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尋釁滋事

第三章 尋釁滋事

雞飛狗跳的一個早晨過去了。

顧擁軍臨上班前對屠八妹說:“那堆衣服等我中午下班回來洗,你睡個回籠覺,下午還得去豆腐房呢。”

屠八妹腰板一挺,沖她喝道:“我有睡回籠覺的命嗎?養了你們這群討債鬼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哪還有……”

顧擁軍踩着屠八妹的罵聲推出自行車,老五拉着老六躲在外面等她,她抱起老六放在前面坐着,老五自己爬上了後座。這輛“永久牌”載重自行車是她們父親生前騎過的,老大愛惜東西,自行車雖有些年頭,但掉漆生鏽的地方讓她用黃塑料皮裹了起來,沒生鏽的地方則讓她擦得鋥亮,看去倒也不顯老態龍鍾。

路上搖着自行車鈴鐺趕着上班的人一撥又一撥,平常顧擁軍騎車一般走大路,眼下她載着老五老六走的“李家坪”小路。“李家坪”的老式平房在拆遷,早幾天她路過看見廢墟里有好些紅色磚頭沒人要,她想着要是那些磚頭還在撿回去可以蓋個豬舍。

在一片被推土機推倒的廢墟里,幾個老人和孩子在翻找能賣錢的鐵絲,顧擁軍下車推着老五老六過去看了看,廢墟里那些紅色磚頭還在,她指着磚頭對老五老六說:“看見這些磚頭沒?中午放學你們叫上老四,先揀好的磚頭搬到一邊垛起來,半塊的也行,等我下班借個三輪車推回去。”

“大姐,這能賣錢嗎?賣了錢可以買饅頭票不?”老五問。

“你就知道吃!是用來蓋豬舍的。”顧擁軍騎上車將她倆送到學校,叮囑她倆放學別忘叫上老四去揀磚頭。

孝坪鎮四面青山環繞,鎮中一條小溪由東向西蜿蜒流淌。溪兩邊馬路及十字路口,騎車上班的、背着書包上學的、挎着菜籃子去買菜的,哪哪都是人。尤其廠大門崗哨前,自行車大軍黑壓壓一片,偶有一兩個年輕人騎着“狗腦殼”摩托呼嘯而過,惹來不少羨慕的目光。

“顧擁軍,你過來一下。”老大停好自行車剛進分廠大門,她師傅就招手叫她。“什麼事。”老大從工具櫃裏抽出工作服邊穿邊朝她師傅走去。“是這麼個事。”她師傅擰上水杯蓋,湊過頭輕聲說:“有人托我做媒想跟你處對象,你是家中老大對方也是……”

師傅說的這人顧擁軍知道,家裏是半邊戶,母親從農村上來的,條件比她家還差。“我還小,家裏還靠着我幫襯,您看……您替我回了吧。”

“別呀,你別著急回死,再考慮考慮,啊?”師傅拍拍她肩,讓她再考慮一下。她搖頭,“五年內我不會考慮個人問題,你替我回了就是。”師傅嘖嘖道:“五年你差不多就二十五了,在咱們鎮上二十五可是老姑娘一個,到時候……考慮一下,啊!”

顧擁軍笑笑,“回了吧。”她戴上手套,打開車床,機器轟隆隆響起。

小城故事多

充滿喜和樂

若是你到小城來……小城故事多……

老七蹲在門口看老八捉螞蟻,一張倒置的方凳里已關着幾隻暈頭轉向四處亂爬的螞蟻。老八很是認真,翹着小屁屁低頭專心致志地捉着螞蟻,偶用力吸下快流到嘴裏的鼻涕。老七在邊上唱歌,她並不能完整地唱完這首歌,翻來覆去就唱着三句,嘴裏不時還要抽出空來提醒老八,“哎呀,這隻快爬出來了……小城故事多……這也有一隻要逃掉了……”

老七長得像個精緻的布娃娃,不僅有兩個大酒窩前額劉海還自帶天然卷,且人小嘴甜,平時在門口玩不管村裡誰打門前過,兩個酒窩一現,張嘴就甜甜笑着喊人。叔叔阿姨,大伯大嬸,從不會喊錯。偶爾誰給她一點好吃的,她都會拿給屠八妹,定要屠八妹咬上一口她才肯吃。屠八妹傷心難過時,別的姐妹怕觸怒屠八妹都躲得遠遠的,獨老七上前,她會抱着屠八妹脖子,用小臉輕輕蹭着屠八妹,軟軟地叫着媽媽,故深得屠八妹疼愛。

她倆在門口玩,屠八妹在不遠處的自來水池前搓洗衣服,水池有兩個自來水籠頭,她佔了一個,另一個水籠頭也有人佔了在清洗衣服。住在屠八妹家前棟平房的余月紅往水池走來,她一手拎條小板凳,一手用白瓷大碗端着褪了毛的雞。她過來放下小板凳,見屠八妹這邊的水籠頭關着,她伸手擰開,將碗放在籠頭下接了點水。

余月紅是工農村頭號精緻人物,一年四季衣服穿得筆挺,講話走路斯斯文文。她和她男人都是廠里的基層領導幹部,兩口子都是坐辦公室的,生活水平要高於一般雙職工家庭。

“嘖,你傢伙食就好啦,三天兩頭的不是殺雞就是宰鴨。”邊上清洗衣服的人瞟眼她碗裏的雞一臉羨慕。

“好什麼呀……”余月紅擰上水籠頭,坐在板凳上,姿態優雅地抬手將一縷髮絲撩至耳後,隨後俯身扯着雞身上的細絨毛慢悠悠的接著說道:“我這兩天腰疼病犯了,請了病假在家休息兩天。老毛病了,就我們家老鄧大驚小怪非得買只雞回來給我補補。這修毛麻煩死了,哪裏是給我補呀,分明是折騰我。”

“鄧科長那是心疼你,上哪找那麼知冷知熱的好男人去?你呀,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哪像我們,病得要死男人也不會問一聲。反正病在你身上,疼也疼在你身上,他們才不會管。別說雞,就是雞毛也看不到一根。”

“平時沒事不年不節的誰家吃雞啊?我們家天天吃青菜豆腐的時候你沒瞧見,光看見我們家吃雞了。”

屠八妹一向看不慣余月紅的驕矜,尤其煩她在自己一個寡婦面前炫耀她家男人,眼下聽她提到青菜豆腐便自動對號入座,認定人家這話是說給她聽的,臉當即“刷”的拉了下來。

“整個工農村誰有你傢伙食開得好?要說還是鄧科長知道心疼老婆,我們呀,也只有眼巴巴羨慕的份……”

兩人拉着家常,說到高興處不時發出笑聲,屠八妹聽着刺耳更不高興了,不就是吃個雞,男人當個小芝麻官嗎?得意什麼?她心裏不痛快手上就加了力道,肥皂泡從木盤中飛出濺到余月紅的碗裏。余月紅提醒她注意點,她繃著臉不吭聲,暗加大手上力道。又一團肥皂泡濺過去,余月紅火了。

“你故意的吧?”她憤而起身。

屠八妹提起衣服一甩,衝過去一腳踹翻白瓷碗,挽起衣袖昂頭說:“誰說我是故意?我就是有意的,怎麼樣?誰家沒吃過雞啊,又有誰跟你似的這麼輕狂?說話那麼大聲是怕人家不知道你家今天吃雞呢?你怎麼不拿個大喇叭跑去村口喊啊?”

“你!你神經病!”余月紅氣得不行。“算了,算了,都是鄰居,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另一人趕緊過來打圓場。“你說誰神經病?你把話給我說清楚,說誰神經病呢?”屠八妹手伸過去朝她不停點着,那架式看去一言不和就要和人干架。

“媽媽……”老七嘴一扁,哭着起身往這邊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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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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