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懇求
?天空中沒有軟綿綿的雲朵，風也隨着暖和的陽光，懶洋洋的。[山下的一片片水田裏，站着一群群穿着長袖，戴着草帽的農人，赤着腳，挽着褲腳，彎着腰在插秧。
唐青提着竹籃子，在鄉間的小道上慢悠悠地走着，小心躲避着田裏面甩出來的泥巴。
“沈大哥。”唐青很快從人群里辨認出自己要找的人。比之前剛來到利瓦村的時候，男孩子的氣色和身板明顯好了很多。
說男孩子也不太恰當，沈博文比唐青整整大了四歲，早已經成年。只是唐青畢竟多活了那麼些年，對沒有自己前世年紀大的人都看作是孩子。
“沈大哥，師父讓我來給你送點水。”唐青等到沈博文走近，找了個陰涼的地方，掀開籃子上蓋着的素布。
秦醫生對於沈家爺倆十分重視，去看病的當天，就以他們的居住環境不適合病人休養為由，拉着他們二人住進了了衛生所。
衛生所有時候也會收些留宿的病人，地方還算寬敞，供沈家爺倆住下不算勉強。對此，唐青也是樂見其成的。
畢竟剛想多找個人來照顧秦醫生，就有人撞了上來。簡直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這樣一來，也不用再犯愁唐媽定下的年底截止日期。等教好沈大哥，把他打包送給師傅，唐青就可以毫無顧慮地回家住。這麼打算，簡直完美。
“唔，好甜，裏面加了蜂蜜嗎？”沈博文剛喝了一口，就詫異地看着唐青。
“金銀花太苦，我怕你不習慣，就自作主張多加了點蜂蜜。”唐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不喜歡吃甜口，我下次就不放了。”
“不是，我很喜歡，謝謝你。”沈博文抓了抓頭髮，”只是你加的蜂蜜口感真好，像比我以前喝過的特級蜂蜜還要清新。”
唐青臉刷得一下紅了，倒不是害羞，而是緊張的：”哪有那麼誇張，沈大哥，一定是你很久沒喝到蜂蜜水，突然喝到當然覺得是人間美味了。[八零電子書.]這個不過是秦醫生上次出診，病人家屬送的，他們自家產的蜂蜜罷了。”
秦醫生上次出診，的確有戶人家送了瓶自家產的蜂蜜，但是唐青早就已經偷梁換柱，將裏面的蜂蜜換成空間裏產的。這幾年，山間的豐富物種被唐青搜颳了好多，空間裏的物資也越來越豐富。
沈博文若有所思：”這裏人傑地靈，又背靠大山，山裡人家自己產的東西，新鮮點也不足為奇。”
唐青暗暗地呼了口氣，幸好糊弄過去了。
秦醫生對沈家爺倆的態度，讓唐青摸不準。表面上看着像是朋友，但更多的像是上下級的關係。這些年，唐青跟着秦醫生跑過無數人家，醫治了無數疑難雜症，總有病人家屬激動起來，朝他跪下。秦醫生向來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但只有沈大哥沖他跪下的時候，秦醫生的態度很是奇怪，有不安又有點悵然。
“小青，你跟沈家小子是親戚？”旁邊田裏勞作的大娘笑眯眯地問道。
“不是我家的親戚，是師傅的親戚。”唐青被大娘拉到一邊。
“是秦醫生家的親戚我就放心了。那天，一群人把他們爺倆送過來的時候，村子裏鬧得不像話。你也知道，咱們村子幾百年沒個外人進來。一下子進來那麼多穿制服的人，不得嚇壞了。”大娘拍了拍唐青的頭，“既然是秦醫生的親戚，那肯定不是什麼壞人。我們也就放心了。”
唐青笑着附和道：“沈爺爺和沈大哥絕對不是什麼壞人，大娘你讓村裡人放寬心。”片刻之後，又湊近大娘，低聲說道：“沈大哥他們家這次也是遭了難，等過幾年，說不定就又回京里去了。他們家都是知恩圖報的好人。大娘，平時在村裡，沈大哥他們還得多靠您多幫襯幫襯。”
沈爺爺上次生病主要還是飲食的問題。年輕時候打仗當兵，啃草根樹皮也精神都鎖。老了生活條件好了，吃穿用度上也精細起來，陡然間家裏遭遇突變，老人家的身體一下子就吃不消了。
依着秦醫生對沈老爺子的敬佩，就是讓他好好地把沈家人供起來，他也沒二話。但是畢竟還有沈博文這個正經孫子在，不能越俎代庖。
沈家爺倆剛被一大幫人送到鄉下，那群人就走了個精光，生怕晚一步會被蛇咬似的，連沈家人的入戶手續都沒給辦一下。這年頭，沒入到村裏面的戶，就掙不到公分，沒公分，又去哪兒領糧食。因此，好些天，沈家人都是靠着沈博文出去挖的野菜充饑。
如今沈家的公分，還是秦醫生和村長談過之後，才記下來的，考慮到沈爺爺年紀也大了，不論他做多做少，都只記沈博文一個人的公分。
就這，村裡還有人不平。覺得沈家明明是外人憑什麼來分村裏的田和糧食。還是村長找了人一個個談話，才平息下去。
“小青，田裏收拾好了，回去吧，我給你打下手做晚飯。”沈博文扛了個裝秧苗的簍子，招呼唐青。
要不是早知道他是城裏人，從沒下過田，唐青也得被他這架勢唬住，把他看作是從小在田裏打滾的庄稼人。這孩子實在是聰明得很，除了剛開始有些笨手笨腳，現在不管是田裏的活，還是生火，做些簡單的菜式，都得心應手，熟練得很。不得不承認，智商決定一切。
唐青他們走遠之後，田間一直關注兩人的農人閑聊道：這兩孩子走在一起跟金童玉女似的，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年齡也般配，現在還都住衛生所里。
唐青耳力過人，聽見大家對她和沈博文的八卦，不禁有些錯愕：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還好已經走遠了，沈大哥應該聽不見他們說的話，要不然就尷尬了。我對他可真沒有什麼非分之想。
並排走的兩個人沉默了一路，都沒怎麼講話。唐青一直看着腳下的路，也沒注意到旁邊的人耳朵紅通通的，面上也不怎麼自然。
四月的天，雨說下就下。雨點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串地往地上砸。原本還是艷陽天，一下子就下起了雨，唐青他們也沒帶把傘備着，這一淋，可不就成了落湯雞。雨越下越大，漸漸地視線都開始模糊，兩個人只能眯着眼，往衛生所趕。
進門的時候，唐青差點和門口站着的人撞在一起，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才看清，是胡蝶。
也不管她來的目的了，下這麼大的雨，總是要進屋換了衣服再好好問話的。
找了個偏大的衣服，扔給胡蝶：“喏，可別嫌難看，我就只有這件你能穿的衣服了，不把衣服換下來，着涼感冒了，我可不伺候你。”
胡蝶一聲不吭地換上了衣服。
“嘖，你這是改了性了，平時不戳我幾句，就不痛快。今天這麼聽話。先說好，太過的要求我不會答應你的。”唐青找了塊乾淨的毛巾扔給了胡蝶，又自己拿了塊擦自己頭上的濕發。要是沒有這個礙眼的，找跟“吸水草”出來，擦乾頭髮分分鐘的事。
好想把頭髮剪短。╮（╯＿╰）╭
“下雨你不進屋，杵在門口做什麼，身體再好也不能這麼糟蹋。”唐青舉着梳子細細地打理起長發。
“我敲了，沒人應。”胡蝶聲音極輕地說道。
o(￣ヘ￣o＃)師傅肯定又在屋裏偷偷玩他的收音機。自從幫他“偷渡”了一隻收音機，除了看診吃飯，別的什麼事都沒有那個破收音機重要。
“唉，知道你來我剛剛就不出門了。”唐青有些歉疚，小姑娘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了，“對了，你一個人跑出來，跟我爸媽說了沒。沒說的話，回頭我還得想辦法跟他們捎個口信。”
“我留了字條的。”胡蝶連忙澄清，“小青，我這次找你，是有事拜託你。我真的很想做梅姑的徒弟，你幫幫我吧。我肯定那天看到的那件衣服是她的。不過後來，那家布店，就沒再開過門，你經常去那兒，一定有辦法跟裏面人說上話的。”
唐青定了定神，停下手上擦頭髮的動作，直盯着胡蝶：“我媽沒跟你說過嗎，現在外面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先不說，我不認識什麼梅姑。就算我認識她，你怎麼知道人家願不願意收你。指不定她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帶着你拖累自己嗎？再說了，你就算真的學到了人家的本事，你什麼時候才能用上。聽我媽的，好好跟着她到工廠里做工，不好嗎？”
“乾媽讓你不要跟着秦醫生學醫，你聽了嗎？”胡蝶立刻反駁道，“你能毫不猶豫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為什麼我就不行？”
“我跟你不一樣。”唐青剛要說出這句話，又立刻咽了回去。有什麼不一樣呢？喜歡一件事，想無所顧忌地去做這件事，出發點難道不都是“喜歡”兩個字嗎？
自己能為了跟秦醫生學醫，就離開唐家一個人住到鄉下來。胡蝶為什麼不可以冒着風險，去跟着梅娘學戲呢。
“你自己考慮清楚了嗎？這條路不是那麼好走的。”唐青嘆了口氣。
“當然。”看着唐青終於鬆了口，胡蝶興奮地說道。
“我不認識什麼梅姑，但既然你堅持，我就幫你問一下榮老闆的那位親戚，要是人家不是你說的梅姑，也不願意收你為徒，那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唐青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