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平胸
“你的筆名為什麼叫葉芝啊？是因為那個愛爾蘭詩人嗎？多少人愛過你曇花一現的身影，唯獨一人曾愛你那朝聖者的內心？”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
電話那頭的男人追問着，似乎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齊一言只覺得頭疼，此時早晨七點鐘，離她的鬧鐘響起還有半個小時，而她已經被這個電話吵醒快半個小時了。
睏倦和憤怒交織着，已經翻湧入了齊一言的腦袋，但她極力壓抑着，儘力配合著電話那頭的男人的問話。
“填資料不需要這些的吧。”
齊一言是網文作者，而電話那頭的是佳成公司女頻部的主編大人，也是她的新任編輯，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被這位主編大人看中，親自當自己的責編。此時這位總編大人正在與她電話溝通，問她的作者資料。
但......這大清早的，這位主編大人都不休息的么？
混女頻的男人心裏多半變態，果不其然。
齊一言腹誹着。
而電話那頭的“變態”沒有被齊一言並不友好的回答影響，聲音里依舊帶着笑意：“我只是隨口問問。對了身高體重這些報一下。”
齊一言機械地報出兩條數據，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不耐煩地問：“這些信息夠了吧，你不會再問三圍什麼的吧？”
問了就是真變態了。這一句齊一言沒有說出口。
誰知那頭的男人聞言更是一喜：“你倒是提醒我了，五月份的時候公司有個大型的活動，你作為我如今要力捧的作者，是肯定要出席的。把你的三圍數據報給我，我會申請幫你定做禮服，也算為你省了一筆花銷。”
我不能不去嗎？齊一言想說，但出口的話卻是：“70，60，70。”
“什麼？”那頭不知是沒聽清還是不可置信地問了一句。
齊一言又機械地報了一遍。
“胸圍70？”電話那頭的人好像聽到了什麼好聽的笑話，笑得說話都斷斷續續的，“那你豈不是.......”
“對！A！平胸！”齊一言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回答完，然後一把將電話掛掉。
齊一言在床上躺好，閉着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了。手不自覺撫摸上了自己的胸口，摸到了那一片平坦。
不知道為何，那個在慌亂之間將手掌按在了她的胸口、將她認作是男生的那個人的臉又清晰而深刻地在腦海里，明明她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
也許每個人生命中都會遇到很多人，那些人有的如風，拂過無痕，有的如刀，在你生命里刻上或深或淺的印記。
齊一言想，許明朗在她生命里刻上的那道印記已經成了一道無法修復的癩痢疤，醜陋不堪。
即使他許明朗本人是那樣好看。好看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發光，讓人格外着迷。好看的鼻子，又高又挺，讓他更顯英氣。好看的唇瓣，親吻的時候軟軟的，如同誘人的果凍。
他愛白色，喜歡穿白色T恤，上面印着黑色的簡筆畫圖案。她覺得那幾件衣裳好看極了，常常搶來穿在自己身上。
對着鏡子轉了幾圈，越發覺得合適自己，她賴皮，說她穿過的衣服就是她的了，她不會脫下還他。
他無奈，問她難道打算這樣穿着去學校上課。她撅着嘴，下巴揚得高高的，這有何不可呢？
然而儘管被鄰里叫做“假小子”、“瘋丫頭”，是大院裏有名的壞孩子，她終歸還是會害羞的，不願意她的心思被所有人知曉，於是戀戀不捨地把他的衣服還他。
他們同班，他就坐在和她一條過道之隔的位置，測試的時候他會把試卷往邊上移，讓她能看得仔細。
但壞孩子的稱呼不是白來的，她哪裏會管成績考得好與否，只趴在桌上，或者撐着腦袋，悄悄拿眼睛去看他，把他的各種習慣記在心裏。
他是好學生，上課認真，碰到難解的題目會緊抿嘴唇，老師講解他不理解的習題時眼睛微眯，好似這樣能幫助他掌握得更快。
他寫字很快，但也很工整。測試時他會先思考後下筆，偶爾寫着寫着發現自己寫錯了，寫字的速度回漸漸放慢，最後筆尖在紙上靜止，他整個人亦皺着眉靜止。幾秒之後才恢復一切動作。
她覺得好玩，偶爾會數着他靜止的秒數，學着武俠劇里的人併攏食指和中指，暗暗做一個解穴的動作，偷笑着看他如真的解穴了般重新在紙上書寫。
他愛看書，偶爾也愛自己寫寫小散文或者小說，他的文風模仿的是他愛的蘇童。而她在他看書時啃着言情，之後竟誤打誤撞在網上寫起了小說，文字風格也如她看的那些小說般俗套狗血。
但狗血的何止小說，她和他之間不是更狗血嗎？
齊一言揉揉臉，她在七年前就打定主意要忘記他的，雖說開始的時候總是很難做到，總是不經意想起他。
坐公交的時候會想起，想起她和他的初遇，想起在驟然發動的公交車的助推之下，無意成就的初吻。
走樓梯的時候也會想起，想起她任性跳車，no作nodie把腳崴了，而他溫柔地背着她爬了五層樓梯。
看到如他一樣有虎牙的男生會想起，想起她口不擇言將心底對他的那份喜歡宣之於口，他笑得如他名字般明朗，小虎牙白得好像染了雪。
後來有意避免着，她甚至已經自己真的已經忘記了。
可誰能想到，今天和她的新任編輯提及胸圍都會將他想起。
她的手定定地隔着隨意撫在自己的胸口，如同初見時那一吻之後，他誤以為留着短髮的她是男生，慌亂地推開她，手掌隔着校服實打實按在了她的胸上一般。
至於後來的意亂情迷，他滾燙的手灼燒着她胸口的肌膚，好似在烙烙印，那是真切地發生了，她也同樣真切的記着。
忘記一個人就那麼難么？
齊一言睜開眼睛，那個有着如他名字般明朗地笑着的男生面孔終於如同煙雲般，在她的腦海里徹底散盡了。
反正醒着也是醒着，齊一言掀了被子起床，開了電腦，在瀏覽器的搜索欄上快速地輸入了兩個字——豐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