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混血少年
煙雨城位於紅塵大陸南方,這座小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陰雲密佈的天氣,所以陽光就顯得格外珍貴。一到晴天,城中的男女老幼都會來到戶外晒晒太陽,看看難得一見的夕陽美景。
作為煙雨城三大家族之一的蕭家,也專門修了一座觀賞日出日落的觀日樓。
黃昏,太陽斜掛在西天,晚霞像是美麗鮮艷的綢緞,玫瑰金色的夕陽光穿過萬里碧空,將蕭家大院鍍上了一層溫柔妍麗的色澤。
少年蕭白坐在觀日樓外的樹下,夕陽拉長他的影子,顯得有些孤獨。
蕭白跟隨母姓,出生十六年都未曾見過父親一面,在蕭白還在娘胎的時候,他的父親就走了——飛走了。
世界上有許多個大陸,孕育了無數生靈與族群,蕭白的父親不是人類,而是生活在遙遠飛天大陸的羽人,羽人天生長相俊美,能從後背凝出羽翼,展翅高飛。
蕭父本是羽族大強者,不知為何來到了紅塵大陸,后結識了蕭母,當蕭母剛懷上蕭白的時候,飛天大陸發生了大混戰,蕭父所在部落遭遇到猛烈攻擊,傷亡慘重,蕭父毅然返回部落保護族人去了,從那以後再也沒有回來,後來蕭母告訴蕭白,他父親死在了戰場上。
從小到大,蕭白一直生活在人族的世界裏,他外形、體質與人族沒有絲毫區別,除了一點——他不能修行。
世界上每個種族都有專屬的修行方式,而人族修行的第一步,就需要在十二歲的時候覺醒神脈。
蕭白雖生活在人族佔據的紅塵大陸,但十六歲的他至今都無法覺醒神脈,在蕭家獨一無二,因此也被打上弱者的標籤,外加上他是羽人的兒子,在蕭家沒人同情他,反有更多的人來嘲弄打擊他,因為他不是純正的人類,還因為他的母親嫁給異族,丟盡了蕭家的臉。
雖然蕭白從小就生活在譏諷與嘲笑中,但他並沒有對生活絕望,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那麼兩個人尊重他,喜歡他的,第一個當然是他相依為命的母親;而另一個--蕭白看着柔美的夕陽光,腦海里勾勒出一個美好的倩影,心神蕩漾。
“蕭白哥哥,你還是沒有覺醒神脈呀,別灰心,一定可以的。“
“蕭白哥哥,你可得趕快覺醒神脈來到東極武宮,我在那裏等你。“
少女蜜糖般甜甜的笑容時不時地浮現在腦海。
她叫蕭薇,是整個蕭家的最大天才,在十二歲時候,她覺醒了七品神脈,轟動整個煙雨城,然後被紅塵大陸的最高學府東極武宮破格錄取,成為了煙雨城歷史上第一位東極武宮的學員。
“說起來,已經三年沒有見過薇兒了啊。“
蕭薇三年前覺醒神脈后,就再沒有回過蕭家,蕭白對她很想念。
忽然間,小院門外傳來騷亂,一群少年男女簇擁着一個美貌的紫衣少女走了進來。紫衣少女眉目清雅,如月光出塵;紅唇點點,如櫻桃嬌嫩;美眸映輝,似秋水盪波,她置身於人群間,卻好像渾身都在發著光似的,讓人的視線很難從她的身上離開。
蕭薇!
蕭白觸電般站了起來,激動得心弦亂顫。
是她嗎?真的是她回來了嗎!?
蕭白腦海一片空白,有些手足無措,只是獃獃地看着她。
三年不見,蕭薇已從個可愛女孩變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容顏靚麗,光彩照人。
一群人越來越近,蕭白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唇乾舌燥,終於,蕭薇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蕭白心神激動,剛準備說點什麼,然而,蕭薇的視線很快就離開了,就好像沒有看到他。
一群人眾星捧月般簇擁着蕭薇,上了旁邊的觀日樓,喧鬧聲漸漸遠去。
蕭白猶如石像般僵立在原地。
她怎麼了?為何對自己視而不見?難道三年來自己變化太大,她認不出來了?不會的,他與蕭薇青梅竹馬,她絕不會認不出來。
對了,一定是人太多了,她不好意思當著那麼多人跟我打招呼,畢竟她也長大了,不是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後撒嬌的小女孩了。
蕭白傻傻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在這裏等她。
蕭白又坐回樹下,靜靜等待着,心裏就好像有一潭春水蕩來蕩去,停不下來。
夕陽一點點地沉落,樓上不時有少男少女下來,看到等在樓外的蕭白,眼神中流露出譏誚之意。
那些眼神讓蕭白隱約有種不好的感覺,但他還是若無其事地繼續等下去。他相信那個從小到大不斷給激勵鼓舞的女孩,是不會對他冷漠的。
終於,太陽落山了,天邊燦爛的晚霞逐漸褪去,許多看夕陽美景的男男女女都從樓上下來,但這些人群里,並沒有蕭薇。
蕭白不禁疑惑,太陽都下山了,蕭薇還在樓上做什麼?他想上去找她,但又覺得有些唐突,萬一她生氣呢?
在那個如朝陽般光彩照人的少女面前,蕭白開始自卑了。
蕭白又等了一個時辰,夜幕降臨,一輪清冷的月亮從雲中探出頭來,月光遍灑蕭家的閣樓庭院,觀日樓里終於傳來下樓的腳步聲。
苦等多時的蕭白心裏一熱,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目光炙熱地看着門口。
蕭薇曼妙修長的身姿從黑暗中從浮現出來,讓蕭白意想不到的是,蕭薇身邊還陪着一個衣袂翩然的少年公子,蕭錦年。
蕭錦年與蕭白同歲,四年前覺醒了五品神脈,雖然天賦趕不上蕭薇,但在蕭家內已算是絕頂天才了。
蕭白一怔,忽然感覺心裏酸溜溜的,他怎麼也想不到,蕭薇遲遲沒有下樓竟是跟蕭錦年在一起,小時候的蕭薇,可是從不搭理他的呀!
蕭薇看到蕭白,也有一些意外,但很快移開視線,與蕭錦年一起繞過蕭白走了。
蕭白就像一個雕像傻傻地站在原地,若不是月光黯淡,便可見到他的臉色有多蒼白。
原來剛剛蕭薇真的是對他視而不見,而不是故作矜持。
蕭白心痛不已,聽到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蕭白澀聲道:“等……一下。“
蕭薇轉身,月光下,可以見到她冷漠的神情。
“族兄有何事?“
族兄!?這個陌生而疏離的稱呼,就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扎進了蕭白的心裏,讓他痛不欲生。
蕭白故作輕鬆地道:“也沒什麼事,只是很久沒有見到薇兒了,想跟你打個招呼。“
一邊的蕭錦年冷喝道:“你算什麼東西?-薇兒-是你叫的嗎?“
蕭白怒道:“我從小到大都在叫-薇兒-,與你何干!?“
蕭錦年臉色一寒,剛要發作,蕭薇已經制止了他,她看着蕭白,漠然說道:“族兄打招呼可以,不過我與你關係沒有親近到那個份上,麻煩以後不要再這樣稱呼我了。“
蕭白腦袋如遭重鎚,覺得天旋地轉,他踉蹌地倒退兩步,難以置信地望着蕭薇:“薇兒,現在的你真的是你嗎?以前給我說過的話真的忘了?你說你在東極武宮等我,我只要考進那裏,你就要與我定下婚約--“
“夠了!“蕭薇嬌嫩的臉上閃過羞惱的紅暈,她看了一眼蕭錦年,說道:“錦年哥哥,你先回去吧。“
蕭錦年皺眉道:“薇兒,何必跟這個廢物那麼多廢話?我幫你趕走他!“
“我說了,你先回去!“蕭薇提高了聲音。
蕭錦年一怔,就像嘴裏被塞了一塊番薯,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看了看蕭白,目光閃過一絲恨意,轉身離開了。
寂靜的月光下,蕭白和蕭薇相對而立。
蕭薇身披一身月光,顯得如此冷艷,又如此遙遠。
“薇兒……“蕭白故作輕鬆地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都不知道。“
或許因為蕭錦年的離開,蕭薇臉上的冷漠少了許多,但眉宇間總帶有一股從前沒有的孤傲之意,她淡淡地嘆了口氣:“蕭白哥哥,其實我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聽你的消息,不過,當我知道你仍然沒有覺醒神脈的時候,我便知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蕭白難以置信地看着蕭薇,似乎很難相信這句話是出自她的口中。
蕭薇淡漠地道:“當我出去后,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有多少天才俊傑,煙雨城蕭家,是多麼渺小的存在呀,而你蕭白,更是微不足道。“
蕭薇頓了頓,像只驕傲的白天鵝揚起脖子:“在這個以強者為尊的世界,我蕭薇只欣賞的是那些擁有超高天賦的少年,而不是像你這個無法覺醒神脈的人,更何況,你身體裏有半個羽人的血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蕭薇的話就像一根根尖刺刺在他的心上,讓蕭白的心鮮血如注。寂靜的夜彷彿能聽到他內心滴血的聲音。
良久的沉默后,蕭白才努力壓住心裏痛意,澀聲道:“什麼樣的人才是你口中的天才,蕭錦年嗎?“
“他嗎?“蕭薇淡漠的嘴唇勾起譏誚之意,“在我眼裏,他也是個比你好一點的廢物,區區一個玄武者,剛剛纏住我說討論什麼修行之事,結果從頭到尾都在夸夸其談,真是可笑之極,蕭白哥哥,實話告訴你,我已經是一名地武者了!“
地武者!?
蕭白渾身一顫,睜大眼睛望着蕭薇。人族修行的前四個境界,分別是初武者、玄武者、地武者、天武者。
而一名地武者,已能算作強者之列,就算是蕭家家主,也僅僅是地武者而已,短短三年,蕭薇竟然成為地武者,這便是七品神脈的修行速度么!?這也太恐怖了。
蕭薇似乎早就預料到蕭白驚呆的樣子,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屑,淡淡地道:“我這樣的修行速度,放在煙雨城中的確無人能及,不過放在大陸上,也只是很普通而已,你知道許臨風么?短短一年就成為地武者,如今更是大陸上最年輕的天武者,只有他那樣的青年俊傑,在我眼裏才能稱得上真正的天才。“蕭薇美麗的眼瞳里閃爍着迷醉的光輝。
四年前,許臨風的名字轟動了整個紅塵大陸,他覺醒了最高級別的九品神脈,萬中無一,讓東極武宮宮主直接收為親傳弟子,大陸軍部高層更是稱其作“人族曙光“,看成將來人族崛起的希望。
蕭薇看着低頭沉默的蕭白,想起小時候的事情,內心還是有些惻然,說道:“蕭白哥哥,我知道你喜歡我,如若你也能覺醒九品神脈,哪怕再晚幾年,我也會選擇嫁給你,什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我都不會去管,可惜……“
“夠了吧,“蕭白平靜地打斷道,他眼裏的痛苦掙扎逐漸消失,變得很平靜。
本來他對蕭薇還抱有一絲念想,不過剛剛的話,讓他的念想破滅了,記憶里那個單純可愛的蕭薇死了,現在的蕭薇雖然亭亭玉立,光彩照人,但已不是那個她。
蕭白道:“你想嫁的不是我,也不是許臨風,而只是九品神脈,我想,如果蕭錦年覺醒的是九品神脈,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嫁給他……“
蕭薇嘴唇翕動,似乎想要辯解,但還是選擇了沉默。
蕭白自嘲般地笑了笑,望着眼前越來越陌生的少女:“蕭薇,你說的不錯,我與你的確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你有你的追求,我也有我的路要走,我們就此分道揚鑣,從今之後,再無任何瓜葛。“
蕭白咬着鋼牙,毅然轉身,留下一抹決絕的背影。
朦朧月光下,薇看着蕭白落寞卻略顯孤傲的背影,眼神里浮現出一絲惘然,自己真的做對了嗎?從前的青梅竹馬,而現在卻形同陌路。
不過很快,她又清醒過來,一個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女與一個連神脈都無法覺醒的廢物之間,有必要有瓜葛嗎?
蕭薇堅信自己的決斷是沒有錯的。