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撞上
宋宸思考了許久，覺得段蓮青他們就算外出打聽，也剛好打聽到了他和蘇妙的事，但這幾年以來，除了在鈴蘭城的那一年多的時間裏，他們是一直待在白雲山莊的之外，其餘的時間裏他們的行蹤都是不定的。除了最親近的人，其他人也不太可能知道他們這個時候的準確行蹤。
就是不知道那些收到喜帖的親友，有沒有把他和蘇妙即將在正月成親的消息傳了出去。
如果沒有傳出去的話，那段蓮青和苗祿厚能得到的關於他們最多的訊息，就是泰如山莊、蕭家堡還和雪蘭城這邊。泰如山莊和蕭家堡的周圍都種有迷蹤林子，段蓮青他們沒有辦法闖進去，而且這兩個人要打聽的消息也不會有人會坦言相告的。不管是泰如山莊的人，還是蕭家堡里的，都只會加以警惕，然後會飛鴿傳書把事情稟告給宋宸和蘇妙，或者唐泰如和林瑾、蕭婧妤。但到目前為止，宋宸還沒有收到過這一類的消息。也不知道是他們沒打聽出來呢，還是尚未找過去。
不管如何，如果在泰如山莊和蕭家堡都得不到想要的消息之後，段蓮青和苗祿厚最後還是會找到雪蘭城來的。而且，萬一他們要成親的消息被散播出去了的話，那段蓮青他們還會直奔雪蘭城而來。謹慎起見，宋宸覺得自己還是得開始在雪蘭城的範圍內留意一下。
宸王府里的人還沒到可以用的時候，而不管是調用恆清堂的人，還是寜王府或靖王府里的人，都會暴露他目前尚在掩藏中的隱秘。而且，把人派出去辦事，那無疑是把自己的秘密跟對方分享，宋宸覺得關於蘇妙身世的事，還是越少人知曉越好。所以，為今之計只有他親自去留意。
但事情又不好明說，宋宸就只有在從寜王府去林府的途中，又或者從林府回寜王府的途中，又或者跟蘇妙說去查看宸王府的改建進展的時候……順道到雪蘭城周圍轉轉。
對方是首次來雪蘭城，以段蓮青和苗祿厚那不差錢的作派，應該會選擇最出名的酒樓和客棧入住。他每日就去這些地方轉悠一下，或想辦法取出人家櫃枱的那本店歷來觀摩一番，或者到南城門停留一會，又或者去最熱鬧的街上走一轉。這樣的話，只要對方進了雪蘭城，宋宸就有七八成的把握能發現他們的蹤跡。
自從宋宸這樣做開始，一日一日地過去了，眼看整個十一月旬都過完了，雪蘭城內一直都沒有什麼動靜，但是宋宸總有一種小預感，覺得事情快來了。
果不其然，到了十一月十三那日，在寜王府用過早飯之後，宋宸逗着小懷信玩了一會，就出了門。他按照前面的很多日做的那樣，先是去了一趟南城門，之後就沿着外地人進城之後慣常走的那條街道一路向前，經過八鮮坊的時候他沒有停留，這個時候不早不午，八鮮坊里沒有什麼人。從八鮮坊再轉進右邊的一條街道，是雪蘭城很熱鬧的一條大街，經常有很多人在街上賣藝換錢，當地也有很多小生意人做了小吃或者小面人、小糖人、冰糖葫蘆之類的在販賣，這條街上，還有一家雪蘭城最有名的客棧——紫金客棧。
宋宸在屋頂上一路走到紫金客棧的屋頂，就照常去弄了店歷，坐在屋頂上從時間最近的那頁開始翻看。
紫金客棧身為大蘭都城裏最大最高檔的一家客棧，每日入住的客商是很多了，如果這個時候又不是什麼節目和慶典，來來往往的人都是短期入住，所以客棧里的人員流轉很大，幾乎每日都不少人離開，又有不少人住了進來。而可能因為雪蘭城是都城，店歷的填寫又異常認真和詳細，幾乎每頁都只登記了兩個人的資料，在往常的那幾日，宋宸每日都要翻看個十幾頁才看完當日的入住名單。
而這一次，宋宸翻看到第二頁就頓住了。這一頁就有這兩個名字，段蓮青！苗祿厚！地字一號房，地字二號房！兩人的房間緊挨着。再看資料，皆來自火蘭城，來雪蘭城的原因是遊歷。入住的日期是十一月十三！那就是今日了！
終於還是撞上了！宋宸把店歷合上，覺得自己的手指有點僵硬。預料到對方應該會來是一回事，當他們真的來了，宋宸似乎又覺得有些出乎意料。他們居然真的找來了！那麼下一步，他們會去靖王府還是寜王府？又或者去恆清堂？幸好他提前做了準備。
宋宸迅速活動了一下手指，把店歷原樣送回了客棧里的櫃枱上，之後，就去到了地字一號房和二號房之間的房頂上。眼下時辰尚早，對方是今日才住進來，那應該才剛剛進門沒多久，想必還在房間裏。
宋宸在房頂上凝神側耳傾聽了一會，從旁邊走了幾步，以嫻熟的手法輕輕揭開了二號的瓦片。
屋子裏八仙桌的位置對坐着的，正是半個月未知的段蓮青和苗祿厚。桌上有兩個包袱，看來，他們是剛進屋正歇腳。
可能是因為才趕完路，不管是段蓮青，還是苗祿厚，精神都有些不濟。
苗祿厚喝了一口茶，提了提神，就問道：“青妹，雪蘭城到了，接着我們就去打聽妙言閣的位置么？”
妙言閣？那不是唐悟那麼？宋宸聽得一頓，他們去找妙言閣的話，那應該是去打聽消息的。既然來了雪蘭城了，還要打探消息的話，那是不是代表，這兩個人還不知道他和蘇妙的確切消息？
“先歇半日吧！明日再說，我快累死了！”段蓮青雙臂扒在了桌面了，就差整個身體都伏上去了，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第一次去翠蘭城的時候就覺得是出遠門了，後來去了石蘭城才覺得那樣才是出遠門，如今才知道，怎樣才是真正的出遠門！”
“我們這是走了岔路了，如果不是在翠蘭城聽到有人指路就一路北上，那也不會多走了那麼多冤枉路！”苗祿厚說起來也有幾分愧疚，相對比段蓮青來說，他總歸是跟着父親和兄長出了很多次門的，本來這一次出門前他自信滿滿的，沒想到卻是在段蓮青面前掉面子了。
“其實也不怪人家，是我們自己一開始考慮得不夠周到了。”段蓮青倒是坦率。
“也是。”苗祿厚點點頭，深刻地反思着自己的不足，“當時我們到了翠蘭城，剛嘗試找人問，就有人指出了蘇姑娘他們的動向，說是看到他們出了北城門，我們的第一反應是跟着過去，那本來沒有什麼錯的……”
“本來我們認為蘇姑娘他們帶着的那頭白獅子有助於我們找人，沒想到它就是存在得太顯眼了，每次一問，幾乎都有人對它有深刻印象。事情這麼順利，我們就只管一路循着他們的足跡，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了。”
“看來出門前做的打算再周全也沒有用，我們畢竟是閱歷不足。”段蓮青第一次開始反思着自己以前一直聽從父親的吩咐，不出遠門到底是有好處還是壞處，“一拿出畫像和一說起白獅子，那些人就都記起來了，說蘇姑娘和宋公子的名字他們反而不認識。我們當時竟然一點都沒覺察出有什麼不對勁，腦子一熱就高興地走了，還覺得自己無比聰明……”說到這裏段蓮青反而笑了，覺得兩個人當時的行為實在是有點傻。
苗祿厚也覺得好笑：“如果不是在梅蘭城遇到了那位熱心的前輩，沒準我們就直接追到雪國去了……一旦進入雪國，這人生地不熟的，我們恐怕還需要好一番折騰呢！”
“是我們太笨了。”段蓮青瞪了苗祿厚一眼，“人家說得沒錯啊，這江湖人周圍遊歷，四海走遍、如果我們真的進入雪國的話，那恐怕又得一路隨着他們經過之處走一番，這樣的話，永遠都是他們在前面走，我們在後面跟，不知道要到多久后才能跟進上他們的腳步的……不過，如果不是這位前輩說起，我都不知道，原來還有妙言閣這樣一家專門幫人找人的鋪子呢！”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苗祿厚幫作深沉地說了一句。
段蓮青一點都不給面子地白了他一眼：“說得好像你一早就知道似的！”
段蓮青這麼一提醒，苗祿厚心裏的愧疚又起來了，他陪着笑臉：“都怪我！那以後我們成了親之後，也別總在什麼火蘭城銀蘭城那幾個城邊上轉悠了，到時我們就去周遊天下，像蘇姑娘和宋公子那般洒脫，你說好不好？”
“到時候再說吧！”段蓮青托着腮，“我們要做的事情還多着呢！這麼路緊趕慢趕的，也不知道這個妙言閣是不是真的那麼本事，能幫我們找到人……就算我們問到了他們所在的位置，到我們趕過去的時候，他們還會不會還在？或者我們直接去他們的府上找人，但萬一他們不在家呢？看起來他們很喜歡四處遊歷的不是嗎？就算那麼巧讓我們找到人了，如何說服他們相信我們？就算他們相信了，肯跟我們回火蘭城，那要怎麼跟我爹證明蘇姑娘才是他這麼多年來苦苦尋找的人？光憑那個紋身印證，其實也不算是確鑿的證據……還有甄家和那個湯嬤嬤，他們肯定不會就此善罷甘休的，到時候我們要如何應對他們的反撲？這些問題，每一個都難解得很，我每日光是在腦子裏轉這些問題都把我給轉暈了！”
苗祿厚獃獃地看着段蓮青，一時無話。他此時才第一次聽到段蓮青的這些疑問，立馬就感同身受了，因為他光是這一聽，就覺得已經被繞暈了。
“難怪，我說怎麼覺得你似乎變瘦了，還以為是趕路的原因，沒想到你整日裏還想着這些問題。”苗祿厚定了定神，開始勸說起段蓮青來，“青妹，你還是別想這麼多了。這些問題光想是想不出來答案的，只能見一步走一步了。就算我們冥思苦想，想到後面的答案了，但是一直找不到蘇姑娘他們的話，後面就算再有計劃那又有什麼用呢？又或者找到了蘇姑娘他們，對方並不相信我們，不肯跟我們回火蘭城，那後邊的事也是沒影的，想了也是白想。”
“倒是你能考慮到這麼多後續的問題，挺讓我刮目相看的！”苗祿厚眼裏閃着欣賞的光芒，細細打量着段蓮青，“我才發現，你確實是有當教主的潛質的！考慮問題又全面，又周到！”
段蓮青面對着苗祿厚如此直白的誇獎，難得地臉上有點發紅，她捂了捂自己的臉，睨了對方一眼：“不然你覺得我這麼些年跟在我爹身邊東西是白學的？”
“是我的錯！在下有眼不識泰山了。”苗祿厚嘻笑着告罪，“要不我請你吃好吃的賠罪吧？你要多吃點東西才行了，不然回到火蘭城之後，教主一定會找我算賬的。進門時我跟店裏的夥計打聽過了，據說雪蘭城這邊有一家八鮮坊，還有一家如意樓，都是名冠京城的大酒樓！不如我們就去那裏吃午飯去？”
“晚飯再去吧！”段蓮青搖搖頭，“午飯隨意叫客棧里送點吃的過來就行，我想早點吃完后洗漱，然後美美地睡一覺！我太累了！”
“好！好！”苗祿厚順着段蓮青的意思，其實他也有些累了，巴不得馬上躺倒在床上，“那也行。那就今晚去八鮮坊吃，明日去如意樓吃。”
“看看我什麼時候睡醒再說吧！”段蓮青再度搖頭，“我事先聲明了啊，我睡覺的時候除非客棧着火要燒到我房間了，否則不許來叫醒我！知道不？如果我沒睡夠就被吵醒，什麼八鮮坊我不吃了，把你拆掉吃了倒是有可能！”
……
屋頂上的宋宸聽着他們的話題越跑越遠，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覺得十分無語，這段蓮青也太容易就被人把話題帶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