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電視風波
“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
貓耳換了首歌,在家照鏡子準備出去玩的顧建新一聽,扔下鏡子跑出來問貓耳能不能把歌詞寫給她。貓耳讓她去拿紙筆,老大說她去拿。
老大找在裏屋寫作業的老五要了圓珠筆和紙,拿上笑盈盈的出來在外屋被屠八妹給截住。屠八妹把一簍紅薯當胸推給她,繃緊臉命她拿去後院。老大說她先把紙筆給老三。她抬腳要走,屠八妹拽着她胳膊一扯,她手中簍子沒拿住,紅薯滾了一地。
剛洗凈的紅薯滾髒了,屠八妹不由罵罵咧咧。老大把紅薯撿進簍子裏說她再拿去水池沖沖。她端着簍子出來把紙筆給了老三。
“……不知為了什麼我一見你就笑,後面一句是什麼?”顧建新把紙貼在貓耳身後的牆上,站在那記着歌詞。老大端着洗好的紅薯過來偏頭去看,貓耳坐在凳子上扭過頭,視線掠過老大,大聲說:“跟你在一起永遠沒煩惱。”
顧擁軍笑老三字寫得跟醫生開的處方一樣難認,顧建新正寫得不耐煩,說要不你來寫?老大還沒開口屠八妹就在裏屋扯嗓子喊她。
顧擁軍抬腳進屋,放下簍子剛準備出來屠八妹就低喝一聲:“站住。”屠八妹把老大拽進後院,點着她鼻子壓低聲音說:“你是不是背着一身賤肉啊?堂堂一國家正式工人跟那投機倒把遊街分子說得眉開眼笑,你是沒人要了還是怎麼著?也不嫌掉價。”
“媽!你說什麼呢?”老大急了,“也不怕劉伯伯在隔壁聽見。這些年劉伯伯對咱們家多好啊!什麼遊街分子說得那麼難聽。”
“難道我說錯了,他沒掛牌游過街?我警告你,給我離他遠點,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剁剁剁剁剁……”老二顧愛民在邊上剁豬草,屠八妹一開口她就加大剁豬草的力道,剁得又快又急。
屠八妹火了,轉而質問老二是在跟她做對嗎?老二向來不愛多言,當下也不悶不作聲,力道稍緩。屠八妹一罵老大她又加大力道,屠八妹上前欲修理她被顧擁軍攔住。顧擁軍趕老二起身,抓過一把豬草拿過菜刀,一下一下用力切着。提起的是菜刀,切下的是憤懣,是不平。
顧愛民見老大這樣,一言不發轉身去換煤球,她用鉤子勾開煤爐灶上的鐵蓋,她勾鐵蓋,拿火鉗,動作幅度都很大,氣得屠八妹咬牙切齒,“你們一個個就對付我吧,我做牛做馬辛辛苦苦把你們拉扯大,你們就這麼回報我,我這是養了一群仇人啊!”
顧愛民接了句,“老七也在這一群里。”
屠八妹順手抄過灶邊的砍柴刀砸過來。柴刀砸在老二腳趾上,她“哎喲”一聲彎下腰。顧擁軍撲過來,脫下老二鞋子一看,老二兩個腳趾頭出血了。她抬頭瞪着屠八妹,屠八妹瞟眼老二腳,板著臉說:“死一個少一人,我也就不用那麼操心了!”
顧擁軍找來藍藥水給老二上藥,一邊上藥一邊“吧嗒吧嗒”流眼淚。
“姐,我不疼,真的,一點不疼。”顧愛民坐在凳子上,身子後仰,兩手抱着左腳嚙牙咧嘴說道。
屠八妹性子暴躁,除去老七其餘姐妹都沒少挨她打,且抓着什麼就拿什麼打,有時揪着頭髮直接就往牆上撞。老大老二是挨打挨得最多的,兩人小時常被屠八妹揍得口鼻流血。每回挨打,顧擁軍總擋在老二前面護着老二。所以老二一直唯老大馬首是瞻。屠八妹說什麼她偶爾還無聲抗議,但老大說什麼不問對錯她都堅決執行。這也是屠八妹最恨她倆的一點,常說她倆穿起連檔褲來對付自己。
“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傍晚,老六和村裡幾個女孩在跳皮筋,天色漸暗後有大人出來喊跳皮筋的孩子回家。孩子們散了,老六回家走到門口老五寫完作業出來說去看電視,拉着她往余月紅門口去了。
余月紅家有台“春花牌”黑白電視機,平常晚上早早就搬出來放在後門口供前後兩棟房子的人觀看。但今晚她家電視沒搬出來,後門也關着,老五領着老六轉到前門。余月紅家坐了一群看電視的人,余月紅的小兒子攔在門口不讓老五她們進來,還指着老五說:“你媽媽是潑婦,你媽媽欺負我媽媽,不許你們上我家看電視。”
老五不幹,講憑什麼別人能看不給她們看?一個非要進,一個攔着不許進。兩人推扯一會打起來。老六膽小,不敢上前幫忙,轉身跑回家告狀去了。
屠八妹聞迅風風火火跑來,老五已讓余月紅她男人讓進屋站在裏面看電視了。屠八妹在外厲聲喝着讓她出來,老五不肯出來,屠八妹衝進去揪着她耳朵一路罵一路將她拎了回來。
如果老五到家后不哭不鬧這事也就過去了,偏她放聲大哭,哭得屠八妹火起,抄起雞毛撣子抓着她就打,打得老五抱頭亂跳,哭着喊着不停叫着大姐。屠八妹更火了,雞毛撣子高高揮起,重重落下,邊打邊罵:“你爸死沒見你哭得這麼傷心,一個破電視不看你給我嚎喪。你哭,你喊,有靠山了是吧……”
顧擁軍在裏屋坐不住了,衝出來去抱老五,屠八妹手中雞毛撣子照着老大背上落下,“都是你慣的,我一教訓她們你就攔着,這個家幾時輪到你做主了……”
顧擁軍背對她摟着老五一聲不吭,屠八妹氣急敗壞抽打着她,老七過來緊緊抱着屠八妹大腿哇哇大哭:“媽媽,媽媽,不打,不打大姐,嗚……”
老七一哭,屠八妹這才罵罵咧咧地丟下雞毛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