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楚天卿感受着身體失重下墜的感覺,意識愈發模糊。
俗話說,人死之前,都會記起自己生前的過往,就好似走馬觀花一樣,可真正到了這會兒,楚天卿腦中卻是一片空白,別說生前的過往事迹,就算是一個人,一件事,都不想去記起,他只覺得腦袋昏沉,已是愈發模糊。
楚天卿腦中空白如宣,不經意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里悄然閃過,他的手,不自覺的探入懷中,施力一握,握住了藏拙於懷中的玉符。
霎時間,一道微弱的紫光悄然升騰而起,將楚天卿整具身軀,盡數包裹而起,而後紫光閃動,一閃而過,竟是憑空消失了蹤跡……
意識模糊的楚天卿,恍惚間,只覺得自己身體周遭,有一絲紫色的光暈若隱若現,只是經歷了一場殊死大戰,是真真切切地使不上力氣,別說看清那紫光是什麼,縱然是半抬着眼皮子都是累得夠嗆。
靈氣燈枯油竭之後,楚天卿人累,心更累,腦中空白一片,過往,事迹,人物,場景,一點一滴都是想不起來,只覺得此時身體有些輕盈,相較於先前那股失重的感覺,要舒泰得多。
若要形容.....大抵就是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了吧。
片刻后,那團閃爍在他視野里的紫色光暈也是消失不見,楚天卿只感覺到身體有些發冷,背後更是陰風陣陣。
這是哪裏?
黃泉路上,奈何橋頭,還是陰曹地府閻王殿?
這他娘的難道就要去陰曹地府了?
他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腹誹一句,真他娘的天妒英才吶!敢情他還沒活夠呢,就這樣英年早逝了?
修仙證道得長生....現在別說長生了,這會兒他可是連二十個年頭都還沒活到呢!
要知道自己有如此下場,當初還修屁個仙,還不如在江南道上當他的紈絝公子哥,來得輕鬆自在,那江南道上的煙花柳巷,麴院風荷,想來是看不到了......再想想江南的風俗雅閣里那些腰細腿長臉蛋軟,豐胸翹臀的水靈姐姐們,楚天卿心裏還真是有些後悔起來了。
恍惚間,楚天卿朦朧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他心中一凜,莫非這是那催眠判官,還是奪命閻王....只是在他面前這個人影,如何去看,都與那陰間鬼怪搭不上邊,而且那人影袖中空蕩蕩的……好像還少了只胳膊。
少了只胳膊?!
楚天卿心中猛然一怔,恰好此時又是一陣涼風迎面吹來,吹得楚天卿一個激靈,這才算是徹徹底底的恍過了神來。
他陡地睜開眼睛,呼吸急促,四顧望了望,這才發現四周皆是懸崖峭壁,更可見十丈以外,雲霧繚繞,時不時便有山風吹來,陰寒至極。
楚天卿懵了神,下意識朝下望了望,竟是一片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正是此時此刻,楚天卿整個人歪斜着卡在了一顆自陡峭山崖上生長而出的古樹之上。
這還真是顆歪脖子樹!
整棵樹雖說看上去年歲不小,少說也有百餘年的樹齡了,不過樹榦卻只有成人手臂粗細,枝蔓錯綜複雜,這才勉強承受住了楚天卿的分量。
不過這顆歪脖子樹紮根好似不深,承受住楚天卿的重量之後,算是達到了承重的極致,山風吹拂間,晃動不止,搖搖欲墜。
楚天卿深吸了一口氣,他原本以為墜崖能遇上歪脖子樹,這都是那些個文人騷客筆下的窮酸文章,亦或者是遊俠撰記里才會有的狗血橋段,如今還能讓他給遇上了?
“老天爺可真他娘的給面子……”楚天卿雙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這才發現自己的的確確還活着,不由得咧嘴乾笑一聲。
這簡直就是橫着豎著,都不打算讓他死啊!
不過眼下,可不是該說這些閑話的時候,這歪脖子樹看樣子算不得牢靠,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落腳之地,恢復靈氣!
然而就在此時,一道聲音傳入了楚天卿耳中。
“小夥子,外邊風大,進來坐坐?”
楚天卿愣了愣,四顧望了望,聲音的源頭正是在楚天卿正上方,是半顆腦袋探出了峭壁,伸長脖子對着下面祥和一笑。
仔細看去,這光滑的峭壁中,竟是有着一個石穴,與楚天卿所處的那顆歪脖子樹,僅有三四尺的距離,伸臂便可觸到。
那陣聲音傳入楚天卿耳中,他的身體就彷彿是不聽使喚一般,攀上岩壁,竄入石穴當中。
入眼望去,整個石洞就好似是被人在這峭壁中生生挖出來的,石洞算不得寬敞,也不算太過狹小,容納兩人,尚還不顯擁擠。
石洞內也可謂是簡約至極,除了一張杉木支撐的床架子,別無他物。
環視一周后,楚天卿的目光投到了那個呼喚他入洞之人,只是見到那半顆腦袋的主人後,楚天卿不由得微微一怔。
在他眼前的,是一名身形稍有佝僂的老者,不高不矮,雖身形佝僂,卻也不算消瘦,反倒是相較於尋常人,還要壯碩一些,老者滿頭銀絲,披肩散發,凌亂不堪,皮膚卻不似年邁老者那般粗糙,反而是較為光潔細膩。
老人衣衫襤褸,好似幾年未曾更衣過,散發出一陣酸臭味道來,好似那亡國逃命的難民,楚天卿看人也沒太多介懷,只不過這老頭身上的酸臭味實在是濃郁,令得楚天卿也不由皺了皺眉,伸手揉了揉鼻子。
老頭長相倒是普通,一臉泥垢,灰頭土臉,一隻袖中,乾癟空蕩,乍眼一看,便知是少了一臂。
以前只是在書上看到過,沒想到這懸崖峭壁之上,還真有這種野生猿人呢,只是這老者只有一臂,如何能在這山崖峭壁間行走?稀奇,當真是稀奇。
然而,就在楚天卿心中嘖嘖稱奇之時,
老人臉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只是看着楚天卿,不做言語,眼神微妙,就好似一個十天十夜不曾飲水進食的餓漢,盯着一盤肉嫩皮軟的野味山珍一般,肆無忌憚。
楚天卿見那目光,不由得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喉口一動,咽下一口唾沫,斷臂老頭雖說滿臉土垢污漬,不過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清澈可見其底。
眼是丹鳳眼,與楚天卿那雙眼睛很是相似,這麼一雙丹鳳眸子,不論男女,放在誰身上,都是顯得好看精緻,只是如今這麼一雙清澈的眸子放在了斷臂老頭的糟蹋臉上,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晚輩楚天卿,在此拜會前輩,敢問前輩,這裏是何處?”楚天卿拱手作揖,對着眼前那個糟蹋老頭,行了一禮,恭聲問道。
“龍池山,仙懿洞”斷臂老頭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也不理會楚天卿這番恭聲行禮,一手撫着下巴上的山羊鬍須,湊近了幾步,倒是上下打量起楚天卿來,片刻后,開口說話:“老夫在這破地方待了好些年頭了,可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活人。”
第一次見到活人?
楚天卿聞言,嘴角微微一扯,心中腹誹,莫非這斷臂老頭,還真是山精老怪不成,久居懸崖峭壁,吃土為生?
老人佝僂着身子,也不去看楚天卿臉上的表情,只是用一雙褐黃色的枯老大手,在楚天卿身上摸索了一下,再是用力掐了掐楚天卿大臂上的皮肉,嘖嘖出聲:“上等貨色,上等貨色!”
“你不過是靈魄中期的修為,怎麼會用先天境的煉器之術!”
柳雲見狀,面色訝異,後背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此行奉孤雲閣大師兄之命前來試探楚天卿,只知道後者身負寒毒,修為大跌,怎會想到這楚天卿僅憑靈魄境的修為就能使用這煉器之術!
“既識得這煉器之術,還要與我一戰?”楚天卿輕瞥柳雲一眼,手中竹劍傾轉,竹劍之鋒指向柳雲,劍上靈氣涌動,凌厲非凡!
楚天卿所用的煉器之術,乃是修鍊之人晉入先天境界后的必修法術,修鍊之人在晉入先天境后,體內丹田化作無盡靈海,而體內玉闕初成,使得修鍊者的精神力提高數倍,可以少數靈力為媒介,化世間萬物為武器!
而此術煉至大成之時,可化草芥為神兵,可借枯木斷玄鐵,斬金碎石,無堅不摧!
楚天卿雖說修為散盡,不過他畢竟晉入過先天境,體內玉闕猶在,要發動這煉器之術倒也不是何等難事。
但畢竟如今的他只有靈魄境的修為,靈氣所煉之器卻然無法與先天境之時相比,但縱然如此,想要與修為相近的柳雲一戰,如此足矣!
“嘁,縱然你會煉器之術,莫不成這區區細竹還能與靈寶媲美?”柳雲壓下心中那分訝異,冷笑道。
“師尊有令,此一年間不宜拔劍,今日以竹代劍,對你二人,足矣!”楚天卿不以為然。
話音剛落,只見得柳雲身形一動,腳掌猛然一踏,手中長劍一握,頓時光芒大盛,向楚天卿攻來。
楚天卿見狀,身形未動,腳掌踱出半步,手中竹劍向上一挑,劍勢如風,隨意格擋之間,竟是輕而易舉地將柳雲的攻勢一劍挑開。
一招方才落定,只見楚天卿手腕一震,第二劍順勢而出,急速向柳雲喉間逼去!
柳雲見勢不妙,腳步迅速一頓,而後側身一閃,身體緊貼着楚天卿的劍鋒,向一側躲閃而去,楚天卿的攻勢自然也不予餘地,只見其手掌悄然一翻,掌心之上,一股紫色的靈氣涌動不止,最終狠狠砸向柳雲胸口。
碰!
一陣悶響。
緊接着,只見柳雲應聲倒飛,雙足方才落地,便向後急退數步,還未站穩,身形一個踉蹌,喉口猛然一腥,一口鮮血便自其口中噴出。
“莫風,動手!”手捂胸口,倒吸一口涼氣,面目猙獰,咬牙道。
而其身後數米之處,那持弓少年會意點頭,只見其雙眼微眯,箭鋒迅速指向楚天卿,而後手指一動,一枚箭矢離弦而出,向著楚天卿眉心所在之處爆射而來。
楚天卿見狀,不禁皺眉,當即側身閃退半步,手中竹劍於半空之中斜斬出一道圓弧,迅速向那飛來的箭矢格擋而去。
箭矢緊擦着楚天卿的臉頰掠過,縱然避開要害之處,但依舊在楚天卿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楚天卿嘴角微微抽搐,擦去臉上的血跡,目光霜冷,望向那持弓少年,不禁皺眉,想來此人的修為也然不低,方才射出的箭矢中竟有靈氣隱藏,威力不可小覷,再加上這等箭法造詣,比起那柳雲,甚至還要強上幾分!
“能擋下我這一箭,楚師兄的劍法果然不俗。”莫風見狀,嘴角微微勾起,蒼白如紙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冷笑着說道:“但今日我二人聯手,縱然楚師兄劍法何等高超,終不過是靈魄境中期的修為罷了,今日也難逃挑筋斷骨之痛了!
“哼,挑筋斷骨?你二人大可試試!”楚天卿沉聲道。
“將死之人,還敢大放厥詞,簡直大言不慚!”柳雲稍作緩息,怒聲道:“本想今日只廢你修為,但既然你這般不知好歹,取你性命但也無妨!”
“況且,這深山老林之中猛獸橫行,就算是你死了,幾日之內,也可叫你屍骨無存!”柳雲冷冷的哼了一聲,惡狠狠地說道:“到時候縱然有門規約束,也是死無對證!”
“柳雲,我二人一起上,奪了這廝的小命!”莫風說罷,自背後箭筒當中取出一箭,搭於弓上,說道:“速戰速決,免得夜長夢多!”
然而,就在兩方爭鋒相對時,一道妙曼的身影,早已是立在了不遠處的樹杈之上。
“當真是好一個瞞天過海的妙計啊...”那樹杈上的人兒冷冷地嘲諷道:“你柳雲好大的膽子,竟敢無視門規,私下挑釁我索雲閣!”
“沫雪師姐!”
與楚天卿對恃的兩人聞言,只覺得脊背有些發寒,皆是倒吸進一口了涼氣,向一旁的樹上望去,立即恭聲抱拳道。
楚天卿見狀,也向聲音的方向看去。此時此刻,那樹杈上正站着一名少女,少女身着一襲藍色錦衣,而手中,則拿着一柄青色的油傘,赫然便是幾日不見的唐沫雪!
話音剛落,唐沫雪便是躍身下樹,站到楚天卿身邊,手中青傘上還可見一絲絲躍動的靈氣,顯然那青傘也是一柄不弱的法器!
唐沫雪手中青傘指向柳雲二人,一股威壓油然而生,冷聲道:“你二人來我索雲峰禁地,可要作何解釋,莫不是想被廢除修為,逐出師門?!”
在那股威壓之下,柳雲與莫風只覺得背脊之上冷汗涔涔流下,這便是修為的差距,他二人終不過是靈魄境中期的修為,但唐沫雪卻早已突破靈魄境,縱然於先天境中,亦是屬於中上之層,在這般修為的壓迫之下,柳雲二人戰意全無,只覺得渾身上下有一種無形的壓迫,再提不起一絲靈氣。
柳雲愣了片刻之後,方才回過神來,向著唐沫雪抱拳說道:“沫雪師姐這是哪裏的話,我二人只是想與楚師兄切磋一下,並無他意。”
一旁的莫風也是愣了愣神,趕忙將手中長弓收起,對唐沫雪恭聲說道:“若是礙着師姐修鍊,還請師姐莫要怪罪,我二人立即就走。”
“哼!我索雲峰可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唐沫雪柳眉一豎,嬌聲一叱,美目望向柳雲二人之時,隱隱間是有了幾分怒意。
柳雲聽言,心中一沉,趕忙開口說道:“師姐息怒,此事是我孤雲峰之過錯,還望師姐莫怪,來日我柳雲必親自登門拜訪,定當以重禮謝罪!”
“那還不快走!”唐沫雪道,“往後你孤雲閣弟子若敢再踏入我索雲峰半步,必嚴懲不貸!”
話音剛落,柳雲二人也不做停留,連忙轉身退下,狼狽離去。
“天卿師兄,怎麼樣,那柳雲沒有為難你吧。”唐沫雪瞥了那離去的二人一眼,隨即轉向楚天卿,伸手拭去他臉上的血跡,空靈纖秀的眉宇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憂色,一對剪水雙眸中清澈如水,水波流轉之間,美意盎然。
尤是那番擔心之色,美的直教人心醉!
一顰一簇,一舉一動,盡收眼底,那一刻,他竟是有些看醉了,楚天卿稍稍愣神,過了片刻,方才回過神來,他搖搖頭道:“無妨,只是寒傷方才痊癒,修為尚未恢復,與那二人交戰,確是有些力不從心。”
“天卿師兄,你的寒傷好了?”唐沫雪聞言,柳眉輕挑,臉上霎時浮現出絲絲驚訝與欣喜之色,追問道。
楚天卿點了點頭,說道:“師尊的功法確然非凡,而功法之精髓也恰好克制我體中寒毒,如此寒傷,卻能在朝夕之間徹底祛除,的確神妙無比!”
“那天卿師兄接下來有何打算?”唐沫雪問道。
楚天卿稍作思酌,回道:“我如今雖然寒傷已然痊癒,但修為尚未復原,與全盛之時相差甚遠,想必先前的功法靈訣也然無用,我倒是打算去趟天書閣,取一部合身的靈訣出來。”
“沫雪倒是知曉幾部不錯的靈訣,可要沫雪幫天卿師兄選上一部?”唐沫雪說道。
“不必,我已有主意。”楚天卿輕輕一笑,目光遠眺,望向竹林盡頭,道:“我對那天書閣中一卷靈訣頗感興趣,今日正好去翻看一二。”天書閣,乃是蜀雲仙門中收納之地,書閣呈塔形,共分上下九層,下三層,乃是供蜀雲仙門中普通的記名弟子借閱,中三層則只有門中親傳弟子才能進入,至於那上三層,卻是只有蜀雲仙門內仙師與高層才可入內,層層皆有仙師把守,嚴密非凡,不可逾越!
楚天卿想要的那部靈訣,正是在那中三層當中,一年之前,他也曾接觸過這部靈訣,甚是中意,但最後卻因某些原因,未能修鍊此靈訣,而後又恰好身負寒傷,無緣再去翻看那部靈訣。
而現在楚天卿寒傷痊癒,也正好缺一部稱手的靈訣,自然第一時間將此事想起。
楚天卿進入天書閣時,已然日當正午,但寬敞的天書閣中,依舊有着不少弟子翻閱書籍功法,如今已是臨近蜀雲大會,所有弟子自當努力爭取一個好名次,若大會中大放光彩,沒準有幸被七位閣主看中,收作門下弟子,雖名額稀少,然縱然如此,這等誘惑,也足矣讓無數弟子為此爭得頭破血流。
楚天卿目光略作掃視,這第一層當中,多數是些簡單的法術與功法,少見靈訣,多以武功典籍為主,這天書閣中藏納的無數武籍對於尋常武者,無疑是畢生所求之物,但對於修仙之人而言,卻是絲毫無用。
畢竟仙凡兩隔,一旦踏入修仙之路,其威能術士便遠超於凡人,若說武道之極,可斷金碎石,踏雪無痕,那麼仙道之極,便可移山倒海,追星斬月,一念之間,飛天遁地,無所不能!
但這般神通,想要掌握,卻也是極為不易!
就拿這修鍊而論,若尋常武者,想要精通一部絕世武功,可能要花上數十載歲月,然而對於修仙之人,為參透一部功法,縱然窮極百年之久,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罷了。
楚天卿收回目光,在這其中確實有幾部不錯的靈訣,但也不入他眼,他順着檀木階梯一步步向上走去,直至到了第三層,人數方才少了起來,偌大的書閣,卻只見得隱隱綽綽站着十幾人。
他步伐也不停留,轉眼間便是踏入了中三層之中。
他腳步方才踏入中三層,卻只覺得一股滔天靈壓順勢襲來,將整個中三層籠罩而起,凝眸望去,只見得不遠之處,有一方書桌,而書桌前,正有一名白髮老者端然而坐。
老者身着一襲寬大的白袍,相貌和藹,吐納均勻,遠遠望去,仙風道貌,盎然天成!
老者實力不俗,修為深不可測,就楚天卿感覺而言,這老者的修為縱然比起七閣閣主,也是不遑多讓,只是老者為人低調,只於這天書閣中打坐修行,平日也罕有走出這天書閣,至於老者真正的實力,楚天卿卻也不曾有所聽聞。
“來者何人?天書閣天字層中,非親傳弟子不得入內,若非親傳弟子,速速離去!”老者雙眸緊閉,只是開口說話,卻是威嚴無比。
也正如老者所言,向上看去,卻可見老者身後,一塊巨大的牌匾懸於牆壁之上,一個飄逸的“天”字被刻在牌匾之上,古意盎然,巧奪天工。
“李師叔別來無恙,在下乃索雲閣親傳弟子楚天卿,特來拜見!”楚天卿恭聲抱拳,隨即手掌一番,一塊黑金色令牌悄然飛出,落於書桌之上。
老者聞言,緩緩睜開雙眸,隨即看了一眼那楚天卿,嘴角浮現出一絲罕見的笑意,淡然道:“楚小子,倒是許久不曾見你,今日怎會有空,來見我這糟老頭?”
“師叔見笑,天卿先前有傷於身,不便出門,此行天書閣,特來拜望李師叔。”楚天卿說著,摸了摸鼻頭,淡淡一笑:“順道來借閱一部靈訣。”
“我看,這借閱靈訣是真,探望我這糟老頭卻是假的吧!”老者聞言,沒好氣的哼哼道。
“咳咳...師叔這是哪裏話。”楚天卿聞言,顯然是有些心虛了,趕忙從腰間取下一壺酒,向老者遞去。
“仙人醉?”老者接過酒壺,輕輕一嗅,眉宇間,卻是多了一分喜色,說道:“算你小子懂事,也知道拿美酒給我解解酒癮。”
“師叔喜歡便好。”楚天卿淡淡一笑,說道:“那師叔可否讓我進去,借閱一二?”
“你這小子...”老者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進去吧,翻閱時小心些,莫要去翻閱那些危險之物。”
楚天卿點頭,隨即向這一層中的深處走去。
楚天卿步伐穿梭過天書閣,修長的手指搭在書架之上,目光掃視,查詢着靈訣的名稱,隨即一一跳過,這些靈訣雖屬於上品之流,但對於楚天卿而言,卻沒有太大的誘惑,靈訣之中,大多不是有修為限制,便是品階不足,難入楚天卿法眼。
他的步伐不曾停下,目光向著書架上的書籍一一掃過,最終在天書閣的一處角落中停下。
此時,他的面前,乃是一方紫熏檀木所制的書架,而書架之上,卻只是零零散散地擺放着幾卷竹簡,竹簡皆是泛起淡淡的熒光,顯然品階不低,他修長的手指向書架中探去,待得出來之時,他手中已然多了一卷青竹捲軸。
捲軸之上散發出淡青色光芒,只見得捲軸之上,“天陽伏魔指”幾個大字晃晃入眼,字體之上,有霞光涌動,絕非尋常之物!
便是它了!
楚天卿拿起捲軸,淡然的目光中有一絲熾熱之色流動,這卷功法的品階不凡,但其修鍊方式卻是光怪非凡,對修鍊者的要求,亦可謂以苛刻著稱,蜀雲仙門中罕有人修鍊,以至於這一部上品靈訣被置放此處,無人問津。
楚天卿隨即翻開捲軸,隨意掃了兩眼,確認無誤后便將其收起,轉身向出口走去。
出門之時,楚天卿也隨即將借出的靈訣登記了一下,那老者見這靈訣,卻不禁眉頭一皺,頗是詫異的看向楚天卿,問道:“楚小子,你當真要翻閱這部靈訣?”
楚天卿聞言,點了點頭。
“你可知這靈訣修鍊條件之苛刻?”老者見狀,皺眉說道:,數年之前亦有一名先天境的弟子修鍊此術,最終卻只落得指骨斷裂,靈氣逆流,最終落得經脈寸斷,成為廢人!縱然如此,你依舊還要修鍊此術?”
楚天卿聞言,神色依舊不改,又是點了點頭:“李師叔無需擔心,天卿修鍊之時,必然會注意,這一卷靈訣又還能如何兇惡?”
老者聞言,卻是談了口氣,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道:“要修鍊此靈訣,確然也有所途徑。”
“李師叔且道來聽聽。”楚天卿聞言,湊上前去說道。
“你且將那靈訣拿出來。”老者道。
楚天卿將捲軸拿出,隨即遞給老者:“李師叔,莫非這捲軸另有玄機?”
老者聞言,接過捲軸,點了點頭,隨即將捲軸攤開,只見其掌間靈氣涌動,在捲軸之上輕輕一撫,那捲軸的背後竟順勢浮現出一副山水之畫,畫中山水依然,巧奪天工,縱然其中一草一木,亦是生機盎然,栩栩如生。
“要修鍊此術,需要以靈氣疏通部分筋脈,以防止靈力倒流而使得修為俱盡,而指骨需要以精純的靈氣淬鍊過,方才可以承受靈訣的威能。”老者道,“而此術乃是我蜀雲仙門一脈之中,從古流傳至今的幾道靈訣之一,乃是當年蜀雲道人所創,而此圖所記載的,赫然便是我蜀雲界中一處靈池所在,想要練成此術,與那靈池密不可分。”
楚天卿聞言,頗感訝異,問道:“莫非李師叔練過此術?”
幽靜的山洞中,無盡的寒氣瀰漫於靈池之上。
然而此時靈池的正中央,一方青石平台之上,卻有紫氣氤氳,散發出灼熱之氣,將靈池的寒氣隔散而開,一時間,洞中竟呈現出一派冰火兩重天的奇異景象。
而在這紫氣當中,可見一道修長的身影靜靜盤坐,雙眸微閉,而其雙手相合,手中訣法突然一變,指尖相觸,呈現出一個頗為奇特的印發。
而先前那塊紫色玉佩,此刻正漂浮於楚天卿頭頂,一邊吸納着靈池產生的寒氣,一邊又將至精至純的紫色靈氣噴吐而出,周而復始,循環不止。
那紫氣則是化作無數道靈光,縈繞於楚天卿周身,順着經脈,竄入他的體內。
而楚天卿口中,則是默念起生澀的口訣,伴隨着口訣的沉吟之聲,一縷縷靈氣猶如紫色小蛇,匯聚在他的掌心,縈繞在他的指尖。
也不知這般修鍊過了多久,只見得楚天卿指尖的靈氣悄然一動,頓時間光芒大盛,原本溫順無比的靈氣在那一刻卻宛如刀鋒般銳利,縈繞在楚天卿,隱隱看去,楚天卿交纏相錯的十指,卻如同十柄利刃一般鋒利!
咔嚓。
楚天卿指尖傳來輕微的破碎聲,那這般形態並未持續太久,只形成了一瞬,在下一瞬后,靈光化散,如同劍鋒般的靈氣破碎而去,再度回歸到之前的狀態。
顯然,想要修成這天陽伏魔指並不容易,但楚天卿並未介意這一次的失敗,不曾多做動作,雙手訣法不變,吐吸平穩,藉助周身雄渾的紫氣再度於指尖凝結靈氣。
咔嚓。
靈光再度凝結而成,但不出所料,再次破碎,但與先前比起,卻是停留了持續了較長一段時間。
楚天卿稍稍收斂心神,繼續修鍊。
時間迅速流逝着,又是大半日的光陰度去,楚天卿依舊保持着修鍊的狀態,在無數次失敗之下,那靈氣再一次匯聚起來,而這一次的匯聚卻是極為迅速,在短短一瞬間,那溫順的靈氣便化作一道鋒芒呈現在楚天卿指尖,靈光閃閃,久久未曾散去。
楚天卿陡然睜開雙眼,翻身一躍,雙指並屈如劍,一道道靈氣縈繞指尖,雙指宛如劍鋒,銳不可當,旋即只見得楚天卿回身一轉,雙指在那青石平台上猛然劃過。
鏗!
只聽得一聲輕響,那青石平台竟是被劃出一道口子,其深度僅有三寸有餘,入口邊緣無比平滑,這就算用精鋼所制的刀劍都無法輕易斬開的青石,竟被楚天卿的一指輕易破開,可見其指法何其銳利!
楚天卿腳尖一點,穩穩落地,隨即一握手掌,將靈氣散去,那雙指方才再度變作原來摸樣。
“好厲害的靈訣!”楚天卿看了一眼的青石平台,不禁驚嘆一聲。
這天陽伏魔指的威力,果然是非同凡響,不然就憑他如今靈魄境後期的實力,想要徒手在這青石上開一道口子,確實不大可能,但這伏魔指,卻能輕易做到,當真無愧是蜀雲道人所創的靈訣!
楚天卿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嘴角浮現出一道笑意,如今這伏魔指已成,也算是自己的一張貼身底牌了,以後就算是遇上了先天境的修士,有此靈訣,也可有一戰之力!
既然靈訣已成,楚天卿自然無意再做逗留,隨即將那懸浮於半空當中的玉佩抓起,握在掌心,卻發現此刻的玉佩再感受不到先前那分炙熱,甚至再沒有絲毫溫度,也不再散發紫氣,與普通的玉佩一般無異。
楚天卿見狀,心中滿是疑惑。
這塊玉佩的存在絕對不凡,這一點他已是萬分肯定了,就算是先前修鍊那天陽伏魔指,都有這玉佩的大半功勞,若非玉佩散發出精純的靈氣供楚天卿修鍊,恐怕這伏魔指的威力,也必然是大打折扣!
但如此一塊靈物,卻有怎會這般不起眼?
之前楚天卿也有所試驗,不論如何催動,都無法使其有絲毫變化,自得到此玉多時以來,他也只見到過這靈玉變化過兩次,第一次便是靈玉吸收寒晶時大放光彩,而第二次,便是方才靈玉吸收靈池的靈力時的變化,而且兩次變化,皆是給楚天卿帶來了不小的好處!
楚天卿心中疑惑,不禁思酌了一番,突然心緒一動,腦中有靈光一閃,這靈玉的兩次變化,都與吸收靈氣有所關聯,莫非要驅動這靈玉,需要以精純靈氣為代價?
楚天卿想了想,隨即自懷中取出一個玉指頸瓶,隨後傾轉一倒,倒出一株藥草,此藥名為赤血草,原本是他用來緩解寒毒的靈藥,品階不低,后因楚天卿寒毒突然好轉,這靈草也就被他保留了下來。
他將靈草拿出后,小心翼翼地於靈玉放在一起。
然而就在下一瞬,奇妙的事情發生的,那株靈草竟是在轉瞬之間變作了一捧枯草,靈草原本蘊含的靈氣卻是在一瞬之間被吸的一乾二淨,就連其中的水分都未曾放過,最後只剩下這最無用的藥渣。
楚天卿愣了愣,卻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這靈玉吸收靈氣是真,只是....這為何一點變化都沒有?!
楚天卿見狀傻眼了,這浪費了靈草不說,這玉佩好歹也該有點反應把,可如今這玉佩吸完了赤血草的藥力,卻連一點反應都不曾出現,這讓得楚天卿很是鬱悶,腸子都悔青了!
這赤血草的品階不凡,所以這價格也是非常的不凡,若是放到市面上去買,這一顆成品的赤血草足可值五十枚靈石乃至於更多!
可如今被這靈玉吸收了不說,連點渣都不吐出來,這可是白白花掉了楚天卿的五十枚靈石啊,楚天卿又哪能不心疼!
這將近兩個月的靈石供奉打了水漂,換了是誰能不心疼?
“我去你的!”
楚天卿愣了半響,回過神來,破口大罵一聲,此刻心疼無比的他頓時抄起手中靈玉,剛欲砸向地面泄氣,卻不料那靈玉彷彿是有了靈智一般,發出一陣嗡鳴,迅速脫離楚天卿的手掌,凌空化作一道光芒竄入池中。
“我....”
楚天卿更是看得瞪目結舌,嘴角微微抽搐。莫非這玉佩成精了不成,這還沒砸,就給溜了?
楚天卿見事不對,也管不得池水寒冷,立即縱身一躍,乾脆跳入再次跳入池中,順着靈玉所行的軌跡飛速追去。
楚天卿身形飛快,在池水中追下十數米有餘,卻依舊深不見池底,剛欲換氣,抬頭卻看見頭頂也然是一片漆黑,頓時一驚,再回眼看向下方,只見得有無數熒光閃爍,那池底竟是奇迹般的展現眼前,靈池底部,一個漆黑大洞橫現在楚天卿眼前,一股恐怖的吸力頓時在池底爆發而開。
楚天卿見勢不妙,想要向上遊走,卻又怎奈何那股非凡的吸力,竟是直接將他吸了進去!
老者聞言,點點頭,隨即手掌一翻,一道金光閃爍其指尖,而後只見其屈指一彈,一道無可匹敵的勁氣化作風刃飛閃而出,風刃所過,竟是在這天書閣的玄石牆壁上留下一道淺痕!
楚天卿愣了愣神,面色訝異,要知道,這玄石乃是由靈氣催生,經萬年才可成型,硬如精鋼,又豈是一般的石料可比?
可老者這輕輕屈指一彈,卻能在其上留下划痕,甚是可怖,況且這還是老者收斂靈氣所謂,如若是全力一指,想必就連玄石牆壁都可輕易斬斷!
“罷了罷了,如若你執意要修鍊,我也不好阻攔,隨你意吧。”老者說著,收回手掌,拿起酒壺,飲下一口,再沒說些什麼。
楚天卿會意,隨即行了一禮,便轉身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