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宿怨
小姑娘聽到彩婷的尖叫，回過頭來眾人心裏皆是一酸，連把她恨之入骨的葉子衿已然如此。
那張面黃肌瘦的臉上眼淚縱橫，面上一片悲戚，稍微不太合身的衣服下是明顯瘦骨嶙峋的身體，露在外面的雙手也滿布傷痕。
葉子衿心口一窒，原諒她的聖母吧，即便是知道以後的以後葉婉然可能會加害於她，她也實在對這樣的她痛下殺手。
“孩子，你過來。”
葉老夫人心酸得厲害，這也是她的孫女啊！
葉陳元和傅氏對視一眼，心裏都是酸澀一片，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小姑娘撲索撲索眼睛，眼淚大滴大滴的落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水花，猶豫片刻，終於還是慢慢走到老太太身前。
“你們把她記作嫡女吧。”
老太太摸了摸小女孩稀疏枯黃的頭髮，語氣平淡但毋庸置疑。
傅氏心情有些複雜，輕輕拉下葉陳元準備上前的身子，她走到老夫人身前，躬身答應：“媳婦謹遵婆婆吩咐，回去就把玲瓏閣收拾出來。”
葉老夫人沒想到傅氏答應得這麼爽快，有點驚訝的看了她幾眼，微微點頭：“嗯，這孩子先在我這住幾天，等養好了再搬過去。”頓了頓，葉老夫人又想起紅鸞來，她走的時候也是不放心的吧，不然也不會在這丫頭有難的時候，示意子佩那丫頭救人了。
“你是父親，給她取個名字吧，找個時間進祠堂入族譜。”
葉陳元看了看低着頭不說話的小女兒，孩子後頸縱橫交錯的傷痕刺眼無比：“叫婉然吧，葉婉然。希望她以後能做一個溫柔婉約的女子。”
葉子衿儘管早已有心理準備，葉婉然三個字真正出現在耳邊的時候她還是覺得接受不了。身體微微顫抖，說不上是厭惡還是懼怕。
葉子佩和姐姐心靈相依，感受到葉子衿情緒波動，忙拉着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最後葉子衿等人留下葉婉然和老太太兩人，退出了房間。
“把這些人帶到梧桐苑，玉盤，吩咐管事的，把安怡閣所有當差的全部幫我院子來，我有事情吩咐。”
傅氏才出房門，身上的氣勢陡然升起，這群刁奴竟然還敢欺負小主子！即便有自己的緣故，但這樣欺負一個小孩子未免太過分了！
葉子衿和葉子佩被傅氏吩咐奶娘們先帶回了她們的院子。有些事情小孩子就不要參與了。
只是兩姐妹的芳華閣離梧桐苑實在太近，不一會此起彼伏的求饒聲、痛苦聲、慘叫聲響成一片，府里除了老太太院子的人，就只有姐妹倆的奶娘沒去。
其他人都被葉陳元叫去梧桐苑觀看，襁褓中的小孩子也沒有放過。
等其他丫頭回來的時候，臉色均是一片蒼白，有幾個小的受不住，幾乎吐了一整天，府里好些人因為驚嚇生病。兩個奶娘後來也被叫過去敲打一番才回來。
自此，葉陳元和傅氏用整個安怡閣的人豎立了葉府三小姐葉婉然的地位，而當天溺水事件眾人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葉子衿大概猜到當天發生什麼事，心裏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葉婉然。
殺？
下不去手。
留？
忍不下那口氣。
最後葉子衿覺得順其自然，但是絕不可能再像前世那樣信任她，相安無事的做好姐妹了。不來招惹自己就好，一旦發現有傷害自己或者家裏人的舉動，絕不寬恕！
今天是葉婉然遷入玲瓏閣的日子，前幾天葉陳元已經開祠堂，正式把葉婉然的名字記入族譜。葉府嫡出三女：婉然，母親傅氏。
傅氏是有疙瘩的，葉陳元也是，所以夫妻兩個雖然對她的衣食住行皆是按照葉子衿葉子佩兩人的標準來。但是卻對她並不親近，她倒也榮辱不驚，很是淡定的應對改變后的一切。
傅氏帶着葉子衿姐妹到玲瓏閣的時候，葉老夫人已經先到了，玲瓏閣離萬和閣並不遠。
待眾人給葉老夫人行禮坐定，外面的丫頭已經叫到：“三小姐來了。”
小女孩背着光緩緩而行，目光堅定，一種端莊的氣度渾然天成。待走到跟前，葉子衿等人皆是眼前一亮，葉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不枉費她這幾天的費盡心思的調養。
女孩頭上梳着的只是平常簡單的雙丫髻，但發間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隱約閃爍出星星點點的光華。淡粉色華衣裹身，外披白色紗羅，露出線條優美的頸項和清晰可見的鎖骨，雖然上面的傷口還是縱橫交錯，但是顏色已經是淡淡的粉紅色，雪白的肌膚襯得傷口惹人生憐，裙幅褶褶如雪月光華流動輕瀉及地。
“給奶奶請安，給母親請安。”
眾人的目光皆驚艷一片，實在難以相信，現在這個禮儀周到、氣勢非凡的貴小姐竟然就是半月前那個面黃肌瘦的孩子。
“起來吧。”
葉老夫人對今天的葉婉然很滿意。
伏在地上的女孩起身抬起頭來，眾人卻是頗為遺憾。
女孩雖然臉部看起來很柔和，但是那雙和葉陳元肖似的眼睛卻破壞了整張臉的美感，再加上微薄的嘴唇。跟府里大小姐二小姐相比，雖然也是清秀，卻遜色許多。
葉子衿的眼睛從葉婉然出現開始，就瞳孔微縮。
這才是自己認識的葉婉然啊，清冷的身姿，不卑不亢的氣勢，多熟悉啊。
“妹妹見過大姐、二姐。”
葉子衿面色無常回了半禮，轉身繼續坐着，就這樣進水不犯河水吧。
“哇，你變化好大啊！奶奶，您老人家肯定是偷偷給三妹妹吃了什麼好東西，不然她怎麼變這麼漂亮！”
葉子佩驚訝極了，那天那個骨瘦如材，面如菜色的小女孩她影響太深刻了。雖然身量還一樣，眉眼也相似，但雙頰豐腴許多，膚色也由蠟黃轉為粉白，之前枯黃稀疏的頭髮竟然一下多了這麼多！
“啊！”
“傅氏！你教的好女兒！”
葉子衿剛進嘴的茶好險沒噴出來~~~~妹妹竟然把葉婉然的頭髮拽下來了~~~~~
她、她、她竟然戴了假髮？？
傅氏也被葉子佩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更沒想到這個便宜女兒的頭髮竟然是假的~~
葉婉然臉上的平靜被葉子佩分分鐘破功，眼眶都紅了，雙手護頭，整個人好不可憐。
“對，對不起啊。我、我就摸摸來着，我以為是假的、呃、原來真的是假的、要是我一開始就知道是假的我就不會去摸了，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摸了摸，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掉下來了！”
葉老夫人本來就氣葉子佩毛手毛腳，現在又滿口胡言，老太太差點沒被葉子佩氣暈過去！為了給葉婉然立威，今天這身裝扮是她親自過問的！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才有這份驚艷。那發套是自己年輕時候用的，做工精緻，好不牢靠，豈是摸一摸就能掉下來的！肯定是傅氏挑唆的，看把小孫女給委屈的！
葉老夫人眼睛狠狠瞪着傅氏，拉過葉婉然輕聲安慰，直接開口說道：“你馬上把葉子佩送到小佛堂去跪着！中午不許給飯吃，什麼時候認錯什麼時候再出來！”
“娘，孩子不是故意的！”“奶奶我錯了，不要不給飯吃啊！”
老夫人聽了兩人的話更是氣惱，顫抖着用手指着葉子佩：“堂堂官家小姐，為了點飯就這麼沒有骨氣！晚飯也不許給，跪倒戌時再起來！”
“奶奶！是你說我認錯就可以起來的啊！”
葉子佩還想辯解，葉子衿連忙捂着妹妹的嘴。憑着前世的經驗，她能感受到奶奶是真的生氣了，現在多說無益，等爹爹回來再勸吧。
雖然知道這次的事情都是自己妹妹的錯，但葉子衿還是忍不住狠狠剜了葉婉然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