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縣太爺絲毫不察黑眸中的陰狠,這會兒得意地撫着自己的大肚腩,擺出一臉高傲,自我介紹道:「你給我聽好了。我李某人就是連嶺的縣令,是這兒最大的官。」
「好大的官威啊,那我這回還真是有眼不識泰山了。」競錚的笑容更顯森冷。
縣太爺真把他的諷刺當奉承了,繼續拍着大肚腩說道:「哼,知道反省就好。看你是剛來連嶺吧?我呢,也不想讓人說我不夠大度,不如這樣,看你這包子生意做得頂好的,明天起就天天送兩籠到衙門給兄弟們打打牙祭,咱今天這事兒就一筆勾銷。」
縣太爺說完,一群跟班立刻點頭如搗蒜,活像唱雙簧。
「一筆勾銷?你以為能這麼簡單?」競錚冷着聲低語。
「你說什麼?」縣太爺沒聽清楚。
不知死活的東西!
「我說,明天才送過去給您着實太晚了,不如現在就先請您嘗幾顆包子?」
「喲,你小子倒挺機伶!我還真有點餓了。」縣太爺一副孺子可教的得意貌,伸手就要拿包子,哪知道對方請吃包子的方式完全出乎意料,竟是將一顆顆滾燙的包子扔到他身上。
看上去是隨意亂扔,其實競錚用上巧妙的手勁,讓那些跟火鉗一樣滾燙的包子在貼上縣太爺的肥肉時還會多停留一點時間,猶如滾水燙豬皮,難怪縣太爺上竄下跳,不停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哎喲!燙死我了!燙死我了!你'你這不知好歹的……嗚嗚嗚——」一顆包子準確地丟進縣太爺的臭嘴,堵得牢牢實實。
「呸!還看什麼看?快給我打!」縣太爺一口吐出包子,衝著一屁股跟班大吼。
那群跟班這才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把吃了熊心豹子膽的競錚團團圍住。
站得老遠的眾人一邊隔岸觀火一邊竊竊私語,都說這賣包子的美男子恁是厲害,被人圍攻也不見一絲驚慌,反而赤手空拳就把縣令的狐群狗黨打得節節敗退,這樣的英雄好漢自然博得眾人好感,只不過對他再有好感也比不上自個兒的平安,所以就算有人發現其中一個跟班舉着刀偷偷接近美男,美男還毫無所覺的時候,也選擇閉緊嘴巴,畢竟誰敢跟縣太爺對着干?
就在置身事外的群眾都這樣想的時候,一聲石破天驚的「小心!」讓他們吃了一驚。
沒想到向來沉默寡言的藍雲會在這種時候拔尖嗓子,甚至急奔向前,一下子跑到美男子身後,分明是想要為他擋下偷襲的刀鋒。
幸好,她的驚叫已經讓競錚提高警覺,在刀鋒落下之際及時轉身將她護在懷裏。其實靠他自己收拾這些人綽綽有餘,就算他再不濟,暗衛也會出手。只是她這樣捨己為人的舉動就讓他不禁心生「歹念」,在護她周全的同時,飛快以眼神命令暗衛不得出手,然後自己也全無動作,任由不長眼的刀鋒劈向自己。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燒灼感沒令他皺一下眉頭,他只顧睜着緊張的眸子檢查她渾身上下,幸好沒讓他找出一道不該存在的傷口。
到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一想到剛剛那把刀砍到的可能是她,他的臉色就立即佈滿風雨欲來的陰霾。
正當競錚決定親手卸下這些人的腦袋時,一輛他跟藍雲看着都不陌生的馬車從大街那頭疾馳過來,若不是還想上前追砍的縣太爺等人閃得快,早成了車下亡魂。
「唉,真可惜啊!」剛下馬車的慕容飛張口第一句話就是惋惜,瞧那一雙桃花眼睥睨縣太爺一行人,似乎是惋惜他的馬沒真把他們踩死。
他明顯不把縣太爺放在眼裏的表現已經夠讓眾人吃驚了,更令他們吃驚的是平常作威作福的縣太爺這會兒竟然連個屁都不敢放,縮得跟只鵪鶉似的。
就算這時有人認出來慕容飛是連嶺最大當鋪的真主子,也還是一頭霧水,畢竟知道慕容飛富可敵國大有人在,但是知道他跟皇帝稱兄道弟的人就少了,作威作福的縣太爺就是那不多裏頭的其中一個,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應該是不幸的。因為當慕容飛發現包子販手臂血流如注之後,他再轉頭過來看他們這些人的眼神就非常不對勁,就像準備要帶人把他抄家滅族那般肅殺,加上他對那個包子販隨意卻看得出恭敬的態度,更讓縣太爺身上的肥肉跟樹上搖搖欲墜的落葉一樣,風一吹就抖得不象話。
他敏感地察覺到,這一回他恐怕真要人頭不保了!
這個想法讓他兩眼一翻,在眾跟班的驚呼聲當中昏厥過去。
眼看這兒最大的官爺都昏過去了,怕遭到池魚之殃的觀眾當下立即做鳥獸散。沒人去管縣太爺的下場如何,更沒有人在乎包子販跟估衣攤婦人為什麼一前一後都進了當鋪主子的馬車,連吃飯傢伙都不管就這樣揚長而去。
慕容飛的馬車哪兒也沒去,就是載着幾個人一起回到藍雲家,畢竟得了皇帝口喻,他當然得照辦。
「你應該回宮讓御醫看看,萬一傷筋動骨可就不好了。」慕容飛一路上就是這麼勸競錚,連這會兒都坐在藍雲家的客廳了也不放棄。
他雖然老是跟競錚嘻皮笑臉,說話也是老實不客氣,但他們總歸是多年好友,就算過去五年不理不睬,他也還是當競錚是好兄弟,這回看他微服出宮,自然緊張他的安危,就算人家是皇帝,出門絕對不會少帶暗衛,但他還是很雞婆地加派人手上街盯梢,一有風吹草動就到當鋪向他稟報。
今天他格外慶幸他的多此一舉,讓他能夠趕上大街那場鬧劇,雖然,他還是晚了一步。
「有沒有傷筋動骨我自己清楚,這真的只是皮肉傷而已。」競錚一臉的不以為意,受傷的手臂懶洋洋擱在桌上,上頭的血跡只有慕容飛看了怵目驚心。
「皮肉傷難道就不要緊?這才賣了幾天包子就真忘了你是誰啦?還有你那票暗衛是死哪去了,眼睜睜看你被人砍?」慕容飛越說越氣,好像今天被人砍的是他一樣。
等他吼完,剛被他派去叫大夫的小廝正好趕回來了,慕容飛又趕緊要他們給競錚處理傷口。
「反正我運氣很好,你就別婆媽了。」競錚的黑眸別有深意地往廚房掃一眼。
有個女人借口燒水躲在裏面很久了。
「我婆媽?都被人砍了還說自己運氣好?你才有毛病吧!」慕容飛邊碎念邊從袖子裏掏出一隻藥瓶放在桌上。「擦這個,好得快又不留疤。」
「請問有熱水嗎?這傷口需要清理一番才能上藥。」大夫客氣地問道。
「熱水?有的有的!」慕容飛連忙應下,轉身就要去廚房取熱水。
這時候,消失好半天的藍雲端着一盆熱水走出廚房,有了熱水,大夫的動作就麻利許多,沒一會兒就把競錚受傷的手臂給包紮得牢牢實實。
「幸好公子這傷口不算太深,要是待會兒血水出得多一點,再照剛剛那樣換一次葯,小心裹上布條就好,不再出血之後一天換一次葯就可以了。」大夫交代完畢就起身告辭。
慕容飛讓小廝送大夫回去,如此一來,藍雲家裏又只剩下三個人了。
「你還要賴在這裏多久?國不可一日無君,你自己算算你出宮多少天了?」
已經沒有閑雜人等在場,慕容飛直接把話挑明了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