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霓虹身世
“霓虹，你識字嗎？”燕嬌拉着霓虹坐到床沿，開口問道。
“回小姐，奴婢識字。”霓虹低着頭，雖然面有不解小姐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如實的回答了。
沈燕嬌並不是愚笨之人，從第一眼看到霓虹，就覺得這個少女定有不凡，但是想來定是後來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吧，才導致落難至此，這些傷心的事情，霓虹不說，她也是不會特意去問的。畢竟揭人傷疤這種事情，沈燕嬌雖是主子，手裏捏着霓虹的賣身契，但她還是不願去強迫霓虹，用別人的傷痛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對不起，她沈燕嬌可沒有興趣。
“那……你可還會些什麼？”沈燕嬌小心措辭詢問，生怕再次傷害這個身心滿是傷痕的苦命女孩。
霓虹面色猶豫了一下，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銀牙一咬，起身跪在沈燕嬌的面前用力一磕頭，說道：“回小姐，奴婢琴棋書畫……都略通一二。”說完頓了頓，抬頭真摯的看了沈燕嬌一眼，然後別開視線，她的眼裏流轉着複雜的情緒，有悲傷、恐懼，但更多的卻是，濃濃的怨恨之意，雖不是針對沈燕嬌的，卻也讓人內心一緊，背後發涼。霓虹……一定是經歷了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吧。
“小姐，您可願信我？”霓虹面帶希冀，看着沈燕嬌說道，沈燕嬌對將要發生的事情也隱隱有些預感，繼續聽下去應該會知道一些沉重的事情，沒想到霓虹竟然真的身藏秘密，也是，一般的平民百姓的家裏，也養不出霓虹這等姿色的女子吧。沈燕嬌點了點頭，算是回答。霓虹面色一喜，接着開口要說什麼，卻被沈燕嬌給打斷了。
“先起來坐着說吧，地上跪着也不舒服。”沈燕嬌扶起霓虹，兩人來到屋內小桌旁坐下，沈燕嬌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水，遞給霓虹后沒有言語，靜靜的坐着。
霓虹感激的看着沈燕嬌，捧着茶杯，思緒卻漸漸飄向了遠方。
“我曾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小我一歲的可愛弟弟。我的父親是一個邊遠地區的地方縣令，俸祿不多，但是家裏還有祖上傳下來的幾畝良田，養家餬口還能有所盈餘，所以家裏才有條件請來先生教導我和弟弟識文斷字。父親是個好官，這一帶在他的管轄之下，沒有人作姦犯科，百姓安居樂業，頗得民心。他時常親自檢查我和弟弟的作業並監督我們的學習，會把我們抱在懷裏，給我們解釋書里晦澀難懂的詞語，父親是個有大智慧的人，我經常這麼想。”霓虹頓了頓，眼睛裏的灰暗又加深了一分。
“但是在我十歲那年，一切都變了。父親脾氣大變，變得特別暴躁易怒，他常常把自己獨自關在書房裏，連續幾天不吃不喝還亂摔東西，對母親也是時常呵斥，而母親只有暗自默默忍受着，從不在我們面前掉落哪怕一滴眼淚。父親他對我和弟弟雖然沒有打罵，卻也是不管不顧了。”說到這裏，霓虹眼睛微紅，眼角隱有晶瑩。
“父親頹廢了，什麼事都不做，是母親苦苦支撐着這個家。父親一定是有他的苦惱，我想着，和弟弟也會時常幫忙母親做些事情，分擔她的重擔。本以為日子就這麼過下去了，挺過來一切也都還好，沒什麼更糟的了，直到……那一天的到來。”回想到這裏，霓虹的身軀忍不住的顫抖起來，雙眼死灰，彷彿看到了極其恐怖的畫面，沈燕嬌連忙接過霓虹手中已然見底的水杯，倒了一杯水后遞了回去。霓虹接過水杯狠狠的灌了一口，情緒也平復了些許。
她深吸一口氣，接着開口說道：“那是我這輩子最黑暗的一天，我因為幫忙母親往親戚家送點東西，清早出門，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離家還遠遠的，我就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我急忙加快了腳步往家裏走去，推開大門，眼前血腥的一幕是我此生最難忘的夢魘……院子裏，家僕的屍體到處橫陳，身上的傷痕血腥淋淋，地板上，花叢中，都被鮮血給染紅了。我強裝鎮定跑進正廳，看到……父親死了，被一尺白綾掛在房樑上，而母親就死在他的身旁，她的手裏緊緊握着刀柄，刀已入腹，從後背穿膛而出。地板上淌滿了母親的血。”霓虹手中的杯子不知何時掉落在了地上，她用雙手用力的捂着自己的臉，似乎想以此遮掩掉此刻腦海里的畫面，那血腥殘暴的畫面。
“弟弟不見了，我強撐着恐懼顫抖的身軀，在家裏來回找了好多遍，角落裏床底下全都找了，到處都找過了但是都沒有找到。父親母親不是自殺的，我不相信，他們不會是輕易放棄自己生命的人，再加上父親之前的反常舉動，這其中一定有些關聯，我意圖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在父親的書房裏來回翻找，終於，在我父親經常寫字的書案上，我發現最底下被書本壓着的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危險，速逃，勿追查！父留。字跡潦草，應該是倉促間留下的。”
“我嚇的雙腿發軟，什麼都來不及拿，就連忙往後山裡一個山洞跑去，這裏是我和弟弟經常玩捉迷藏的秘密基地，只有我和弟弟知道。洞口有藤蔓遮掩，不會輕易被外人發現，這是我當時能找到，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了。”
“而此時天已經黑了，驚嚇過度的我鑽進洞穴蜷縮在角落裏，這一天內承受了太多苦難，疲憊至極的我迷迷糊糊間就睡著了。到了半夜裏，朦朧中似乎聽到什麼聲響，我小心翼翼的鑽出洞口往家裏的方向一看，竟是火光衝天！父親母親！我差點叫出聲來，連忙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巴，重新躲到洞穴最深處，嚇得渾身發抖冷汗直流！我猜想的沒錯，父親母親一定是被惡人害死的，這場大火就是最好的證明！那些惡人回來了，一定還在這附近！我不能被他們發現，我現在不能出去，我還太小沒有能力為父母報仇，我還要活着，我不能死！”
“那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個晚上，火光衝天，照亮了半個天空。洞穴附近也偶爾傳來說話的聲音，我一動不動躲在洞穴里，連呼吸都小心翼翼，漸漸的，說話聲少了，天漸漸亮時，我才放鬆警惕，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悲悸過度的我這一覺睡了整整兩天，兩天後被餓醒的我睜開雙眼，映入眼帘是冰冷的洞穴牆壁，我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但是……我手中還緊緊抓着父親給我留的字條，每個字都血淋淋的提醒我這個事實，我強迫自己面對現實，往洞外走去，但是眼角無意中的一瞥，讓我發現了弟弟的蹤跡，弟弟他還活着，他沒有死，他……逃出來了。”
“弟安，勿掛，十年後，此地相聚！牆上用石頭畫出來的字句，是弟弟的字跡，我撫摸着這些字，熱淚盈眶。這是我這幾天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吧。十年後，在此相聚！我在心裏默念着，對弟弟和自己說道，我一定會好好活着，給爹娘報仇雪恨！然後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用力把字句劃掉了。我不會給歹人絲毫機會知道我和弟弟的任何行蹤。這個地方過不了多久也不安全了，我爬在洞口警惕的看向四周，確定安全后才走了出來。深深的往家裏的方向看了一眼，毅然轉身，踏上了浪跡天涯，無家可歸的路途。”
“但是一個女子獨自流浪何其困難，我隱姓埋名到了另一個城鎮的時候，就被人販子給抓去了，被轉手賣了好多次。這兩年飢一頓飽一頓，還時常被鞭打，要不是這身皮囊還有幾分姿色，讓他們總想着要賣個好價錢不願把我輕易賣給青樓，恐怕連清白之軀……也都沒有了吧。到了最後，我趁他們沒有防備，就掙脫束縛跑了出來，但是沒等我跑遠，又被另一伙人販子給抓走了，興許這個人是剛接觸買賣奴隸的行業吧，所以開價不高，只五兩銀子便把我賣了，然後，我就遇到了小姐。”
說到這裏，霓虹又要下跪，沈燕嬌沒攔住，就任她去了。霓虹用袖口抹了抹滿臉清淚，對沈燕嬌說道：“小姐，婢女霓虹，因為小姐才有了自己新的人生，對未來才有了希望。婢女在此對天發誓，此生定當對小姐至死相隨，永不背叛！婢女自知能力低微報仇無望，但是小姐日後必定不會是甘於平凡之人，還求小姐日後若有機會，能替奴婢報了這滅門之仇，奴婢今生與來世，定當做牛做馬，伺候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