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開荒自救(1)
月正元登上楊樹灣堤壩的時候,已是早上了。突然,一陣悠揚的柳哨聲傳來,月正元撫開眼前橫亘的一根柳枝,只見楊燕靜靜地站在柳樹下,那自然秀美、豐挺如峰絕無俗世的塗粉。月正元眼直直地向她喊道:
“楊燕!把課本和文房四寶給我,你玩夠了還我吧。我教書急用呢!”
“教書教到柳泉宮,一袋子小米都給了人家。”楊燕轉過身手微笑着對月正元說,“什麼時候送雞蛋和紅糖啊?”
“別亂說,柳蓮和你年紀相仿。”月正元覺得楊燕過分了。
“昨天傍晚,她把帶你去了柳泉宮,帶你進了隧道吧?”楊燕戲說著隧道里的傳說。
“你那一掌差點沒把我打死。天黑了,我才醒過來。我是跟她一起去的柳泉宮,後來怎麼過了河我哪知道啊?”
“沒我那一掌,等老爹抓你去種山啊!”
“這麼說,我要感謝你手下留情!”
“我只是感謝你送我課本啊!”
“你讓我拿什麼教她們的課?快還給我!”
“那要看你的表現。”楊燕又笑了笑,跑到馬的前面。月正元回味她那笑容,如三聖山上的朝霞,彷彿射落了紛擾紅塵中的所有疲憊,在鳥語泉香間蕩滌乾淨。
不到中午,天已熱得人透不過氣來,月正元又渴又累又餓,好不容易越過一片沙灘,爬上了一個高崗,往東方一看,差點把月正元嚇了一個屁股墩。
一片廣袤的荒草野地,成群結對的蛤蟆追着螞蚱,幾條泉蛇在後面跟隨,一塊剛翻的土地前方,三十幾個姑娘拉着鐵犁,全都半光着身子,半大個白饃隨着她們的動作左擺右晃,碰着胳膊“啪啪”的響;小褲藏不住肥嫩的白臀隨着步子的邁進一開一合……滿身的汗水和泥漿讓月正元看不清她們的模樣,更難分清哪個是泉清揚。在不遠處的柳樹下,一位三十左右的男子,他的左邊,凌亂地放着艷麗的旗袍,大概是她們因勞動不便剛脫下的衣裳;右邊放着一條皮鞭,一個茶壺。光天化日下,居然一邊喝茶一邊看着女人,月正元當時簡直以為是在做夢,過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味來。
“他是柳瑋,你不認識師哥啊?腦子進水了吧。”楊燕把月正元拽到一棵柳樹后,輕聲說。
“我會不認識他,和我爭搶戰功。沒這樣的師哥?”月正元小聲說,馬鞭子緊緊握在手中。
“她來了!”楊燕和月正元說話間,柳蓮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一口氣跑到柳瑋的跟前,氣喘吁吁地說:“柳媽好多天沒吃東西了,我回去幫她吃點。晚上本打算回來的,我膽小又怕過河,所以今早才來。”
“你是什麼?還擔心晚上啊!”柳瑋也不去看她,伸手要去拿茶壺。柳蓮意會他的意思忙着蹲下倒水,那白白的腿剛好露在外面。楊燕跑過去把柳蓮的小手推開,說:“別髒了大哥的茶壺。”
“我的事你少管!”柳瑋批評了楊燕,陰陽怪氣地問柳蓮:“昨晚是不是又賣了?”
“只為了一袋小米。”柳蓮的目光轉移到月正元的身上。好歹昨晚沒做別的事,不然今天說不清楚。
“那兒早已關了,以後不要再去了!”柳瑋警示她。
柳蓮說:“我也不想去,可在這兒吃不飽,乞丐不如!”
“你就不能長點志氣,狗改不了吃屎。”楊燕在心裏罵道。
柳蓮不以為然地說:“除了賣身,還會做什麼啊!
柳瑋又說:“我們三十多姑娘就你三天打魚兩天晒網,像是勞動嗎?”
柳蓮說:“看你男不男女不女的,還不如我呢。什麼勞動啊,關我屁事!”
“我這是為你好,勞動好了,有了一身的本領,將來找個好婆家。”柳瑋把茶壺放在地上,愛憐地望着妹妹。
柳蓮知道他並沒有生氣,只是裝裝樣子給月正元看,也不管楊燕在身邊,更肆無忌憚起來,她抓過茶壺一邊倒水,一邊對月正元和柳瑋說:“我這萬**,你們誰會娶我啊?”
“放肆!”楊燕將茶杯扔了出去,厲聲威嚇:“昨晚勾月先生還不夠啊!柳蓮我警告你,大哥是紅黨那邊的,二哥楊葉鳴說不定還活着呢!你惹我也不灑泡尿看看自己!今後再這樣下去,是賣給地皮無賴折磨死,還是打發給要飯的餓死啊?是送你前線堵搶眼,還是抽你的血?”
柳蓮噗通跪倒聲淚俱下地向柳瑋哭求:“哥,我不是你親妹子,但看在柳媽的份上,你不會把我們賣到前線吧。我好容易逃脫了那些財主、奸商、貪官和鬼子的魔掌,現在又要賣我們啊,打仗不是要血嗎,會不會抽我們的血?殺了我們?”柳蓮向月正元一邊爬,一邊淚汪汪地喊:“你們別殺我們,就是‘共妻’也比送鬼子強……”
“別聽楊燕瞎說!”月正元鄭重地向柳蓮保證,“我們不會碰你們,更不會殺你們。如果我們想傷害你們,我們何苦逃學冒着被開除的危險,冒着犧牲生命的危險,把你們救下。還歷經艱難險阻,經歷權、錢、色的考驗找到大家,就是要和大家一起訓練,一起生產,一起學習。為什麼?我們的軍隊是人民的隊伍,我們的黨是受苦人的黨!我們每一位教官是大家的教官!”
“你就是姑娘的救星!我們以後聽你的。”柳蓮磕頭如搗蒜。
“老師和學生是平等的,男女之間也是平等的。”月正元把柳蓮扶起來。柳蓮正要去替月正元卸載馬背上的行李,就聽柳瑋破着嗓子吆喝:“還磨蹭什麼,還不快去拉犁?”
柳蓮顫巍巍地走向荒地,又聽柳瑋喊道:“把旗袍脫了!這是生產,你以為去接人啊!”
“大不了回柳泉宮,誰願意在這兒受罪。”柳蓮嘟囔着。
“回柳泉宮好啊!穿的漂亮,吃的香辣,睡得舒服,你走啊!”楊燕見柳蓮站着不走,迅速奪過月正元的馬鞭向空中炸響。
柳蓮像是嚇着了,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柳瑋以為柳蓮向他示威,憤怒地皮鞭像一條憤怒的蛇纏上她的腰身,旗袍被撕去了大半,白白的腿上綻出一條血痕,彷彿血蛇緊貼在上面。
“別打了!”月正元的話像晴天霹靂立刻在人群里劃過,連身旁的小樹葉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