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第230章 230.流焰如真番外2：師徒情深
老羅走到門邊，靠着牆壁坐了下來，“好了說一聲，有事要問你。”
過了不知多久，那人淡然的聲音：“可以問了。”
雖然是階下囚，但這曾是個驚才絕艷站在修真界食物鏈上層的人物，老羅不想她竟如此好說話。
他想了想，還是單刀直入：“你到底是不是妖族？”
“我從未到過妖界，也不曾與妖界中人接觸。”那人溫和的回答。
“也就是說，你不是妖界的姦細，他們是冤枉你啰！”老羅深吸了口氣，霍然回頭，“但你如果從未跟妖界中人接觸，你怎麼得到的五味篇？”
觸目所及，那團焦黑的人形已經褪去焦痂，身上又套上了一件皎潔如月的白袍子，單膝曲起，手肘擱在膝蓋上，單手托腮，坐得非常隨意。
一雙沒有焦點的黑瞳，茫茫的朝着這邊，卻不是看他，似是在眺望着不可及的過去。
“呵呵，你知道五味篇的來源，這是不是你來這裏的緣由啊？”如真淡淡道：“羅浩然，五十年前，紫霞論劍，我見過你呢。”
老羅胸口氣血翻湧，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五十年前意氣風發的少年道者，五十年後鬢髮帶霜的守獄人，何堪道矣，何足道哉。
“我之在此，與你在此，不過都是殊途同歸而已。”如真的語氣依舊淡若清風。
她淡淡的望着遠方，雖然失去了視力，但她卻一直眺望着這個方向，彷彿那裏有光。
如果她說什麼都記不得了，自己身為半妖的體質，體內忽然變成青色的靈氣，還有那一夢醒來，突然出現在枕邊的《五味篇》……
如果她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大抵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吧。
所以她只是沉默着，睜着失去視力的眼睛，迷茫的瞧着一個方向。
她甚至噙着淡淡的微笑，她霧蒙蒙的眼睛裏的光彩，以及唇角的笑影，幾乎把整個充滿陰森之氣的牢房都照亮了。她的微笑不是那種奪目耀眼的亮度，而是如同月光一樣，安詳，朦朧，柔謐，不會如同陽光一樣照到人的身上，而是無聲無息的把你籠罩在它的光輝中，垂下頭便能瞧見自己的影子。
老羅久久的望着她，不知怎地，就相信了她。
“你為何不辯解呢？你可是三屆丹師魁首，還贏了五次煉器比試，與魔界之戰，要不是你煉出的聚神鼎關鍵時刻擋住了魔界之主的鎖心鞭，魔界必會攻破青莽山的防線，那邊大小二十多個門派就得遭殃了，事後也是全賴你煉出的療神丹藥給我輩大補靈氣神魂，不然我修真界實力必會倒退十年，不，二十年！”
說到這裏，老羅有點恨鐵不成鋼：“你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拯救過修真界的大功臣，怎麼能不愛惜自己，不自辯呢！你跟我這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能相提並論么！”
“呵呵，因為我比你還多了一宗罪。”
“什麼？”
“懷璧之罪。”
如真說得雲淡風輕：“跟他們說什麼都沒有用，所以我索性就不開口了。外頭的人也不知道我在這裏，只權當我是閉關的時候走火入魔，過些時日，自然便隕落了。”
一個人，即使是大人物，也不能跟規則對抗，哪怕這規則不過掌握在幾個人手裏。
老羅沉默了。
他很想說一句，“我想為你做些什麼”，但話沒能出口。他也不過，是永不能見到天日的，一個帶着有罪之身的守獄人而已。
一顆落到塵埃的心，即使再想發熱，有用么？
但老羅卻絕沒想過，他真的能為如真做些什麼，還是並不那麼普通的事。
老羅看守落雁淵三百年間，有資格被囚在此的無一不是頂尖的魔頭，因心魔入魔道的修真者最常見，但只有頂尖實力的才會被囚在此，就算是一百三十年前被囚的血魔樂翎，雖然能在一晝夜間輾轉三千里滅了大小五十個門派，但那實力也是不夠看的，純粹是因為殺人碎屍雞犬不留的手段太兇殘，惡名太顯赫，才被破格提來此處。
所以說，能在落雁淵裏“思過”，那也算是一宗了不起的“榮譽”了。
統觀這些囚徒，無一不是修真界聲名顯赫者，也百分百性別為男。無他，修真界雖然不乏女修，但生存條件太過惡劣，長得好的，得先逃脫被奪作爐鼎的命運，資質不錯的，得打敗同期師兄弟才能贏得相當的資源，導致這麼多年來，嶄露頭角的女修也不過就是鳳毛麟角。
而這鳳毛麟角，竟然還被關到落雁淵下了。
第二日，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有人來了。
一個原本一臉慈祥，現在顯得一臉悲憫的白鬍子老頭，自我介紹是靈犀派掌門人玄真。
當今道界的領頭幾個大佬中的大佬，老羅差點沒給他跪下，一想不對啊，昨天七聯盟怎麼沒有這位？
對了，他的靈犀派一個就頂住了七聯盟。
他身後領着個穿着一身黑袍個子非常高帶着一臉羞澀笑容的年輕人，道是如真的徒弟。
“我是如真真人的徒弟，她出了事情，我怎麼能不來見她最後一面呢。”年輕人這樣說的時候，臉上浮現的苦澀表情讓老羅覺得很揪心。
玄真嘆道：“如真出了大事，我當師傅的無顏見她，你就聽流焰的安排吧。”
接着玄真就去當壁花了，那個害羞的年輕人流焰，問了老羅一個遠古問題：“老羅，你知道三千年前碧桐神木開花的事嗎？”
老羅說：“有點印象，聽說碧桐神木萬年開花，一開花就會死了。”
“不是死了，而是會托體重生。”流焰嘆道：“那就是我師傅。”
老羅心想：神木轉生，那也是神木呀，怎麼成了妖怪了！
流焰道：“現在有個關係我道派往後千年氣運的任務，七聯盟的盟主與玄真掌門已達成共識，派你我共同完成。”
老羅不由挺直腰桿，點了一下頭，心裏卻疑惑叢生。
落雁淵直屬道派聯盟組織上清會罪獄門，不是沒有需要守門人，嗯，獄卒的配合，也就是打開禁閉讓審問者進去，再打開禁閉讓他們出來而已，從來沒有這樣由聯盟組織上位者直接下令的任務，更用不着這樣鄭重的面授機宜。
顯然這不是一個普通的任務，而且事關裏面關押的如真，必然另有緣由。
果然，接下來便是流焰事無巨細的佈置：“這次任務，代號為‘求火’，由你與我一起執行，玄真掌門坐鎮。一柱香后便是午時，我會進入牢房與師傅交談，約為午時三刻，我會突發急病，高呼來人，你則打開禁閉接應於我，扶出我后，師傅會要求見玄真掌門，掌門便親至，你再把禁制打開，這時掌門會遭到襲擊，師傅會趁亂逃跑……”
老羅不知何以流焰會如此流利的說出一連串即將發生的事，他是會未卜先知么，他緊張得喉嚨發乾，結巴道：“那我，我自然是竭盡所能阻止她……”心裏卻暗想，我終於可以為她做些什麼了！
誰知他話意未竟，一直當壁花的玄真竟斷然道：“不，你放她跑！”他咳嗽一聲，整理了一下語句，帶着滿臉悲憫慢慢開口：“你只管放她跑便是了，別的事，自有我來擔當。”
老羅目瞪口呆：這還真是師徒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