佩瑤勝。第三局寧十三對戰舒家舒月容。”

隨着侍從敲鑼宣佈結果后,沉默的廣場霎時就爆發出連延不絕的喝彩聲。當秦素華再次望向紅袖時,紅袖已然拂袖而去,秦素華不禁為敗下來的曲荷暗暗擔憂起來。

“贏了,二姐贏了。”秦香眉飛色舞地拍打着沈復,見他並無反應,便拉起沈魚兒分享起這彷如自己勝利似的喜悅。

“原來這‘弄影’就是將縮地成尺着意放慢,方能着墨描采。”沈復思索良久才弄明白這驚鴻絕學中最後一招弄影的要義所在,自言自語地說道。

“師傅。”凌佩瑤走向傅采華,叫道。

傅采華微微頷首,淡然說道:“你該好好謝謝曲姑娘。”

沈復眾人不經怔住,就連小跑着迎向凌佩瑤的秦香都愣在一旁,俱都不明白傅采華此話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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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五絕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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