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尾聲】
攜妻帶子逍遙去太子登基,改年號為篪歷,朱皇后也成了皇太后。
不過這位新帝就是個不省心的主。
登基大典后,群臣還沒能喘口氣來,他宣佈的第一件大事就是要遷都。
不用想,這提議又在朝堂掀起了巨浪波濤。
新帝太不喜歡這個皇宮了,里裡外外都是先皇的影子,去到哪彷彿都能看見他冷冷瞪着自己瞧的模樣。
如今天下財富盡攬在他手中,不過遷個都這種小事,這些啰哩巴唆的臣子還有那麼多話要說,呸!
朱佾開站在反對派。
很簡單,遷都,可不像搬一個家那麼簡單,起碼要有十年的工夫考核地點,確定之後還得花上幾年蓋宮殿,大批百姓也得跟着遷移,這些都不是嘴皮子上下碰一碰就能解決的事。
除此之外,最大的隱憂是,此時的京城緊靠着魚米之鄉,糧食充足,百姓安居樂業,但若他遷之後,這麼大一批人跟着去了,那些地兒誰來耕?若是單靠大運河運糧,費時費力,不切實際,往遠的地方想,要是用來供給京師人口的口糧不足,哪還有富餘給群臣發薪水?
這日朱佾開下朝回來,面色如常,左攬右抱兩個天真活潑的孩兒,忽然對着替他縫製新衣的伏幼看了半天。
「你這是做啥,盡瞧着我,能瞧出朵花來了?」伏幼啐他。
「娘子不就是朵花,為夫的這不是瞧痴了?」
「少來。」她放下手上的針線。「朝廷里不會又發生什麼事了吧?」
她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這個皇朝怎麼自從她嫁進朱府後,不讓人省心的事情就出了一大堆?
朱佾開臉色變也沒變,手下還不忘逗弄着幼子,淡淡說道:「我致仕了。」
「啊?」她一下沒回過神。
「你夫君我,失、業、了。」
伏幼連眼都不眨了,接着,她激越的站了起來,膝蓋上的布料全落在地上。
「你是說,你從今以後再不用去那該死的地方……不,是上朝?」他才幾歲人,這些年下來和朝堂那些人馬過招,雙鬢都有了銀絲了。
「娘子,你看起來會不會太高興了?」誰家娘子聽到夫婿沒了差事能笑得出來的?她還真是頭一個了。
她咳了聲,端正自己的容顏。「為什麼不高興?不過怎麼會那麼突然,皇上肯放你走?」
「我今天在早朝上和他吵了一架,他罵我目中無人,君臣之禮不可動搖。」不尊重皇帝的言行可是大罪。
兩廂辯得面紅耳赤,皇帝辯不贏他,惱羞成怒之下就叫他回家吃自己,於是他就瀟洒的出了大殿,大搖大擺的回府了。
伏幼的理智很快就回來了。「皇上說這話應該只是氣話,他離不了你。」登基初始,地位還不穩,若身邊沒了輔佐大臣,他這皇帝會做得很辛苦。
這道理,那位新上任的一國之尊不會不曉得。
朱佾開讓奶娘進來把兩個孩子帶走,這才振振自己的衣袖道:「是離不開,卻也是忌憚,他嫌我在他身邊指手畫腳,讓他施展不開,無法一展抱負。」至高無上的權力是不容置疑的,但對於臣子的建言要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很容易就流於剛愎自用了。
「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事鬧僵的?」
「遷都。」
伏幼駭了一跳,「你說的是我腦子裏想的那兩個字?」
「唔,就那兩個字。」朱佾開笑了。
「可這非一日之功能成的事。」怕沒有個十幾、二十年也遷不了都吧,真心想做的話,得要有着非常細密和長遠的規畫才成,這位新帝會不會太好高騖遠了?
「你一個婦道人家都知道的理,他一個坐在那位置上的人能不知道嗎?」不就是好大喜功罷了。
「那以後你作何打算?」
「就趁勢退下來吧。」急流勇退。
「要不再想想?」
「這些年對這些事我已經乏了,不想再摻合,他既然覺得我是絆腳石,我也不是那麼不識趣的人,倒不如順勢讓出道來。」
「倘若遷都的決定成了,我們要跟着走嗎?」
「我已致仕,哪裏舒服就住哪,再說,咱們還怕沒有地方可以住,非得要跟着那人的屁股後頭走?」
「好吧,你住哪我跟着就是了。」這是毋庸置疑的,嫁雞隨雞咩。
「你不留戀官夫人的頭銜?」
「你都不在乎自己一品大員的身分了,官夫人算得了什麼?」她還真的不在乎,頭銜這玩意是錦上添花用的,既不能當飯吃,只是個虛名,可有可無。
朱佾開莞爾道:「為夫記得你生檀兒之前,一直鬧着要出去玩,卻未能成行,如今我閑了下來,咱們就遊山玩水去吧!」
「你確定?」伏幼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我說話何曾失信於你?」京裏頭的紛紛擾擾就留給沉浸其中的人,任他京城如何翻天覆地,都不關他們的事了。
這一想,他肩頭的重擔像是倏然輕了,瞧着面前開心得像個孩子的妻子,或許帶着妻兒把他遍佈全國的生意都走上一遍,喜歡哪兒就在哪兒多住上一陣子也不壞。
他家財萬貫,豪奢過上十輩子都沒問題,權不重要、錢更加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在他身邊忙來忙去的小女人,她是他費了兩世才找回來的圓滿,看着她就覺得心底無限寧謐,除了她和兒子們以外的東西,完全牽絆不住他的腳步。
他心中如今想望的是,未來的每一天牽着對方的手,不管老了、丑了,都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篪歷七年春,皇帝薨於出獵途中,遷都計劃擱淺,但國庫已經因為此舉耗費巨大。
新皇繼位后,亟欲把國舅爺朱佾開找回來主持朝政,可惜,鴻雁已然飛遠,斯人已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