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道可盜(上)

第五十三章 道可盜(上)

“你姥姥的,我也做不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不知何時爬起來的酒見愁忽然說道,那雙小眼睛似噙滿了淚水,在金光之下一閃一閃的,賊亮……

許是被這感傷的氛圍所感染,又或者是覺得大勢已去,千手王不覺地收起了探龍爪,一臉戚然,說道:“好吧,我們走吧。”

語畢,三人如有默契一般,全然不顧眾人是何表情,徑直向殿外走去……

“好戲才剛開始,你們三個就要走了?”

這不正是西寒子的聲音嗎?!

眾人陡然色變,循聲一望,便見西寒子忽地飄進了大殿,旋即負起雙手,笑盈盈地看向五僧合圍的秦天……

其實若愚一直有疑惑,這西寒子為何直到現在才現身,而且看其神色,似乎彩戲師之死對他來說根本無關緊要。

問題就是出在這裏!

山谷一戰,西寒子之所以要留下彩戲師,不就是為了送“百家令”上梵音寺嗎?

思而無解的若愚問道:“西寒子,究竟是何雅興會令你中途折返?”

西寒子並未收回遠望的目光,答道:“此話從何說起?”

這西寒子不但是答非所問,而且所答之話令人如墜雲霧……

若愚心中苦笑,便問道:“西寒子此話又是從何說起?”

此際,西寒子才將目光落在若愚身上,說道:“我一直都沒有離開,所以哪來的中途折返?”

既然從未離開,卻又對彩戲師的死不管不顧!

心瀾波動的若愚明眸含笑,直問道:“看來你很討厭彩戲師。”

西寒子輕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問道:“你覺得呢?”

言語輕蔑,神情冷漠,卻在表現出來的那一刻,透露出惋惜……

若愚笑道:“酒色財氣當中,彩戲師最是臭名昭著。你本已將他收服,最後卻看其被地母娘娘活活腰斬而不救,想必是別有苦衷。”

“不愧是觀察入微的暗隱之士。”

西寒子不知受過多少的不公與誤解,但卻從不辯解。人生在世本,倥傯多變,若還活在他人的言語中,豈不白活?況西寒子乃道家中人,更是三教九流中的道教教主,對所謂的人言根本不置可否。

如今若愚明察秋毫,並不像世俗之人那樣一孔之見,便由衷地佩服起若愚來。但也僅僅是佩服而已,西寒子並不會因此而放棄此行的目的!

西寒子斂神屏去雜念之後,繼續說道:“樓蘭王已出‘逐客令’,彩戲師必死無疑,我不忍殺他,只好讓地母娘娘代勞。”

逐客令,顧名思義是主人趕走不受歡迎的客人。但樓蘭王的“逐客令”包含着兩層意思,就是逐客、掃內。

為了避免因有所紕漏而引發不必要的爭端,所以百家令與逐客令是同時發出的。而彩戲師為駐童顏而殘殺無辜少女,自然會被逐客令誅殺。

通古博今的若愚並不認為樓蘭王只是出於道義而發出“逐客令”,而是為了豎立威望,鞏固實力而做出的決策。

至於當中是否存在着誅除異己,若愚一時間也拿捏不準,畢竟逐客令上的名單,都有着非死不可的理由。

若愚之所以會接百家令,一是百家令有着特殊的榮耀,這對於將來的起兵有莫大的幫助。二是百家大會上眾星雲集,輕易就能物色到將相之才。

但相比起得到樓蘭王的青睞,這兩點根本就不值一提!到那時,北邙國不單能雄踞北邙之境,更能席捲天下,稱霸寰宇!

所以行得正坐得端的若愚根本就不懼怕逐客令,也就更不會去關心逐客令上的名單。但有一點,若愚始終想不明白……

但見若愚問道:“西寒子,雖然你是道教教主,但佛教的‘百家令’怎麼說也輪不到你來發吧。”

若愚的意圖,便是要知道西寒子此行的目的!

西寒子會意,笑道:“佛門乃方便之門,難道就不歡迎我道教中人?”

縱然若愚有百辯之能,奈何卻被西寒子生生封住了嘴巴。因為這佛門之事,怎麼也輪不到一個世俗之人做主!

至此,若不是梵音寺的僧眾,便沒有資格回答西寒子的問題!

片刻。

一直沉默不語的拓拔峰開口說道:“我佛之大門,只為誠善之人而開。”

西寒子冷哼一聲,說道:“拓拔太子又怎知我不是誠善之人?”

當年,北邙太子遁入南國梵音寺一事可是傳得沸沸揚揚,轟動廟宇江湖。即便是久居西山,西寒子對此亦有所耳聞。

且西寒子隸屬樓蘭王,雖從未見過北邙太子,但也能從畫像與人言中拼湊出拓拔峰的外貌。

拓拔峰對此稱呼不慍不怒,淡然說道:“深夜到訪者,不是急切之人就是宵小之徒!而觀道長神色,如沐春風,應也是後者。”

西寒子聽罷,心不禁“咯噔”跳了一下,旋即笑道:“老道原也奇怪,你為何入空門而不剃度,原來是一邊敲經念佛,一邊思邪疑之事。”

所謂佛有千相,道有萬千。故邪疑之事,無論是佛教還是道教,都可通論為除“正”以外的一切不凈之思,不凈之行。

換言之,西寒子是在罵拓拔峰放着好好的佛不念,而去管他人之事。

得理不饒人的西寒子再次發起了詰難,道:“欺己欺佛,和尚做成你這樣的,老道我還是頭一次見。”

拓拔峰不怒反笑,說道:“做道士能做成足下這樣的,我也是頭一次見。”

西寒子饒有興趣地“哦”了一聲,問道:“你且說說,我是怎樣一個道士?”

拓拔峰徑直說道:“素聞西寒子是一個以切磋為由,實則盜取他人武功之人,想必剛才你也走了一遭藏經閣了吧。”

至此,西寒子才明白,為何拓拔峰會在說“宵小鼠輩”這四個字時加重了語氣,原來他他一早便知道了自己的此行的真意!

西寒子哂笑,說道:“那又如何?”

拓拔峰笑道:“如此便可知,你不過是欺世盜名之徒!”

即便是盜賊,也無法忍受被當面指責成盜賊!何況西寒子自詡是一代宗師,又極重臉面,而今竟被這個異族人罵為欺世盜名,怎能不怒?!

但西寒子卻不能殺拓拔峰,因為他在“百家令”的名單里,而這也恰恰是西寒子前來梵音寺的目的!

至於夜闖藏經閣,只是順道辦點私事……

西寒子強壓怒意,從懷中取出一張名刺,冷冷說道:“樓蘭王誠邀拓拔太子參加百家大會,論道天下。”說完,便拋出了名刺……

名刺一脫西寒子之手,便快速地旋轉起來,似暗器一般快而猛地飛向了拓拔峰!

這西寒子分明是要給拓拔峰一個下馬威!

名刺轉瞬即止,無奈之下,拓拔峰只好徒手去接。孰料這剛一觸到名刺,虎口便被震得似要裂開一般。

拓拔峰劍眉一蹙,再伸一手,方才接住名刺。饒是如此,拓拔峰還是被名刺震得疾疾後退……

西寒子冷冷地看着並手接名刺的拓拔峰,待其穩定身形后,便忿忿說道:“你也不過如此!”

冷言冷語之下竟蒸騰着怒意……

若愚頓覺不妙,開口說道:“帝使既已派出‘百家令’,而我們還有要事在身,恕不遠送!”說完,便請手辭客!

西寒子冷哼一聲,說道:“公事雖了,私事未辦,又怎可倉促離開?”

誰人不知,這西寒子的私事便是要切磋武功!

拓拔峰微一挪步,大有嚴陣以待之勢,說道:“我也正好要和你算一下這夜闖藏經閣之罪!”

“就憑你?”西寒子頓覺可笑,說道:“我要比試的人是她!”說著,便指向了孤魂,再道:“為了避免你們說我恃強凌弱,今日我們只比招式,不比內力。”

孤魂有天星地棋、悲迴風、卸甲三大絕技,更在短時間內通曉彩戲師的布袋戲,這對武痴西寒子來說,可是天大的喜事!

無端便成了目標的孤魂冷冷說道:“我要是不比呢?”

西寒子飽含深意地笑了笑,說道:“你會比的。”

孤魂並未發問,只是漠然以待,因為她知道,西寒子會親自告訴她那非比不可的原因!

片刻,西寒子果不其然說出了原因:“那五個老鬼,你不覺得他們已經快堅持不下去了嗎?”

此話一出,不僅孤魂,所有人都看向了秦天!

秦天不知何時又漂浮在了空中,面色蒼白,雙眼閉合,並未有任何異樣。但端坐的五大高僧卻是大大的不同!

但見他們明眸凹陷,麵皮張張縮縮,似被人吸去功力一般……

西寒子嘆聲說道:“這五個老鬼的功力着實太低,救人不成,反受其害!”說著,便看向了孤魂,繼續道:“只要你答應跟我比試,我便助他們一臂之力!”

孤魂驀然轉身,冷冷看着西寒子……

不是覺得自己的武功有多寶貴,而是孤魂根本就不相信西寒子!

西寒子見其不語,只當她是不肯比試,便催促道:“我勸你不要想太久,這萬一耽誤了,別說這五個老鬼,就是秦天也必死無疑。”

孤魂寒眉一豎,沉聲說道:“你先救他!”

西寒子長長嘆了一口起,說道:“如今這世道,人與人之間都無信任可言。”西寒子頓了頓,繼續道:“既然你不信老道,老道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說完,便轉身對西山三惡喝道:“走!老道帶你們玩樂去!”

孤魂一急,喊道:“你想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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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五絕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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