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雙胞胎姐姐
?第一章
嬌媚妖嬈的女明星已經是第三次看向高申了,眼神由冷冽鄙夷,逐漸轉為煩躁惱怒。
但高申並沒理她,仍舊站在凌晨三米之外的房門邊,沒有抬頭,面無表情,在化妝室忽明忽暗的燈光下,她的臉頰被映出一層薄薄的白。
凌晨親了親女明星的嘴唇,捏住她盈盈可握的腰肢,再一用力,她已經完全坐到了他腿上。
他滿足地邪笑一下,淡淡道:“怎麼?你好像有點不專心。”
女明星立即賠起笑臉,雙手自然地攀上他脖子,聲音柔媚動聽,又帶點恃寵而驕:“凌總,你保鏢還在這,我專心不來。”
凌晨挑釁地捏了捏她的纖腰,神情蠱惑而涼薄:“是嗎,那我讓她出去可好。”
女明星甜甜一笑,沒有說話,低頭,吻住了他的嘴唇。
凌晨挑了挑眉,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高申。高申會意,轉身步出門外。
這一刻,夜色幽寂,如同鬼魅,空氣中撲朔沉悶的味道,卻像一張大網,密密匝匝地罩在身上,高申站在窗口,靜靜望着窗外,燈火輝煌的城市。
時至今日,她已經重生兩個月整。可直到眼下這一瞬,她仍然覺得自己,就像做了一個異常真實的夢。
23時07分,高申抬手看了看時間。大約就要下班了吧,她想。
其實,下不下班,於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影響。她既不用陪男友,也不用陪父母,回家也不過是自己獃著。
但今天,她還是期望,能早一點回去。
因為,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是高邑的生日。
她和高邑是雙胞胎。同卵的。
兩人長的幾乎一摸一樣,旁人大都分辨不出。但她們選擇的道路卻大相逕庭。
高申五歲開始練套路,十三歲正式開始學散打。之後頻繁參加國內武術散打錦標賽。先後多次獲得其所在級別全國錦標賽冠軍。
而高邑卻對練習武術毫無興趣。
高申記得,22歲生日的這天,是她向段然表白的日子。那時她還沒有死,也沒有談過戀愛,卻如少女般一心思慕着一個人,那個人在她的心尖上,也在她的勇氣里。他像一個流浪的詩人,帶她走進一處處未知的風景;又像一個細心的花匠,在她柔軟的情感中雕琢作畫。
高申有點苦澀地笑了笑。那時,他是那樣絢爛,而今,卻變得如此狼藉。
十五分鐘后,凌晨走出了化妝室。他穿着深色的工裝襯衫,是小立領的樣式,脖頸處微微敞着,袖子被他隨意地挽了起來,露出了一截手臂,神情卻是冷峻,並不像剛和女明星親熱過的樣子。
腳下亦未停頓,自顧自朝着電梯的方向而去,高申立即跟上。
電梯中,兩人並排站着,空氣一時靜謐無息,他冷不防開口:“你在一樓下,今天不用再跟着我。”
高申點頭,沒有回答。
到達一樓后,她獨自下了電梯。不關心老闆的動向,是保鏢的一貫原則。而她亦非多嘴之人,向來懂得分寸。
邁出鼎風娛樂的門口時,正好有風迎面吹來,涼涼的,帶着些許爽利,瞬間吹開了她陰鬱的心情。
她抬手理了理頭髮,繼而,將一身黑衣融入了濃稠的夜色。
23時25分,高邑正和同學朋友一起慶祝生日,這其中當然包括段然。
23時38分,高邑給她打電話,叫她快點過來,而她正在家裏換衣服。
23時50分,她應該到達KTV,並且在包廂門口偶遇段然。
0點一過,高邑正在吹蠟燭喝啤酒時,她把段然叫出去表白。
原來的劇情應該是這樣的。但這次她不想再按原來的劇本走了。
這次,她叫出租車直接去KTV,6分鐘后便順利到達。她記得包廂的號碼,因為她就是在包廂門口表白的,當時由於緊張,她不敢看段然的眼睛,只好一直怪異地盯着他的頭頂,時不時地到處亂看。在等待他回復的那一分鐘裏,她心裏默念的就是那個號碼,186。如今想來,真是諷刺,她竟然還記得這樣清楚,但也慶幸,她還記得這樣清楚。
高申走到包廂門口時剛剛23點31分。這次,她省掉了回家換衣服的時間,因為她知道,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她緊緊握住包廂的門把手,想要推開,但又突然轉身,疾步轉到走廊的拐角處。
她後背倚靠在牆上,仰頭拚命呼吸,這場景她雖然在腦內設想了很久,但當真正實踐時,卻仍然緊張不已。
調整好情緒,她準備再次走回包廂。扭頭間,卻見包廂門口站着兩個人。從背影看是一男一女。
男子精瘦挺拔,女子長發高挑。
男子正握着女子的手,低頭說些什麼,女子默默聽着,偶爾抬頭回應。這情景持續了大約2分鐘,之後,女子轉身要走,男子拚命拉着不放。女子又回頭說了句什麼,男子忽然無力地鬆開了手。
見女子進入包廂,男子頹然地低下頭,片刻后,從兜里掏出了一根煙,又拿出打火機點燃。
星火瀰漫間,她辨認出了那張臉,是段然。
其實根本無需辨認,因為第一眼看見兩人,她便知道是誰了。
段然一向喜歡穿黑色,她也記得,他那天是穿黑色。
穿湖綠色過膝長裙的是高邑,那條長裙,是她和高邑一起去買的,那時,她覺得高邑穿起來特別有氣質。
但沒想到的是,在她來之前,竟還有這麼一幕。
段然對高邑說什麼,她約莫猜測得到。他喜歡高邑,她知道,她死的那天,段然告訴她了。但高邑說了什麼,她是不知道的。高邑從沒提起過,段然也沒有。
這時,手機在兜里震動起來,是高邑,她接通電話,迅速走進旁邊的衛生間。
“申,你來了嗎?”高邑的聲音如常,聽不出任何波動。
她將聽筒移開一段距離,清了清嗓子,想盡量表現的自然些:“嗯,我這就到。”
“那你慢慢來,不要着急,我等會去門口接你。”
“不用了,又不是找不到。”
“那好,等會你到了之後,直接來186包廂吧。”
“好”
收線后,高申立即步出衛生間。
轉彎,再次回到包廂門口。段然人不在,顯然,煙已經抽完了。
這次,高申沒有猶豫,一把推開了包廂門。
高邑正在唱歌,是溫嵐的祝我生日快樂。“生日快樂,我對自己說,蠟燭點了,寂寞亮了,生日快樂,淚也融了,我要謝謝你給的你拿走的一切,還愛你的一點恨,還要時間,才能平衡,美夢傷痕,畫面重生…”
人們坐在沙發里喝酒、聊天,其實並沒有誰在認真聽歌,但高邑卻唱的很動情。她的嗓音,清涼、婉轉,細膩、纏綿,似在娓娓道來,一個哀傷又不為人知的故事,既讓人傷懷、又惹人回味。可,這樣無心的一個舉動,卻戳痛了高申敏感的神經。一時間,還沒落座,竟差點掉下淚來。
或許是在余光中撇見她進來的身影,亦或是剛通過電話確認她即將到達,總之,高邑馬上暫停了聲音,一把拉過她,拿着話筒,情緒高漲:“看,我妹妹高申來了,仰慕她的粉絲們,請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起鬨聲、鼓掌聲、口哨聲,瞬間響徹包房。高申硬撐着打起精神,勉強遷出一抹笑,同時快速掃了一遍卡座,約莫十五六人的樣子,段然坐在右側靠近點唱機的位置,臉色有些黯淡。
高邑又接著說:“好了,現在有哪位壯士,願為我和高申獻唱一曲,請舉起手來。”
男男女女紛紛舉起雙手,甚至還有人一邊喊一邊滑稽地舉起腳,氣氛不免十分熱烈,高邑卻不為所動,冷靜的、沒有絲毫遲疑的,選了一個坐在邊角的男生。他戴着眼鏡,沒有舉手。
那男生並未推辭,起身上前接過話筒,高邑對他笑了笑,低聲說:“看你的嘍!”。
高申轉頭看向段然,發現他的視線正膠着在高邑身上,看見高邑對別的男人微笑,他面上神色較之前更陰鬱了幾分。高申心一滯,胸中涌動撞擊起來,有些情緒被絲絲縷縷牽扯着,似漸愈的傷口重新撕扒開來。
正怔忪間,高邑扯起她的胳膊,將她拉到了沙發邊,坐下。她才想起,終於不用再手腳尷尬地站在眾人面前,遂解脫般地嘆出一口氣。她雖然做久了保鏢,但平時根本沒有人對她們過分關注,更不會像今天這樣,站在燈光下面,被一大堆人直直盯着。儘管整個過程持續不到二分鐘,還是讓她極其不自在。
這晌,音樂聲響起,高邑在她耳邊大聲問:“怎麼沒換衣服就來了?”
她也扭過頭,對着高邑的耳朵“下班太晚了,就沒換。”
高邑笑着對她眨眨眼“沒關係,這樣很帥。”雀躍又自豪的語氣。
高申心裏一暖,也笑了,從小到大,高邑總在不經意間,讓她感動。雖然只比她早出生2分鐘,但卻將姐姐該做的一切都做到了。照顧她,關心她,支持她,疼愛她。那樣綿延又純粹的愛意,填滿了她生活的每一處角落。
但她向來拙於言辭,不善交際,更不會輕易表達自己的情感,高邑自然早就習慣了她,是以不等她回答,便扭頭去聽歌了。
那戴眼鏡的男生,剛唱了第一句,包廂便再次轟動起來,掌聲、讚賞聲,此起彼伏,果然是唱得很好,聲音渾厚又滿腹深情,高申也差點分辨不出,一時間還以為是開了原音,直到大家鼓起掌,她才回味過來。高邑也在旁邊大聲叫好,想來,應該是早就預料到了這番情形。
當眾人視線都集中在眼鏡男身上的時候,右側角落卻有人突然站起身,他腳步如風地穿過正在唱歌的人,隨即,如一團黑影般迅速從眼前略過。
高申眼尖,一眼看出是段然。
未及遲疑,她馬上起身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