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骯髒的血脈，強橫的未來

莫里安很害怕。

他在一次莫名其妙暈倒后，再次醒來就已經身處這片危險的山脈。

他曾經在危機四伏的蘭德里濕地冒險，然而和這片寒冷的山脈相比，蘭德里濕地就像是一個小花園。這兩天來，隊伍里不斷有人被割喉，而他們連敵人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僅剩巫術學徒和獵手存活。十四人的隊伍只剩下三人，情緒已經瀕臨崩潰，麻木地遊盪，失去了方向感，身體凍得梆硬。

比嚴寒更可怕的是強悍的野獸，有同伴死在了狼群口中，有同伴被俯衝的巨鷹扯掉了頭顱，當然最可怕的是那如同死神般的黑影，只要出現，就等於決定了某個人的命運。

伊沃躲在三人前方的寒松下，握緊了戰錘，突然沖了出去，這三人的感知已經遲鈍，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擊，伊沃偷襲敲暈了威脅最大的巫術學徒。

“果然是你！”莫里安怒喝，雙手大劍狠狠劈下，然而虛弱的身體讓他的動作走形，伊沃躲開后迅速反擊，反手一錘敲暈了莫里安。莫里安是精英戰士，按理說伊沃要解決他不會這麼容易，但是莫里安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無法使用純熟的戰技，才被伊沃一招擊敗。

最後一人猛地咆哮，全身瘋狂長出鐵灰色毛髮，身材迅速變高變大，狂暴野蠻的肌肉賁突而起，一雙手變成了狼爪，爪子像是一柄柄匕首，閃爍着森森的鐵色，雙瞳晶黃。

阿克蘇狼人是鼎鼎有名的黑夜種族，是狼人十個分支中血脈較為純正的一支，晶黃的狼眸是他們的象徵。

狼人雙爪按住哈瑞肯之錘，爪子在銀鐵鎚頭上摳出溜溜火星，發出牙酸的摩擦聲，變化成狼口的大嘴迅疾咬向伊沃的頭顱，利齒如刀刃叢林，臭氣熏人。

狼人的變身能力也是血統傳承，這名狼人獵手只不過正式戰士的水準，但血脈能力初步開發，新月級阿克蘇狼人的變身增幅，讓他相當於半個覺醒階戰士。

然而，融合了烏拉爾白熊的伊沃體能超乎常人，狼人的優勢被削弱了一半以上，更別說對手此時還在虛弱狀態。

伊沃身體一側，阿克蘇狼人類似鯊魚合齒的咬擊落空，一抖戰錘，震蕩波將狼人逼退幾步，他緊接着腳步輕踩，力道由地而發直通雙臂，全力鑿腹一擊，如行雲流水，狼人來不及防守，被一錘砸倒，腹部凹陷下去，狼人咆哮痛嚎。

趁着他不能反擊，伊沃連續幾錘，終於把狼人敲暈了。

“要逃開影叔的刺殺，大概這個辦法比較保險了。”

伊沃變身成烏拉爾白熊，將三人抓起，在山林間奔馳，很快來到了一處地穴，這是伊沃這兩天尋找到的最合適的位置。

將三人放進地穴，緊接着以烏拉爾白熊的力量，搬來巨岩堵住地穴口，再用積雪遮掩痕迹，最後伊沃從預先留下的縫隙中鑽進地穴，再把縫隙堵上，靜靜等待。

在封閉的空間中，影叔要殺這三人，就勢必會被伊沃發現。

“這樣總沒問題了吧。”

德馬西亞不屑笑道：“這種方法對付真正的大刺客是沒用的，暗影潛行、黑暗跳躍、刺殺標記，這三種刺客的招牌能力任何一種都能破解你的方法，更別說我感知到那個叫做影的傢伙，是一名十級以上的強大戰士。”

由戰鬥方式劃分的職業在這世界上有數百種，叫做戰鬥職業，刺客、獵人、盜賊、狂戰士等都是戰鬥職業，而六大基石體系則叫做主職業。

主職業劃分了實力等級，戰鬥職業則是戰鬥方式，戰士、劍士這兩種主職業，都可以學習刺客的戰技和能力，從而成為職業刺客。

伊沃苦惱，“我也沒辦法，我連影叔在哪都不知道，只能守株待兔。”

德馬西亞得意道：“雖然本王力量還很虛弱，但這裏是冰雪的世界，本王可以掩蓋你們的氣息。”

“那趕緊的。”

“本王憑什麼要幫你？”

“你不得交房租啊，合著你想白住？”

德馬西亞無奈，散發惡魔之力，施展了幻境迷惑，伊沃感覺四周有了些變化，但是說不上什麼感覺。

“本王已經疊加了幻象，在我停下前，沒有人能看到這個地穴的存在。”

伊沃哈哈一笑，“給力啊小德子。”

德馬西亞瞬間暴怒，“你叫我什麼？！”

伊沃咳嗽兩聲，“錯覺。”

最後一天很快過去，伊沃推開岩石走了出去，讓德馬西亞解除了幻象。

在林子裏走了一會，果然影叔自己找了上來，伊沃嘿嘿一笑，“影叔，我通過訓練了吧。”

影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似乎沒想到伊沃是怎麼做到的。

伊沃被他看得渾身發毛，雙手捂住胸口，警惕道：“你瞅啥呢。”

影叔收回目光，“沒什麼。”

“你接的不對啊，你應該說瞅你咋地，然後我說再瞅一個試試，你說試試就試試……”

影叔擺手打斷他，“別廢話了，既然你做到了，就跟我來。”

我說什麼來着，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莫過於我在你面前吐槽，你卻接不下去，垃圾娃。

伊沃撇撇嘴，跟着影叔。

“那三個人還活着？”

“嗯，我把他們藏進地穴了。”

“既然活下來了，我放過他們。”

伊沃嘿嘿一笑，“要是他們找到部落怎麼辦？”

“找到又能怎樣？”

那倒是，憑那三個人的實力，掀不起風浪，畢竟隨便拉出一隊同族都能橫掃飢餓……呃天下。

兩人前進的方向是一座高聳的雪峰，有一條狹窄的階梯山道，不知是誰修建的，越往上走，寒風就越凜冽，吹得伊沃搖搖欲墜。他向前一看，好嘛，影叔紋絲不動，那句話怎麼說來着，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

“影叔，你練的九陽神功？”

“從剛才開始，你就在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

走了好一會，兩人來到了山巔，伊沃被眼前的場景震了一下。

在山頂上，有一個冰藍色的宮殿，然而已經破敗了，三十二根象牙石門柱垮塌了大半，四十四級台階被冰雪掩埋，十米高的黃金宮門碎了大半，黃金碎塊散亂地鋪在宮殿內的冰紋石地面上，腐朽衰敗的氣息從空洞洞的殿門吹刮出來。

伊沃好奇打量，“這是一個破敗的神殿……”

“跟我來。”

伊沃跟着影叔走進神殿，殿內並不昏暗，仰頭望去，那裏有一個佔據了半個穹頂的不規則破洞，陽光餘暉照射進來，宮殿中央有一塊多孔的黑褐色隕石，周遭的冰紋石地面滿是劇烈撞擊后裂紋、深痕，顯而易見，這塊隕石是擊穿穹頂的罪魁禍首。

在宮殿的最裏面，有一尊十米高的神像石雕，冰雪女神美塞瑞斯，左手拿着冰艾斯權杖，右手捧着寒冬號角，穿着瑰麗的神袍。雕刻臉龐的石匠必定是大師，將清冷絕美的容貌雕刻得栩栩如生。

“這是冰雪女神的神殿啊。”伊沃來到石雕面前，想起村長的藏書——《北方諸神》中的一句話“生活在冰雪中的種族，皆是北方神系的信徒”。

冰雪女神是北方神系四主神之一，書上說北方神系統治所有冰雪覆蓋的白色國度，北方神系是弗利嘉大陸最普遍的信仰，伊沃低下頭顱，雙手按在另一邊肩膀，微微躬身，這是向北方神系禱告時的禮儀“環抱”，伊沃回憶書上的禱言，語調生澀：“冰雪即血液，冷風即呼吸，供奉凍土般沉凝的信仰，引領我走入那道門、見到那世界，沒有污垢、污穢、污濁，只有純潔、純白、純真，信者將在生命的每一頁歌頌北方諸神的白色庇護，維護至高而純潔的榮耀直到下個紀元，虔誠者祈求您的祝福與慰禱，冕下美塞瑞斯……”果然信徒的逼格就是高。

信徒為神祗建造神殿，用來供奉自己的虔誠信仰，祈求神祗的祝福，最重要設施是神像，傳說神像越逼真，神祗就越可能顯靈。

禱言的最後尾音消逝在寒風中，伊沃抬起頭，望着冰雪女神雕像，黃昏在冰雪女神的臉上留下了斑駁光影。

影叔聽伊沃念完禱詞，淡淡道：“在這裏，我將告訴你一個真相，也可以叫做答案。”

伊沃不解，影為何讓他來到破敗的神殿，這裏又能有什麼“答案”。

影叔來到伊沃身邊，伸出指甲劃破了伊沃的手臂，沾了一抹血液，手指一彈，血液化作血珠，射向冰雪女神像。

啪，血滴化作了雕像右瞳上的血斑。

冰雪女神像突然產生了讓伊沃駭然的變化，神像亮起蒙蒙的白光，彷彿披了一層薄紗，冰雪女神像雙眸泛起冰藍色光輝，無神的雙目驟然有了神采，宛若雪山般巍峨的高貴、優雅，神威如無形的浪潮，沖洗着伊沃的內心，讓他有發自內心想要祭拜的衝動。

神像顯靈！

影抓住伊沃的肩膀，制止了他想要祭拜的動作。

冰雪女神像沒有張嘴，但威嚴、高貴的冷漠聲音在神殿中嗡鳴響起，沒有絲毫感情，帶着空洞的迴音：“骯髒的種族，竟敢褻-瀆北方諸神。”

影不說話，抬頭看着冰雪女神像，面無表情，彷彿預料到了這種情況。

伊沃不敢置信：“這是在弄啥類？”

“我，美塞瑞斯，以冰雪為神銘，號令信徒，從北方神國抹去骯髒的種族。”

影開口說話，“來試試。”

冰雪女神像雙瞳大亮，高貴的冰藍光芒剔透如冰晶，無形的波動遠遠散發。

劇烈的咆哮聲從遠方群山傳來，陣陣回蕩，在冰雪的國度中，一切原始生靈——也就是野獸生物——都是北方神系的信民。伊沃看向遠方，群山間升起了數百個小黑點，擁有飛行能力的強悍生物迅速向他們飛來，數百個小黑點漸漸變大。

伊沃目瞪口呆，“發生了什麼？”

影轉身面對宮門，黑色龍鱗如甲葉般從皮下翻起，乾瘦的身軀驟然膨脹了近百倍，匍匐在地，雙腳化作黑色龍爪，尾椎處節節延伸，一條粗大的龍尾搖擺而出。雙臂膨脹，突然像扇子一樣展開，變成一對數十米寬的漆黑龍翼，頂碎神殿四周牆壁。脖子化作粗大的蛇頸，頭部變成碩大的龍頭，漆黑骨刺像是籠罩頭部的戰盔，金黃色的豎瞳冰冷無情，對着遠方的數百個小黑點吼出恐怖的震蕩音波。

一秒之間，影叔變身成了傳說中的黑龍，伊沃獃獃地看着龍吼波動遠遠散播，空氣波紋如漣漪顫動，震蕩音波經過的地方，小黑點如下雨般墜落，音波消散后，遠方群山中飛來的小黑點像是被抹布從天空畫卷上抹去了。

“骯髒的低等種族……”冰雪女神像的聲音冷漠、空洞，彷彿只是在闡述一個客觀的事實，數百頭冰雪生物的失利，也無法讓美塞瑞斯的意識有絲毫情緒。

黑龍回頭瞥了神像一眼，龍尾橫掃，將神像攔腰打碎，神光瞬間消失，碎裂的神像掉了一地，死氣沉沉，變回了普通的石頭，彷彿剛才的顯靈只是幻覺。

黑龍俯視着在思考着剛才一幕幕的伊沃，吐出古奧、莊嚴的聲音：“這就是答案。”

伊沃咋舌，“這世界上真有神？”

問完就覺得自己****，連德馬西亞這樣的惡魔都有，怎麼會沒有神祗。

影叔淡淡道：“人類眼裏，我們是行走世間的惡魔，諸神眼中，我們是討厭的蒼蠅。我們的信仰對於諸神是噁心的褻-瀆，諸神不會回饋我們的虔誠，這是先祖們用鮮血換來的領悟。”

伊沃十分不解：“神祗為什麼會厭惡我們？”

影叔語氣淡漠：“無論是人或者神，都有着欲、望，《教庭手札》序言——‘教庭從未用空洞虛假的教義欺騙信徒的虔誠，諸神行走世間，引導信仰去向真實的方向’，傳說遠古諸神建造了世界、創造了種族，創造生命是神的領域，而我們的存在涉足了禁忌。人做到了神的偉業，當人類可以創造物種時，作為信仰的諸神便失去了至高性。所以我們從誕生之初，便站在了諸神的對立面，站在了‘信仰’的對立面。先祖領會到了這一點，隱居在這苦寒之地，否則我們早已被神祗頒下神諭，號令信徒滅族。”

伊沃皺眉道：“諸神這麼霸道？”

“神若不霸道，人為何敬畏？”

影叔解除變身，換上黑袍，張開雙臂，“對我們來說，整個世界，都是我們的敵人。”

世界觀這麼簡單粗暴真的沒問題嗎？伊沃無語。

“一個種族，首先要覺得自己是高貴的，才有不被奴役的命運，我們身懷着骯髒的血脈，但擁有着無窮的未來。”

影叔看着伊沃，“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

伊沃一咧嘴，“你這是要強硬塑造我的三觀？”要不是咱堅持馬哲，說不定還真被你洗腦了。

影叔點頭，“這是我對你的教導。”

伊沃覺得站的有點累，盤腿坐了下來，“那當我變得比你還強，是不是能把你現在說的話當放屁？”

影叔盯着伊沃好一會，才啞着嗓子笑了笑。

“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