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劍成魔

第二十章 一劍成魔

明華閣的卦台房舍稀疏,本就古樸蒼涼的卦台在這風雨的吹打下如垂暮老人獨立洲頭,更是蕭瑟悲涼。

原本燭火盈室的屋廳充滿了歡聲笑語,卻被易寒那無聲的冷劍刺破,廳中的明燭早已熄滅,桌椅早已殘斷,酒罈子也已破碎,當夜驚雷劃過蒼穹,那灑了一地的好酒倒映出兩個人影。正是沈復與易寒。

只見二人相視而立,藉著閃電的餘光可以看到二人衣衫佈滿了裂口,而裂口下的血跡早已凝結,唯獨沈復的右手在不斷地滴着血……

滴——答——滴——答——清晰可聞,觸目驚心……

沈復一直在想,為什麼好端端的一場酒宴突然就變成了鴻門宴,為什麼把酒言歡的易寒會突然刺殺初次見面的沈魚兒。若不是自己反應得夠快,用手錯開了易寒對沈魚兒的致命暗殺,此刻的沈魚兒就不僅僅是被刺穿肩骨,昏死過去這麼簡單。

沈復將身擋在秦香與沈魚兒面前,再次問道:“為什麼?”

易寒目光掃過,落在了昏迷的沈魚兒身上,冷冷說道:“師命難違。”

秦香為沈魚兒疏經點穴后,從七星葫蘆中取出了一粒護心丹,輕輕捏開沈魚兒下頜將丹藥灌入,旋即問道:“一句師命難違,你就可以對一個弱不禁風的人下殺手?”

一個毫無關聯的人又怎麼會引起陸劍華的關注,唯一的解釋就是陸劍華已經知道了沈魚兒是江東的女兒!

至於他是怎麼知道沈魚兒的秘密以及他為何要殺掉沈魚兒,沈復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現在他只想讓秦香帶着沈魚兒離開,去和秦天他們會合,因為受傷的他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打敗易寒。如果秦香與沈魚兒還留在這裏,對他們來說不僅會有危險還會令他因分心而無法全力對付易寒。

沈復暗暗思忖,不禁蹙起了眉頭,問道:“就因為魚兒是江東的女兒嗎?”

易寒臉色一沉,直直說道:“是!所以她必須死。”

沈復握了握拳頭,正聲說道:“要殺魚兒就先殺了我!”

易寒冷哼,說道:“你以為我不敢嗎?”

說完,便見易寒手中的利劍忽地向前一揮,一片漆黑的屋子忽然銀光一閃,向沈復飛了過去!

但聽“噗”的一聲,利劍便刺中了沈復!

秦香登時大驚,腦中一片空白,叫道:“沈復!”

易寒甚感詫異,問道:“你不躲?”

沈復抬手搭在劍刃之上,忍着劇痛,眉目一擰,揚聲說道:“受你一劍,從此你我恩義兩清!”

話剛說完,沈復便運勁在手,隨着“乒”的一聲,竟硬生生地折斷了利劍!但見沈復快速地抽出身上斷劍,猛然舉起,朝着易寒迎面砍下!

就在將易寒逼退之際,沈復連忙奪步前移,封住易寒去路之後,頭也不回地厲聲叫道:“走!”

秦香也不遲疑,扶起昏迷的沈魚兒,一躍飛出了卦台,奔入雨中。秦香且一回眸,便見那個挺拔的身影在卦台上傲然獨立,迎接着前面的黑暗……

易寒現在才明白過來,沈復是以自殘的方法撩動自己心中波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從而讓秦香帶走沈魚兒。

易寒心底尚存的那一點同門之情,兄弟之義頓時化作升騰怒火,手中斷劍不留餘力的砍向沈復,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致命的攻擊,誓要取其性命。

沈復面對着這密集而又猛烈的攻擊不得不斷的透支着身體,一輪下來早已面色蒼白,汗水涔涔。沈復身困力乏,幾乎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腦里只剩一片空白,雙眼漸漸不能視物,唯獨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越來越沉,越來越慢……

要死了嗎?就這樣死了嗎?

“不可以!”

耳邊突然響起了秦香的聲音,沈復不由得心神一震,猛然清醒過來,閉合的眼睛瞬間睜開,瞳孔精光乍現,清楚地看到易寒半跪在地,手舉斷劍,就要刺了下來!

沈復陡然大驚,想也不想,直接用雙手牢牢捉住了斷劍!

易寒看到沈復那張因劇烈疼痛而扭曲的面容,汗水和着鮮血漸漸流進眼眸,牙關緊咬似在無聲地宣佈:即使僅存一息,也要博弈死生……

易寒寒冷的目光不禁閃現出一絲微妙的神情,雙手不覺得鬆動了一下,斷劍再也沒有紮下去……

“你不殺她,你就得死!”

易寒耳畔突然響起了陸劍華的話,不覺的害怕起來。於是定了定心神,於劍身之上猛一用力,斷劍便刺穿了衣服,頂住了沈復的身體……

就在此時,易寒忽覺一股如劍內勁從門外襲來,於是不得不脫開手中斷劍,一個翻身縱躍,立在了卦台前的空地,目光凜冽地盯着攻擊他的人。

脫離危險的沈復亦同時看向外面,虛弱叫道:“五弟……”剛一說完,便昏了過去。

來人正是秦天!

但見秦天頭也不抬,安然坐在狂風大雨之中,十指弄弦,悠然彈奏着,一首無聲無音的曲子!

原來在傅采華離開畫樓之後,天就下起了大雨。待凌佩瑤更衣出來,二人就打傘前往卦台。卻在廣場上碰見了秦香與昏迷的沈魚兒。在秦香說明一切之後,便讓凌佩瑤帶着他們二人返回畫樓,而秦天就趕往卦台。

眼看着易寒就要對沈復痛下殺手,秦天情急之下只好席地橫琴,催勁賦弦遙襲易寒,方才救下沈復。秦天一招得手,自知易寒再無機會,就收斂心神,從容應對之。

易寒原打算刺殺成功之後便離開卦台,即便是沈復也留不住他。明明尋得了刺殺的良機卻被沈復擋下,以致只是傷了沈魚兒並未致命。接着又被沈復如冤魂般纏住,現在又出來個秦天,令他連補刀沈魚兒的最後機會都沒有了。

易寒冷冷看着秦天,殺氣頓起,沉聲說道:“你也要多管閑事嗎?”

秦天一詫,不解地看着易寒,手中琴弦亦停了下來,片刻後方才說道:“大哥,你為何要這樣做?”

“為何?”易寒冷笑,心裏亦不知道這是在重述秦天的話還是反問自己,迷茫的瞳孔忽然堅定下來:“你去閻王爺那問吧!”

既已萬劫不復,又何懼灰飛煙滅!

易寒如雷震動,如風狂暴,在大雨中如蛟龍出海,向著秦天奔騰而去!

凄風冷雨蒼茫地,一聲龍吟震九霄!

秦天失望地閉上了眼,就在易寒將近其身之際,猛地一睜眼,目光灼灼似帶着烈火焚燒,怒掌一拍膝上橫琴。

只見在掌力催使下的鳳棲琴幡然升空,順勢而起的秦天從琴座抽出輕薄冷寒的龍隱劍,身如電閃,鳴雷而去,而身後的那把鳳棲琴卻安然飄落於地。

鳳不棲時龍不隱,山河昂藏莫歸塵!

二人飄忽的身影在狂風驟雨中來去自如,時見易寒如龍游滄海狂狷秦天之上,時而又見秦天如哪吒鬧海凌駕易寒之上,二人一時之間打的不可開交。

片刻之後,注目一看,此時易寒已立在秦天劍上,但見秦天手腕上挑,勾劍反刺易寒,卻見易寒忽地身形一動,快速下落,並一字坐開。秦天立刻回劍正欲再刺易寒時,易寒立即並退坐起,前腿不偏不倚剛好踢中秦天的手腕,秦天吃痛,頓覺無力,手中的龍隱劍已然脫手而出,飛向了空中。

秦天正欲奪回龍隱劍卻被易寒搶先一步,易寒奪得龍隱劍,登時狂喜不已,一劍劈向秦天,迫得秦天不得不向後退去。

易寒將龍隱劍橫於胸前反覆查看,抑制不住心中狂喜,旋即向下一揮,冷冷看着退回到鳳棲琴身後的秦天,說道:“這龍隱劍終於回到我們劍師的手裏了!現在就讓你見識一下真正的凌虛劍法!”

秦天自知凌虛劍法以心為魂,心之收與放,表於劍之快與慢,而薄如蟬翼、吹毛立斷的龍隱劍就是蘇照影為凌虛劍法量身打造的武器,當年若不是被蘇照影收去贈與秦素華,如今自然還是劍師的佩劍。而秦天也只有藉助龍隱劍才能與赤手空拳的易寒平分秋色,現在易寒二者俱備,只怕是更難對付了。

但見秦天一腳踩向琴身的鳳沼處,將琴豎起,左手定在岳山琴頭,右手向外撥拉五弦,將真氣凝聚手上,放弦綻音的同時手中聚氣成刃,一招九曲歸塵迎向了舉劍襲來的易寒。

只見二人身影在風雨中剎那相遇又瞬間分離,而後又再次相遇,再次分離,此時真氣蒸騰環繞的秦天已然半跪於卦台前面,身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劍傷。

易寒轉過身來,對着秦天冷哼一聲,說道:“歸塵也不過如此。受死吧!”

秦天被易寒強大的氣流籠罩着,退無可退避無可避,略一思忖,如今唯有“莫歸塵”這最後一招了!

棲隱無蹤,千里莫歸塵!

當秦天與易寒再一次相遇之時,只見秦天手中的氣劍時現時隱,身形時左時右,易寒恍惚有種錯覺,覺得自己面對的不只是一個秦天而是十個秦天,那密集而又快猛的凌虛不但沒傷得秦天分毫,還被壓制到毫無還手的餘地。

此時,秦天雖然完全壓制住了易寒,但卻感覺到體內的真氣開始不斷的竄行逆流,片刻功夫,便已沖湧入腦,秦天頓覺頭顱要裂開似的,隨着“啊”的一聲大叫,身上氣流瞬間炸開,將傷痕纍纍的易寒震出三丈之外。

“走火入魔!”

易寒大吃一驚,驚恐之下,便見秦天身上蒸騰的真氣在雨中冒着輕煙,瞳孔中的紅光忽隱忽現,如狂魔附體的一步一步走來,這不是走火入魔還是什麼?

易寒握緊手中的龍隱劍,旋身躍上空中,如風捲殘雲般將秦天困於真氣旋渦中,旋即一劍劈了下來!

秦天怒目紅眼,竟伸手去接龍隱劍!

噗——

鋒利的龍隱劍快速地穿過了秦天的手掌!

易寒剛一得意,便見秦天忽地抬腳踢來,易寒躲閃不及,竟飛了出去,而掌心的那龍隱劍隨着易寒的飛出而原路抽出……易寒大敢不妙,旋即彈退一跳,用劍挑起地上的泥水去攻擊秦天。

當秦天擦去遮擋視線的泥水時,易寒早已沒了身影。空蕩蕩的卦台只剩秦天一人,如野鬼茫然,四下尋找着……

雨越下越小,到了最後只是無聲的飄着,幽幽醒來的沈復費力地睜開眼,望着在外面走來走去的秦天,伸着手有氣無力的叫道:“五弟,五弟……”

秦天循聲望去,只見卦台內有一人在動,那泛着紅光的眼眸竟有着如獲至寶的興奮,於是一步一步如同行屍走肉般向沈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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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五絕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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