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相持
“老夫可以用這一生的信譽作擔保,這塊玉佩是由新玉造舊而製成的。”柳頡雖然被人質疑,但語氣依然很平淡,臉上掛着笑容,但說出來的話意味卻很強硬,“如若切開來不如老夫所言的話,老夫願賠出全部的家產!”
老爺子愛玉如命,別的不說,家裏的美玉無數。這個賭注不可謂不重,頓時把段奕他們給震住了。
“不管你再怎麼說,我都不會同意這個做法的!”見到其他似乎有所意動,甄麗華上前去試圖把玉佩拿回來,“這可是我們先人留給我最後的遺物了,是我唯一的念想,我是不可能讓你們破壞它的!”
段蓮青早就防着他們甄家三個人了,見到甄麗華果然想要搶奪玉佩,馬上擋在了前面,不讓對方得逞。段蓮青的武功雖然還排不上是高手,但要對付甄麗華這種完全不會武功的還是很有優勢的。
甄麗華眼神一變,就想要施用幻術,可惜的是段蓮青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她不知道議事堂里的燭台上有宋宸藏在其中的一些有助於清明的藥物,還以為是段蓮青功力或意志力強到可以不受控制了,不由心裏暗暗叫糟。
不管怎麼做,甄麗華都無法越過段蓮青,她只好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段奕:“教主,這塊玉塊可是寶物,是當年皇室的唯一象徵了,難道您也同意把它毀了嗎?”從她被接回到火蘭城后的觀察所得,段奕對於當年靖國的事最為緊張,尤其是對於當年的皇族。她相信自己的這一番話會收到預想的效果的,因為只要是有可能,萬怕只有不到一成的希望,他肯定還是選擇保全信物的。況且就目前的狀況來說,雙方只算是打成了一個平手。陳七可以說玉佩被毀,湯嬤嬤和她合謀,那她也可以反過來說一向以來都對她不滿的段蓮青聯合陳七,意圖誣陷於她。目前最重要的是段奕怎麼想,所以拿住他才是最重要的。
段奕明顯有些猶豫,尊敬當年的皇族是他們段奕的家訓,如果這一塊飛鳳玉佩是真的,而他又同意讓人把它給損壞了,那就成了大逆不道的罪人了。但是今日因為段蓮青他們把陳七帶了過來,已經把事情攤到明面上了,如果他不同意的話,事情就沒法弄個清楚,這樣對於他以後管理靖思教弊大於利,嚴重的話,意見上的分歧會導致靖思教四分五裂,那先輩們這些年來的心血也會斷送在他手上,他同樣是個罪人。
既然如此的話,那還不如——弄個明白!
“東西切開之後,我們也有辦法讓它恢復原狀,到時一般人會看不出來那個斷口。”這時,莫松補了一句。
段奕本來就意動了,這時聽得莫松這麼一說,馬上就點頭道:“那就切開看看吧!”血脈之事要慎之又慎,他相信相對於有可能把一個對靖思教居心叵測的人放進教里並奉若上賓來說,先輩們也會傾向於贊同他徹底把事情弄明白。至於那玉佩,如果能證明出來是真的,能復原到現樣就最好不過了;如果證明是偽造的,那根本就沒有了復原的必要。
想到了這裏,段奕的目光不由又回到了甄麗華和湯嬤嬤的身上。當初他收到董釗的稟報之後,雖說還稱不上是力排眾議,但也是扛着壓力把她們給接了回來的。如今這樣往回想想,也不知道當時的那股子篤定是從哪裏來的,包括甄麗華來到了火蘭城之後,他對於她所提出來的意見一向尊重,幾乎到了有點盲從的地步(段蓮青之言),如果此時證實了她們手上那個憑證是假的的話,那他之後該如何面對她們?
如果甄麗華和湯嬤嬤是有心攪合到一起欺騙他的話——段奕眯起了眼睛,如果玉佩是假的,那之前的一切都要被推翻了。湯嬤嬤是一定不能讓她走的,但是甄家這三個人呢?如果是一般的情況下,他們這種存心欺騙的情形已經足夠向官府告發他們,但是畢竟靖思教的身份也特殊,告到官府去的話,到時甄麗華如果有意把他們的身份告發出來,他們也會惹麻煩的……但是他畢竟是個有血氣的活生生的人,如果讓他就此作罷、一筆勾銷放這三個人走,他自問又極為不甘心。再想想到他先前受到蒙蔽,似乎鬼迷心竅地對於甄麗華所暗示的那個復國的計劃動心,他又覺得一陣陣地不寒而顫。
說起來,也是多虧了有段蓮青那一段時間以來的胡攪蠻纏,讓他們沒有將計劃按甄麗華的意思順利地推進下去。不然的話,就算如今知道甄麗華是個假冒的,他也只能將錯就錯了。不然的話,他們已經陷進去太多,如果想要抽身的話恐怕就會被甄麗華要脅,明知道有問題還是得推進事情的發展。
如此一想,段奕突然就有了一種懸崖勒馬的動后餘生感覺。
“不行,我絕對不答應這個荒謬的做法!”甄麗華眼睛都紅了,樣子倒是十分情真意切,彷彿因為無力阻止玉佩被切開而傷心自責至極,神色黯然,但看向唐渺音和甄望南的目光里卻有些惶恐。
“段教主你這也未免欺人太甚了!”唐渺音順手抄起了木桌上的茶碗就往地上一摔,“當初我是有跟你說過的吧,如果你對於麗華的身份稍有疑問的話,我都可以將她帶回甄家,從此跟你們靖思教毫無找瓜葛的!但當時你是怎麼說的,你說相信我們,對麗華極力挽留。如今呢,就這麼聽任人對麗華質疑還不止,還要對先輩留下來的遺物不敬?既然如此,那那番話我重新說一遍也無坊,你們也別做什麼樣子了,說到底也不過是想着法子把麗華趕走。我馬上就帶她走,那玉佩既然你們不承認,那也不緊,我們直接帶走就是了!那畢竟是麗華的親生父母留給她唯一的念想了……”
段蓮青一見甄家的這三個人是想要撤,那怎麼行!她馬上冷笑着道:“你們處心積慮想打入我們教里,也不知道是想要圖謀些什麼,眼下被識破了,哪能你們說走就走這麼簡單?不把事情徹底弄清楚了,誰也不許走!”
“你們這樣是濫用私刑!”這時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甄望南站了出來,他臉上倒沒有什麼緊張的表情,此時看着眾人特別是段蓮青和段奕,神情有點似笑非笑的,“對於你們的這種行為,我們是可以告官的……”
“告官那理也還是在我們這邊——”
段蓮青回敬了一句,不過很快就讓段奕止住了。段蓮青還年輕,沒聽懂甄望南這話的真正的意思。
對方這是話中有話呢,那意思是讓他仔細考慮清楚,撕破臉的代價他們是否承受得起。他甄家那邊,就算被識破了那玉是偽造的,最多也不過是失去一塊玉,或者還賠上一些錢,反正段奕這邊最後也不能因此而將他們幾個殺人滅口了事的。但是如果把事情鬧到了官府的話,那靖思教的背景、他們因為什麼事情而起的爭執,到時也要在府衙里攤開來說,之後的後果未必會是段奕想要的。別的不說,他們潛伏了這麼多年,只想要遠離官府的視線平靜地生活這一條就會被打破了。
就算當今聖上足夠仁慈,不會對於手無寸鐵只是安份守己的他們採取什麼措施,但目光肯定會更多地盯在了他們身上,那以往的平靜生活就會被打破了。往壞一點的方向想,如果皇上因此而對他們有什麼避諱,那官府肯定會重點關照他們,到時沒少小鞋給他們穿……
但是眼下管不了這麼多了,以後的事情見步行步,目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被甄家給要脅了,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屈服,那以後類似的事情就會源源不斷。段奕還是明白這一點的。
如果不能趁這個時候把甄家解決了,那以後他們要面對的就是後患無窮、越陷越深了。
“段教主考慮得如何?”甄望南還是那副自在的樣子,他對於段奕接受這個結果很有信心,畢竟根本他對於靖思教的人的了解,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這些人居然不僅僅一直鮮有踏足翠蘭城,反而還會特意地避開。以段奕對官府避而遠之的態度,把事情鬧到了官府,那無疑是等於踢中了他的命門。
“其實我們甄家對於段教主還是很感激的。”甄望南見段奕的神情明顯是在考慮和定斷,就繼續鼓動着,“別的問題先不說,首先她一個姑娘家流落在外,段教主吩咐人把她接了回來,好生照顧,讓她能夠過上安穩的生活,這一點就是不小的恩情了。自從我們過來火蘭城之後,麗華就不斷在我們面前說教主的好,說她一定要好好報答……麗華對於貴教的事情盡心儘力,昭昭之心日月可鑒,教主又何必因為一些小人讒言,而對麗華產生誤解呢!貴教既然對於麗華的存在產生懷疑,那我們也不是強人所難的人,就此帶她回家,大家相安無事從此各過各的生活,這樣不是兩全其美么?俗話說,山水有相逢,何必一定要鬧得大家難堪呢?”
“甄員外說得也並非沒有道理……”段奕沉吟道,“只是——”
“對於段教主為麗華所做的,我們一直十分感激,對此我們會加以補償——”甄望南伸手入懷,摸了幾張銀票出來展開,遞到段奕的面前,目測面額不小。
段奕卻沒有接,他擺了擺手:“我先前對於甄小姐的照顧,是出於她當時所持的身份,從來沒有要求過回報。甄員外的話是說得不無道理,不過我向來是個較真的人,而且我畢竟是一教之主,不把事情弄清楚,我跟大家交待不過去——”
“那段教主的意思,就是一定要把麗華手上的玉佩給毀了?”甄望南臉色一變。
“算不上是毀,不是還可以恢復原狀嗎?”段奕擺擺手,“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下的辦法了,還請甄員外見諒!”
“那就沒有辦法了!段教主一定要這般欺辱我們的話,那我們也不會善罷甘休的!”甄望南此時把臉色的平靜神色都消失了,換成了疾言厲色,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我在此以甄家的名義發誓,如果我不跟你靖思教磕到底的話,我就不姓甄!”
“我們靖思教向來不爭強斗勇,但是如果有人上門挑釁的話,我們也從來未曾悚過!”苗祿厚這時搭了一句。
段奕看了看苗祿厚,朝他點點頭后又轉向了甄望南,神色十分坦然:“甄員外都聽到了我們靖思教教眾的想法了?”
“你們——”甄望南氣得語結,指着段奕和周圍的教眾,“你們給我等着!”
“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段奕朝自眾他們開始爭執之後就退到一旁的莫松三人點了點頭,“麻煩三位大師了!”
苗祿厚把方才一定在他手裏保管着的玉佩遞給了柳頡:“需要準備些什麼工具嗎?”要在這這一塊玉佩的邊緣切一小部分出來,說來容易,但細想之下對於普通人來說其實是件十分困難的事。
“我們帶了過來。”莫松擺擺手,從他隨手拿的一個木匣子裏拿出一把類似小弓一樣的工具來,這把小弓通體黑色,弦線極細,看起來鋒利無比,也不知道是用了何種材料製成的。
“如果都沒有意見的話,那就開割了?”在動手之時,莫松環視了整場一周,問道。
“大師儘管動手!”段奕應道。隨後招了招手讓苗祿厚過來,低聲在他耳畔吩咐了幾句,讓對方安排好人手,把在場的人主要是甄家三人還有湯嬤嬤給看住了,以防有人趁着眾人把注意力集中到玉佩這邊的時候溜走。
如果玉佩是偽造的,他不可能直接就把甄家幾人趕走就算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