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留中不發
或許陸炳今日也是多有感觸,似乎很願說幾句話。
“是啊,這個李衛國高才,不過膽子也,也太大了!”傅同知一樣說道:“開放海禁這是動搖國本的事情,別人都像是躲避瘟神一樣唯恐不及,這人倒是大大方方的做了起來,還為此欺騙皇上,實在可惡!”
“你說這人當真跟那個汪直是一夥的?”陸炳問道。
“我不信,卑職打死也不信那李衛國會是跟汪直一夥。”傅同知笑道。
“有意思。”陸炳翹起了二郎腿:“你傅同知平生辦案無數,什麼人只要一過你的法眼都能被你看個通透,你倒是來說說,這個李衛國為何不會去私通那汪直,得這私市的巨大好處?”
傅同知一笑:“那李衛國可是貪財之人?”
“大人,李衛國如今的履歷你都查探過了,除了讀書那會兒這人會使喚點小聰明弄點銀子補貼家用,這個李衛國還何時弄過銀子?
如今他已經是嘉興知府,手中權限不小,真要是喜歡銀子,自然會有人絡繹不絕的來送?可他又何時收受過嘉興府的商家、官紳的銀兩?”
傅同知笑道:“這人也就是這點最難對付。”
“說來聽聽。”陸炳換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你這個錦衣衛里的包公爺又如何看待這個李衛國?”
“大人可記得那個死去的夏言?”
夏言,就是被嚴嵩和陸炳聯手扳倒的上屆內閣首輔,陸炳自然是記憶猶新。
“自然記得。”當初這個陸炳犯事,賄賂夏言不得,險些丟了性命,陸炳豈會忘卻?
“這個夏言不曾貪墨過朝廷一分銀兩,他當首輔,只是想着施展手裏的權力,他不貪財,卻貪圖權力,得到權力之後或許只是為了大明做點事兒,但是沒了權力,卻讓他心裏難受,坐立不安。”
傅同知說道。
有些事兒說來也是旁觀者清,這事兒或許死去的夏言都沒發現,但是這個錦衣衛的同知大人看出來了。
“夏言確實未曾貪墨銀兩,他一生說來也是為國為民,他貪圖的,只是權力。”
雖說曾與那夏言交惡,不過陸炳仍舊着實說道。
夏言這人並不討厭,但是因為擋了陸炳的道兒,陸炳也是不得已這才非要將夏言扳倒。
自己畢竟不是光棍一根,一人吃飽就好,自己手底下有那麼多人跟着自己混飯吃,身邊有這麼個絆腳石,自己的日子還能舒坦了?
陸炳這人心狠,但是不壞。
從楊繼盛能在他的詔獄裏存活三年就可見一斑。
算是良心未泯吧。
“這李衛國不也正是如此?大人就沒覺得此人與那夏言相像?”
傅同知笑着說道:“既然如此,這等人又如何會去同那汪直勾結?”
“你是說這人是打心眼裏覺得大明應該開放海禁,通商互市,這才有了這一連串的動作?”陸炳驚問。
“正是。”傅同知說道:“私市有着極大的好處,李衛國正是看到了這一點,這才極力主張開放私市,開放這大明定了百多年的海禁規矩,這人如今也正是這麼做的,試問他開放海禁之後嘉興府是否百姓安居樂業、賺的盆滿缽滿了?
或許在他看來,這樣的事情,就是好事情。”
傅同知亦有些惋惜道:“只是這人不明白啊,有些事兒,不是你一個小小的李衛國能做主的,且不說大明自太祖那會兒這就行這海禁的規矩,就說我大明天朝上邦,與那些番外蠻夷互通又有何好處?除了讓民風不再古樸之外,更增添了老百姓的投機心理!還會惹得蠻夷垂涎我大明!
這李衛國說來只是看到了一時的好處,這就被豬油蒙了心臟,最後走上絕路,有些可惜他的才華了!”
“是啊。”陸炳敲打着椅子:“李衛國儘管高才,可是比那太祖、成祖又豈不是相距甚遠?貿然破了這大明立國百年的規矩,也難免朝堂之上對此頗多非議了。
據說言官們彈劾他的摺子早就堆積的猶如大山!這人怎麼就不知道悔改一番?”
“大人也莫憂心,或許,這就是這等人的歸宿。”傅同知笑着說道:“像是流星,不懼短暫,只為劃過天空亮那一下子就是了。”
“所以本官這也惋惜啊。”陸炳說道:“若是他能多活些時日,怕我大明就會有一支強軍!”
別的不說,桐鄉兵馬和嘉興兵馬如今的威力陸炳算是見識到了。
有了此等兵馬,誰人還敢進犯大明?
當下朝廷北虜告急,若是能將這等人安置在北邊,大明還何懼那俺答汗?
不過當下說這些都沒用了,如今自己不得不殺這個李衛國。
且不說他動搖國本,開放私市,就是欺君這一條,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這人哄騙聖上說自己能尋得那長生不老葯,可是來了江南這麼久,李衛國都未曾着手做過這事兒。
相信李衛國只是哄騙聖上,根本弄不來這法寶!
既然如此,那李衛國就該殺!
就該死!
陸炳擺擺手:“好了,不說這個了,如今既然已經安置妥當,就等這個李衛國回來了,屆時發了駕貼,就將這人押解回京!”
凡是錦衣衛抓人,大多都會出示駕貼,相當於後世的逮捕令吧。
此時駕貼早已寫好,就等見李衛國本人了。
如今的嘉興府番子云集,陸炳已經將這嘉興府死死的拿捏在手裏,到時候諒你這個李衛國插翅難飛!
政治就是不帶血的戰爭。
朝堂之上每天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廟堂之上,雖說萬人敬仰,卻也頗多無奈。
有時候,不是你有才,你能辦事就能存活下去。
一個偌大的國家想要生存下去,早就有人給你訂好了無數的道道道兒,你要是不按照這個道道道兒走,自然有你吃苦頭的時候。
這就是官場,這就是廟堂!
想入這個地方幹活,除了你得有一身的本領,還得聽話。
沒本領朝堂不會養廢物,不聽話朝堂會要你的命。
你李衛國如今不聽話,那麼你就得把命拿出來。
或許如今的嘉興繁華,真的就像陸炳所說吧,只是猶如流星一般,劃過長空之後這就消逝。
只是有件事似乎陸炳並沒有想到,嘉興這邊已經安排的萬無一失,倒是京師那邊,出了點紕漏。
……
“公公,這是內閣送過來的,據說嘉興府那邊陸大人已經在開始辦這個李衛國了!”
一個抓着塵筆的宦官說道。
這人口中的公公,正是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李彬。
照例內閣的文書也需司禮監的掌印太監用過印信之後這才有效。
皇帝忙着煉丹,所以硃批和用印的事兒既然都是交給這個李彬來做的。
若是喚作平時,嚴嵩有摺子上來,這人硃批之後用印就是了,可如今這事兒可是陸炳在一手操辦。
“可是錦衣衛的都指揮使陸炳?”李彬問道。
李彬說話有股子陰陽怪氣,讓人聽着很不舒服,不過太監嘛,大多如此。
“回公公,是,正是那陸指揮使。”這官宦恭敬回道。
“哼,若是嚴大人的差事洒家也就辦了,可既然是這個陸指揮使,哼,洒家就要壓上一壓!”
李彬道。
陸炳權勢滔天,不過倒也不是誰都買他的賬,李彬這人就素來與陸炳不合。
一個人太過耀眼了,自然會引得很多人妒忌,得罪人自然也不會少數。
當初約摸就是因為爭寵,這個李彬同陸炳結怨。
李彬對這個世道看的明白,當今天下,誰人能哄我聖上,誰人就能屹立不倒,你陸炳又有什麼好牛氣的?
說白了不就是皇上的打手?
藉著自己娘親是聖上乳娘的近水樓台,聖上這才寵信與你,可洒家卻偏偏不買你的賬!
滿朝文武都怕你陸炳,可洒家卻不怕。
你有錦衣衛,可洒家還同東廠的廠公交好呢,豈會怕你一個陸炳?
“公公,那咱如何去做?”那宦官也是李彬心腹,這就問道。
“老辦法,留中不發,就說如今聖上繁忙,沒時間批閱用印。”
李彬恨鐵不成鋼道:“你咋就這麼笨?”
“是,奴才知道了。”那宦官笑道。
宦官本就是用來訓練伺候皇帝的,所以都有打完罵完還笑吟吟的本事。
或許你踢上一腳,人還會笑着轉轉身子讓你踢的更舒服呢。
“嗯,就這麼辦。”李彬用右手食指沾了點水,抹在眼睛上道。
李彬這人有沙眼,眼睛時常乾澀的要命,時不時的總要蘸點清水濕潤一下。
大明的司禮監掌印太監說來也是個厲害角色,所以這人竟不懼陸炳,公然同陸炳作對。
明代重用太監,司禮監的掌印太監更是皇帝的左右手,又代辦硃批的權力!
約摸就是想藉著宦官和內閣那群人對抗吧。
所以時間久了,這李彬也變得有些傲慢,要說當今朝廷,還真沒幾個李彬不敢得罪的人。
自己手中握着這麼大的權力,你內閣票擬的摺子都得經過洒家之手這才能發放六部,洒家還怕誰?
留中不發,也是司禮監的常用手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