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侯:以假亂真
“與你家侯爺說,這聯姻本將軍答應了,不過不是與你家侯爺,本將軍要他。”她轉頭,狠狠睃着飛衡,惡狠狠地道,“要他做我秦家的壓寨女婿。”
飛衡面不改色:“我不願意。”
秦若笑:“由不得你。”
哼,若是不從,便用強,反正她是和這綁她的土匪杠上了。
飛衡懶得理她,直接掉頭走人,身後,秦若喊着:“你給本將軍等着!”
女人,真是不可理喻,飛衡揉揉眉頭,有一點頭疼。
五日後,燕驚鴻暗中歸國,一路風塵,露水染濕了衣襟,半刻都不曾停留,便去了鳳棲宮。
燕四隨行,跟着燕驚鴻進了鳳棲宮正殿:“陛下,容國公和雲相還在御書房等着陛下,說有要事——”
燕驚鴻回頭,冷冷一凝:“出去。”
然後,咣的一聲,把殿門鎖上了。
燕四摸摸鼻子,好險,差點撞到鼻子,算了,陛下相思成疾,沒得治了。
殿中,只掌了一盞燭台,光影昏黃,倒影在垂落的紗幔上,素白的紗帳后,輪廓隱約。
腳步極輕,似是怕吵醒了床榻上的人兒,燕驚鴻走近,抬手,用指腹輕輕撥開床幔,床上的女子,睡得安穩。
“常青。”
他喚了一聲,嗓音極輕,小心翼翼般,抬手,又懸在半空中,怕擾了她睡夢,便又收回手,俯身,唇落在她唇上,一觸便罷。
她卻睜開了眼,眼裏毫無惺忪。
常青曾是殺手,警惕性是她的本能。
燕驚鴻拂了拂她的臉:“我吵醒你了?”
常青搖頭:“本來便睡得不沉。”她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
他還穿着披風,袖口處沾了雨露,大概行路匆匆。
從巫疆到大燕即便是最快的千里馬,一趟也要七天,她的信送去了不過才五天,他便歸來,想必是馬不停蹄,不分晝夜。
常青伸手,指腹落在燕驚鴻眼底的青黛上:“是不是很累?”她往裏挪了挪,空出大半的床榻,“你先睡一會兒。”
“看見你便不想睡了。”
燕驚鴻雖如此說,卻還是乖乖躺在了常青身邊,撐着頭盯着她瞧,似是怎麼都看不夠。
“有什麼事嗎?怎回來得這樣急?”
燕驚鴻握住常青的手,用臉蹭了蹭她的手背:“想你了。”
並非戲言,這半月分離,確實叫他嘗到了相思入骨的滋味。
常青往他懷裏縮了縮,靠着他,大概有些困頓,聲音不若平常,輕軟了幾分:“我傳書去定北候府里,告訴他,”她娓娓而道,“章華夫人有孕,封后在即,可準備行事。”
這些,燕驚鴻自然是都知道。
“嗯,冊封大典的日子你定了便好。”
他對常青,總是縱容聽從地毫無底線。
“我怕再過了幾月便遮掩不了,便只能出此下策。”常青抬起頭,燭火照進了眸光,一汪明亮的顏色,她輕聲在燕驚鴻耳邊輕喃,“驚鴻,寶寶等不了了。”
既然藏不住,她便以假亂真,池修遠只知她要母憑子貴權傾天下,哪裏知道常青腹中真有龍嗣。
真真假假,半真半假,這天下權謀,攻的便是心計。
燕驚鴻聽之,卻絲毫不驚訝:“我知道。”揉了揉常青額前的發,燕驚鴻誇獎,“我家常青做得很好。”
常青微微愕然:“你怎知道?”
為了避免池修遠生疑,她倒是精心捏造了許多假孕的表象,即便是親信之人,也不知內情,燕驚鴻遠在巫疆,又是如何察覺?
“你的月信已經遲了一個月了,”燕驚鴻莞爾輕笑,“而且紅橋不僅善武,還善醫。”
月信……
常青低頭,耳根子紅了,燕驚鴻對她,總是會事無巨細。
“寶寶好不好?”燕驚鴻將她抱緊了,手環住她的腰,掌心小心地覆在她腹上,“他有沒有鬧你?”
她腹中,是他的骨肉。唇角,深深揚起,他這樣歡喜。
常青搖頭,手覆在燕驚鴻的手背上:“很聽話,大概是個女孩,很安靜。”
女孩啊……
燕驚鴻眸中愉悅越發隱不住,抓着常青的手,放在臉上:“常青,你掐掐我,我有些輕飄飄的,像做夢一樣。”
常青看着燕驚鴻,沉思了一下,便伸出手,掐了一下,又掐了一下。
見她舉動,燕驚鴻笑的更歡快了,抓着常青的手,放在唇上。
夢已成真,三生有幸。
“我曾想過,你於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他伸手,捧着常青的臉,眸光專註,眼中只余她的影子,“只是,我嘗過了這樣得之我幸的饜足,便再也容忍不了失去與孤寂。”語氣軟得一塌糊塗,像央求,“常青,你不能不要我了,除非我死。”
若是,她扔下他,那麼,他必定將萬劫不復。
“常青,”
她用指腹壓住燕驚鴻的唇,嘴角輕抿:“不要說這樣的話,我不喜歡聽。”
上一世的不得善終,這一世,她怎會重蹈覆轍,不要他,她還怎麼捨得,誠如驚鴻所說,嘗過了這樣得之為幸的饜足,便再也容忍不了失去與孤寂。
燕驚鴻笑着,親吻常青的手指:“遵命,我的皇后。”
次日未時,靈山外,百官相迎,青帝回宮。
此番靈山修養,長達半月,興許是章華夫人傳了喜訊,帝君火速回朝,歸來不到一個時辰,一紙詔書便送去了御書房的議事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章華夫人德容兼佳,秉性端淑,內政司通,治國有儀,於宮盡事,實能贊襄內政,可為國母之儀,今冊為中宮,執六宮奏箋,欽此。”
一朝封后,母憑子貴也不盡然,帝君縱寵,長盛不衰。
御書房裏的一干官員,聽旨后,面面相覷,只是片刻,齊聲道:“吾皇聖明。”
大家都學乖了,以後陛下的家事,一律不能多舌,要想官路亨通,以章華夫人為尊便是了。
這封后的消息,這才半日,便傳得大燕滿城風雨,坊間有童謠在傳:生女若常青,嫁入皇庭家,盛寵無人愈。
長福一邊研墨,一邊問道:“陛下,這封后大典要如何辦?”
燕驚鴻握着毛筆的手頓了一下:“要很大場面。”筆尖又勾勒了一筆,補充,“朕要天下皆知。”
已經天下皆知了呀!
長福不明白聖意:“要多大?”
燕驚鴻鄭重其事:“很大。”
“……”很大是多大?長福苦着臉,“奴才遵旨。”
長福正冥思苦想這很大是多大時,燕大從外頭進來。“陛下,飛衡傳了書信回來。”
“嗯?”燕驚鴻沒有抬頭,專心手中的筆墨。
燕大思忖了好一會兒,才道:“飛衡說那秦若將軍強取豪奪,非要他當壓寨女婿。”
長福不厚道地笑了,實在料想不到秦若將軍竟好飛衡這口,看看陛下的神色。
燕驚鴻面無起伏:“傳朕旨意,讓飛衡聯姻秦家。”
燕大驚愕,長福也覺得難以置信:“讓飛衡從了秦將軍?”
燕驚鴻只道:“不得反抗。”
留下這一句,燕驚鴻拿着方才寫了半天的墨寶就走了。
長福:“……”為飛衡感到無奈。
燕大:“……”兄弟就自求多福吧。
再說燕驚鴻,拿着那張寫了許久的宣紙去鳳棲宮找他家常青,獻寶似的拉着她一起看。
“如何?”
常青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燕驚鴻指着宣紙上的字:“是我們孩兒的名字。”
常青又看了一眼,眉頭微蹙:“若是男孩呢?”她覺得,男孩似乎不太適用。
燕驚鴻直截了當:“不得有異議。”
“傾爾,燕傾爾。”常青念了兩聲,嘴角輕輕牽起,“我喜歡這個名字。”
傾心於爾,他的意圖,很明確。常青笑了笑。
聽她說喜歡,燕驚鴻心情大好:“下月初七,行封后大典可好?”
常青應:“好。”
當日,青帝便下了旨,下月初七行冊封之禮,特命內務府承辦。
三日後,亥時,將軍府中,有人翻牆而入,悄無聲息。
大門不走,偏偏翻牆,這人是土匪嗎?
秦若放下手裏的兵書:“深夜造訪,你莫非又想做什麼戲花弄玉之事?”
話剛落,那身影便破窗而入,一陣風吹動燭芯,光影閃了閃。
秦若再抬頭,飛衡便站在了案前。
他放下一塊玉佩,毫不忸怩,開門見山:“我來下聘。”他將玉佩一推,扔至秦若面前,“下月初七,我娶你,沒有百步彩禮,也沒有千里紅妝,你願不願意?”
這哪像求親,倒像強娶。
秦若笑出了聲,拾起那玉佩,放在手心裏端詳,並非珍貴之物,上面雕刻的紋路興許是因為玉佩的主人時常放在手裏摩挲,已有些不清,想必這玉佩,是他極其珍愛之物。
秦若拂了拂玉面:“我可是女將軍,不要什麼百里彩禮,也不要什麼千里紅妝,我十三歲入軍營,操練手下操練慣了,你若娶了我,就得做好一輩子被我操練的打算。”話鋒一轉,她又道,“當然,在我秦家,強者為尊,你若本事,儘管可以反過來治了我。”秦若抬頭,看着飛衡的眼,凝眸,她笑着問,“這樣,你還敢不敢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