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0章 舊恨新仇(1)

第0160章 舊恨新仇(1)

“哐”地一聲,楊燕拉開了棚子的風門推門進去,見泉夢楊坐在裏面感到突然,就問:“你二哥呢?副官呢?”?

泉夢楊端詳着楊燕騰着的肚子,想起被楊葉鳴糟踐的夜晚……心中燃起憤怒的火焰。女人哪,是最善良的群體,有時善良的愚笨;然而,如果身心無辜遭受傷害,那善良的大門一旦關閉下來,她的報復遠比復仇的男人兇殘十倍。她在尋找機會。

“泉金楊怎麼會和副官在一起呢?”泉夢楊淡淡地問。

“我也是聽說,他們應該知道月正元在哪?我就來了!泉夢楊姐,你們在聖道嶺在一起吧,怎麼說沒就沒了。特訓班留下這麼大一片地,再不種閑着怪可惜呢。他在哪?快告訴我。”

“給個理由!充分的話,我可以幫你。”

“現在鬼子佔據了楊樹灣,抓了村民和我們女游擊隊的人,由你二哥帶着翻地,打壩,搶種麥子。我們墾荒的土地也被二鬼子看守着,月正元他們再不回來,地就是鬼子的啦!”

泉夢楊忍不住一笑,說:“你想把月正元他們送到敵人的槍口上啊?”

“不是!我們不能白白把特訓班辛苦一年開墾的土地就這樣給了敵人?我們盼着月正元來要回自己的土地。”

“嫂子,你傻啊!麥子收穫是明年吧,等收成的時候,不一定誰的呢。你放心,只要我大哥的隊伍不走,三聖山的新四軍還在,特訓班回來,鬼子一粒糧食不會得到。幹活去吧。”泉夢楊站起來下了逐客令。

“我想見見月正元,你一定知道他在哪?”楊燕騰着肚子走過去說。

“他沒事!你想他回來最想見到的是什麼?一片綠油油的麥子。”泉夢楊撂下這句話走了。

月正元沒事?沒事兒就好!鬼子種也白種,明年一粒糧食得不到。楊燕一想覺得泉夢楊說的在理,到底是特訓班的高材生,有文化和沒文化到底不一樣。楊燕彷彿看到了光明,有了人生的目標就有使不完的幹勁。

楊燕回到了老窪地。被抓來的村夫和女游擊隊員忙碌地勞動着,鬼子在地頭架着機槍監視着。楊燕用鐵杴、鐵鍬輪換着翻地,時時蹭到石頭上,這樣反反覆復,修長圓實的手指擠壓在一起,手指和手掌磨起了血泡,她仍不叫苦。

二三個鐘頭過去,地被她翻成了壕溝,快膝蓋深了,但她仍然頭也不抬地翻着、挖着,先是白凈的額頭上浸出了汗珠,接着筆挺的鼻子上、漂亮的臉蛋上已是大汗淋漓了。到最後感覺到胸膛也是一片汗水了,那飽脹的奶兒流出了奶水,淌在兩奶兒間非常得難受。

楊燕正幹着,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那是泉金楊對泉夢楊在說話,“大日本不簡單啊!小麥、玉米、稻子畝產萬多斤,他們打倒了世界上的科學家,科學家做夢不敢想的他們做到了,這是一場革命啊!現在這裏成了皇軍的試驗田,明年的麥子要上萬斤啊!”

泉家二兄妹說著話徑直向楊燕走來。泉金楊要過楊燕手裏的鐵杴,翻攪着土裏的石頭,很深沉地說:“照大日本技術種田不是空口號,要來點實際的。你這麼干就不費力氣了。”

泉夢楊會意二哥的意思,就說:“這地方石頭多,我們才讓杴和钁頭來翻,這樣不行,二哥有什麼辦法啊?”

泉金楊知道泉夢楊在火上澆油,就陰陽怪氣地批評:“要麥子高產,就掘地三尺。你們才挖這麼深,怎麼能增產?你要深翻達一丈二。”

楊燕沒有想到二哥這麼大的火,就對泉夢楊說:“你們不會真的以為鬼子把技術獻給中國吧。鬼子就是想把我們變成他們技術的奴隸!”

“你已經耽擱了一天,今天補過來。要深翻一丈二。少一寸不行!”泉夢楊對楊燕不留一點情面。

“我還不幹了!”楊燕說。

“你以為我們想干啊!你看看四周——我不想游擊隊的人,特訓班的人這樣被機槍突突了!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將就着吧。”

“我不能將就!起初,你讓我干,說是給自己種麥子,明年是我們的。可這樣深翻是種麥子的嗎?鬼子是變着法子折磨我們。”

“小不忍亂大謀,我們有我們的計劃!”

“我不管。”

……

泉金楊見她倆吵起來也不好去勸,站在旁邊撿石頭。

“二哥,我真的有特殊情況。”楊燕走到泉金楊身邊,她希望他看在泉龍楊的面子能幫她。

“不就是月教官的女人嗎?別說是你,就是月正元來也要和大家打成一片搞生產,幹革命。”泉金楊說。

“我們來翻地,是為了能見見月正元!”楊燕說。

“給我好好勞動,不然別想見他!”泉夢楊插了一句。

“我說的特殊情況不是哪個?你泉夢楊也是女人啊!應該知道的。”

“哪個啊?你要是我妹妹就好好表現,讓麥子早日下地。”泉金楊的聲音越來越高,容不得別人多解釋,“你把這些犁翻的再挖,不然明年是大減產。墒造好了,不愁種麥子晚。明年的麥子一定上萬斤,麥茬紅薯少說要畝產20萬斤。”

一畝地怎能生產出上萬斤、幾十萬斤的產量?土地深翻超過熟土土層會破壞地力。這些極為淺顯的農業常識,對泉金楊這樣跟在柳邊身邊的二鬼子,真的就不知道,還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恐怕是柳邊要求幾年完成的糧食增產指標,到了泉金楊這些二鬼子手裏不是沒有執行,而是執行的過了火。就是一年、二年完不成,也不要緊,只要吹出來就行。這就是他們的邏輯,這就是他們做漢奸的秘訣。

“我是說,我是女人身子……”楊燕指了指肚子說。

“女人身子怎麼啦?你楊燕的身子珍貴,我泉夢楊的身子犯了賤!”

“你沒有結婚不知道女人的苦!”楊燕又說。

“沒結婚怎麼啦?不也造人算計?”泉夢楊想起那個事就越發生氣。

“誰算計你啦?向你請個假,你們整這些做什麼?”

“你們都爭吵了!今天的地整不好,浪泉、柳邊來發怒,把你們機槍突突了,我不管了!”泉金楊扔下手裏的鐵杴,把頭砸得嘣脆地響。

“二哥別生氣,讓楊燕重翻就是。”泉夢楊要過泉金楊的頭遞給了楊燕。

“不要再翻了!翻地是一個技術活兒,去打壩吧。”泉金楊帶着一臉的怒氣離去。

楊燕儘管很不情願,還是被兩個二鬼子用槍逼着去了堤壩。

柳仙客深一腳淺一腳地去查看打壩的進展情況,藉機把行動計劃傳達下去。一切安排就緒,他來到楊燕的地方,被眼前的情景嚇傻了:

楊燕斜躺在剛築成的堤壩上,身旁一個盛着百餘斤的稻草袋子,袋子裂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淌出一堆黃土。她面如金紙,上衣濕淋淋的,褲子上沾滿了斑斑血跡,嘴裏輕微地喊着正元的名字。

誰這麼缺德讓嫂嫂干這樣的重活?這不是要她們母子的命嗎?柳仙客容不得多想背起楊燕,向工地臨時衛生所跑去。

衛生所的大夫是個年輕的姑娘—泉香楊。泉香楊見柳仙客背來一個半身是血的女人,像是知道事情的原因了,怨氣地批評柳仙客:“她,月正元的媳婦!正在哺乳期,你怎麼忍心讓她干這這個?”

“這個要問你的二哥!”柳仙客說,“我知道你們姐妹和他不一樣,當初明樓出生還是你接生的。”

泉香楊按了楊燕的人中和虎口,又嘴對嘴地呼吸……

楊燕醒了過來,看着眼前的泉香楊,一滴清淚落在棉被上,拉着她的手說:“泉香楊,你讓我怎麼還你啊!你救過我兩次命。”

“快躺下,姐!”泉香楊將楊燕按倒,給柳仙客遞了一個眼色。

柳仙客去把門關好,替泉香楊去拽楊燕的褲子。楊燕拽着不放。

“都孩子媽了,就我們。”泉香楊說著,去準備工具。

等柳仙客上了門閂,楊燕才答應把棉褲拽下來。啊!?柳仙客非常的驚訝。兩條健美的長腿幾乎被血染成紅的了!在大腿的根處,毛髮被血粘在了一起,真恨這泉金楊逼她一個孕婦扛土袋子。

“怎來這麼多啊!是不是和正元……那個正元也是……”泉香楊認為月正元那事兒過猛。

“不是,我可能懷孕三四個月了。孩子大概完了!”楊燕說著就想哭。

泉香楊用棉球將她大腿根處的毛髮洗凈,然後用溫熱的濕毛巾抹去她腿上的血跡,一個美麗少婦的下身呈現出來。

“這為什麼不早說,早請示?”泉香楊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楊燕告訴她們:這次翻地,我感到腹部的反應,也想向泉金楊解釋,但泉金楊裝糊塗。我說有特殊情況,究竟特殊在哪裏,又不好跟泉金楊細說。後來,泉金楊生氣了,讓二鬼子逼着我扛袋子築堤壩。這時候,我的反應越來越強烈,害怕頂不下來,再次想到了大哥望天楊和月正元。不想再麻煩他們,害怕他們為了我冒生命危險救我。我只好咬緊牙關,終於沒有頂下來。

楊燕躺在那張暫時屬於她的病床上,除了衛生所暫時提供她的這張床,再也沒有別的地方供她喘息了。她又一次呼喚月正元的名字,她深翻土地,差點兒搭上青春生命,更擔心他教書的身子支撐不了那繁重的體力勞動。轉而一想,月正元畢竟是一個特別教師,他干體力活絕對不會在地地道道的農民之下,但是他的性格,擔心他像月氏族長一樣。外出請月正元的人回來說,月正元出事了!

楊燕昏睡過去,不再想,也不敢想,就昏睡着,近似死亡一樣的睡着。她覺得自己在這張床上無休止地墜落,似乎下面是一口身深不可測的白霧迷夢的魔洞,她想抓緊魔洞邊沿上的鮮血的刺刀,試圖阻止自己這可怕的墜落。突然看到那底下遊盪的大浴河。在白色的迷霧裏,在無用的驚恐中,她看見月正元就站在河邊,她拚命地喊,迅速奔向似乎溫柔的死亡。她繼續墜落,河水包裹、沖刷、剝落着她,讓她變成一條喊不出聲音、頻臨死亡的小魚,她就拚命地向上掙扎,撥開那重重阻止她呼吸、擋住她視線的迷霧,衝出河面,飛出那魔洞,睜開眼睛看見深藍的天空、天空邊升起的太陽以及天空下那一望無際的土地,她終於喊出月正元的名字,這一次聲音很微弱,但泉香楊醫生還是聽見了,激動地奔過去,拉住楊燕的手。“正元有事不能來,你別擔心。我已經派人找二哥去了。我們不能這樣被人欺負了!”

“別求他了!他就是鐵杆的漢奸!”

當泉金楊聽說楊燕的事,打電話一定要保全大人和孩子,一定要安慰楊燕,月正元不會出事。

泉香楊哽咽地說她沒能夠保全孩子。剛放下電話,電話鈴又響了。泉香楊摸起電話,是楊葉鳴打來的,“一個懷孕的母親,誰讓她翻那麼深的溝?你們泉家就這麼狠心!”

“楊主任,能保住大人已經是不錯了!這件事不能怪三姐和二哥。要怪就怪我的醫術差。”泉香楊耐心地解釋,感覺對方摔了電話。

楊葉鳴親自來了,“楊燕呢?”

“二哥,我在這!”醒來的楊燕答應着。

“孩子呢?”楊葉鳴問。

“病人需要冷靜,安慰。”泉香楊起來。

“我冷靜不了!我要看看孩子!”

泉香楊怕影響病人,帶楊葉鳴去看。當楊葉鳴看着還沒有埋葬的那個肉團,突然雙手捂住臉痛哭流涕:“造孽啊,是你楊葉鳴害了孩子啊!”他的哭聲像茫茫荒原的野狼的號叫,是那麼蒼茫而悲涼。

那一天楊葉鳴一直在醫院看護楊燕,忍受着同事們、父老鄉親們的猜疑。誰也沒有勸他,也沒有說什麼,看着他一個人跑到大浴河邊老楊樹下,發泄着心中深處迸發出來的犯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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